肉没煮烂丈夫打了妻子到底谁错了(故事他惹上祸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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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晨两点钟,青灯被吴妈喊起来,窗外大雨如瓢泼,老公馆里的几盏电灯明暗不定,衬得外头夜色越发晦暗。

青灯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听吴妈跟她交代事情。原是梁逸铮从沪上回来了。

他这些年在外做生意,难得回一趟澜州,青灯摸不准他的来意,仓促穿好衣裳和吴妈下楼迎他。

未等她走出客厅,梁逸铮人已经进来了。眼下沪上最时兴的是洋装,可他习惯穿长衫,好在那张脸是清隽的,并不显得他这个人老气横秋。

梁逸铮没有理会她,兀自上了楼,青灯的笑容霎时凝在唇边,怔了会儿,才折身往回走。

他已经褪下外衫睡了,一头短发湿漉漉的,青灯找来软布给他擦干,“会着凉的。”

他睁开眼看了看青灯,眉宇间不难看出倦意,问她,“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在学洋文。”青灯小声说,“可是好难呢。”

等了很久,梁逸铮没有答话,她拉灭台灯侧躺下,轻轻圈住他的腰。只有等他睡着了后,她才敢这么放肆。

梁逸铮这次回澜州,是为了搬去沪上。

青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跟着过去,说起来,她与梁逸铮在一块总归是无名无分,何况他早就娶过妻子,如今女儿粱思思都有四岁了。

她见过那个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大约更是像她早逝的母亲,与梁逸铮看不出什么相似之处。

只是他与这掌上明珠并不怎么亲近,离开澜州打拼的这些年,从不将她带在身边,找了可靠的仆妇照看她,鲜少去南园探视。

又过两天,青灯主动问起这事儿,梁逸铮神色淡漠,“你想去吗?”

若说不想去,那肯定是假话,青灯点了点头,“我想跟着梁先生。”

她是弃婴,自幼被明月庵的比丘尼收养,三年前师父病逝,梁逸铮把她带到老公馆。他并没有说要娶她,更没提过日后给她一个名分,而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待在了他身边。

梁逸铮仍是没什么反应,她别过脸,故作轻松道:“梁先生要是不方便带上我,也没关系的,我师姐还在明月庵,她想接我回去住。”

“沪上不比澜州,你去了,恐怕会待不习惯。”梁逸铮终于表态。

迟疑片刻,又道:“如果生意顺利,我很快就回来。”

青灯没接话,默默将脸埋在被子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后半夜,那炙热的身躯贴了过来,青灯伸手推他,梁逸铮不依不饶。尽管最终还是被他得逞,可青灯在他脸上抓出两道鲜红的血痕,多少也算解了点气。

其实四年前刚遇到梁逸铮时,她压根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2

正是在那一年,南地爆发战事,各路军阀混战,外头兵荒马乱,明月庵生意冷清,前来进香的香客屈指可数。

梁逸铮出现之前,青灯已经有整整七天没见过陌生香客。

春雨淅淅沥沥,他撑一把黑伞,孤身前来,说想为过世的妻子点一盏长明灯。

青灯将他领去宝殿,取来所需用具,大约是紧张得厉害,他的手一直在发抖,试了几次,怎么也点不燃灯芯。

“先生如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吧。”青灯对他说。

他没有坚持,把灯烛交到她手里,“多谢。”

青灯替他点好长明灯,供奉起来,等她做完这一切,那男人已经起身离开了,在蒲团上放了一袋银元。

她愣了一愣,捡起那袋银元,欢天喜地去找师姐青檀。

此后两个月,那男人陆续又来了几回,每次都没什么话,只留下钱。青灯照收不误,这时节不太平,要是没有钱,明月庵很难支撑下去。

有天黄昏,他来了明月庵,照常去宝殿添置灯油,孤身一人在里面坐了很久。

眼看天就快要黑了,青灯忍不住进去提醒他,“先生,再过一刻钟就要关山门了。”

他恍若未闻,过了很久才开口,“你是带发修行的比丘尼?”

青灯说:“我不是,但我师父和师姐是。”

那人又问:“你会算命吗?会的话,替我算一次,香油钱给你加倍。”

青灯抵挡不住身外之物的诱惑,硬着头皮顶上,装模作样观了半天手相,搜肠刮肚说出一箩筐好话。

那人低声笑了,青灯以为自己被他看穿,立时心虚起来,“先生,怎么了?”

“希望承你吉言。”他说,“此生顺遂,再无灾病困扰。”

青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他其实生得挺好看,蓄一头短发,穿青色长衫,看起来更像是古朴刻板的传统男人。

她不清楚他经历了什么,只觉得他的眼底藏着悲伤。

梁逸铮再露面,是大半年后。他每次来明月庵都要孤身一人在宝殿里待上很久,青灯早就见怪不怪。

午后,他才从宝殿出来,青灯将那袋沉甸甸的银元递给他,“先生,这是师父让我还给您的。”

他没有接,看了看她,“你不想要吗?”

“我想要,可师父不让收。”青灯低下头,声音细细轻轻的,像个犯了错,正反省着的孩子。

梁逸铮觉得她这模样委实有几分可笑,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喜爱,骗人的伎俩更是拙劣,这点诚实,勉强算是她身上难得的一丝优点。

“帮我做件事,这些钱都归你了。”梁逸铮唇边浮上笑意,“你的禅房是哪间?”

青灯一怔,而后正色道:“先生,请您自重。”

听闻此言,梁逸铮便知她误会了。

梁逸铮自诩并非正人君子,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看上这种还没长成的黄毛小丫头。

“叫你帮忙换个药而已,想哪去了。”他撩起衣袖,露出右手小臂处缠着的白色绷带,底下是还未愈合的枪伤。

因青灯顽皮,时常磕到绊到,明月庵里常年备着金疮药,她帮他换了药,却分文未取,客客气气将他送下山。

临分别时,他自报姓名,说以后若有事,可以去城南百草巷96号路的老公馆找他。

青灯含糊应下,心道,还是别跟他有交集了。

梁逸铮看出她的敷衍,但笑不语。

3

之后,梁逸铮没有再来明月庵。

有次青灯打扫宝殿,无意间觑见他供奉的那盏长明灯,灯座贴着张字条,写了一个名字,方缨。

当年冬天,澜州城的一位阔绰老板想在云来山筑一栋小洋楼,相中明月庵的风水,留下十块大洋,勒令众人限期搬走。

日子一到,那位顾姓老板带鹰犬上山撵人,为保护她和青檀,师父与他们起了争执,挨了一顿打,当场呕血。

顾姓老板怕就此闹出人命,勒令收手,放话说再给她们宽限五日。

鹅毛大雪簌簌落了一整天,师徒三人回到禅房,面上笼着愁意。

青灯揩去泪,霍然起身,“凭什么姓顾的那厮就能为非作歹?我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

师姐拉住她,“你要去哪?”

“警察署。”青灯哽咽着说,“师姐,我要去告他。”

她冒雪下山,在警察署外等了大半天,临近黄昏,值班警员出来告诉她,顾老板行事合规,并未违反律法。

听到这个答复,青灯想往里闯,那警员推搡一把,拿配枪指着她的脑袋,“识相的就快点滚。”

她瞬间浑身冰凉,害怕地往后退,一个失足,便从十来级台阶滚了下去。

漫天大雪里,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麻木,没有谁愿意为她多驻留一刻。

她强忍着泪,从雪泥污浊里爬起,一瘸一拐往警察署走,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再去找他们,又能有什么用?”

青灯回身望过去,见梁逸铮撑着一把黑伞,眸光深沉,片刻后,那把伞移到她的头顶。

梁逸铮把她带回老公馆,让吴妈找出一套干净衣裳给她,青灯换好衣裳,擦干头发,便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装饰是西式风格,他坐在真皮沙发上看账簿,眉头微蹙,看起来甚是不悦。

青灯顾不得那么多,怯怯地开口:“梁先生先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有件事,我想求梁先生帮忙。”

“想求我帮你摆平姓顾的?”梁逸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是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你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青灯说:“我愿意一辈子给梁先生做牛做马,任您差遣。”

“吴妈每月领一块银元,给你同样的月钱,就算你在老公馆干到入土,我也捞不回这个本。”梁逸铮仍是笑着。

她明白他是在趁机羞辱自己,却也只能忍着屈辱,放下身段跪在他面前,“梁先生,求求您……”

话还未说完,外面走廊响起婴孩哭声,吴妈轻声道:“梁先生,小姐睡醒了,正到处找您。”

梁逸铮剑眉微蹙,没有出去查看的意思,任由女儿哭闹。良久后,他对她说:“你去哄她,要是思思今夜不闹腾,我便帮你这个忙。”

青灯给他磕了个头,去到走廊,从吴妈手里接过襁褓,一壁轻轻拍她,一壁唱着澜州盛行的小调哄她。

庆幸的是,小孩子并不认生,在婉转轻柔的小调声中,慢慢止住哭泣……

翌日,青檀来老公馆接她。她不知道师姐是怎么打听到自己在这里的,出了大门,师姐才开口:“青灯,今天早上,姓顾的派人传话,说不要明月庵了。”

“是不是你求了梁先生什么?”师姐担心地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青灯垂下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师姐,我在这里谋到了一分差事,往后都要来粱公馆干活。”

4

在粱公馆待了三年多时间,她的工作最初是照顾梁家小姐,后来有次梁逸铮回澜州,在友人的饭局上喝多了酒,吴妈托青灯去接他。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她和司机好不容易把梁逸铮扶回老公馆,思思怕打雷,又哭闹起来。

吴妈分身乏术,央求青灯帮忙照看梁逸铮。

他醉酒后并不胡言乱语,只安静地坐在床沿,眉眼低敛,若有所思。

青灯用沾了水的帕子给他擦脸,梁逸铮掀起眼皮看了看她,问:“你想要钱吗?”

还未等她回答,他抬起那小巧白皙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正视自己,“青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钱。”

他鳏居多年,身边缺个女伴,而她恰好是个让人省心的女孩儿,心地不坏,待思思也好。

灯泡闪烁了一下,就此熄灭,一切沉入黑暗之中。

她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当他扣着她的后脑,唇瓣压过来时,她没有拒绝。

一步错,步步错。

梁逸铮待她不算差,沪上时兴的衣裳首饰源源不断送到澜州来,平素花钱也甚为大方,还为她请了家庭老师教授洋文和西式课程。

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青灯离开老公馆那天,只带走了一口小皮箱,装着几件换洗衣裳,是她当年从明月庵带过来的。

梁逸铮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翻看账簿,听到下楼的动静,抬眸望向她,“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她笑了笑,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多谢梁先生这几年的照顾。”

真要论起来,也是她照顾他多些,梁逸铮没接话,示意司机送她走。

这个人啊,冷漠得像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这时,吴妈追下来,着急地道:“青灯小姐,你还有行李没带上呢。”

青灯摇头,“吴妈,那些是留给梁先生的。”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老公馆外,一辆黄包车停在路边,青灯坐上车,伏在师姐怀里,终于忍不住掉泪。

青檀晓得她对梁逸铮情根深种,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好啦好啦,就当是这几年都喂了白眼狼,一个负心汉罢了,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这些道理她明白,可还是忍不住委屈,她和梁逸铮在一起这么久,他竟然连一句道别都不愿意说。

从来就是她一厢情愿。

黄包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梁逸铮阖上窗,缓缓走回主卧。

屋子里浮动着清幽馥郁的花香,床头柜上摆了束白栀,是她最喜爱的花。

他打开衣柜,看到那些华丽的洋裙,她一件也没有带走。

衣柜最底部,有个小皮箱,里头装着这些年里他送出去的珠宝首饰和银元,数目分文不少。

梁逸铮先是一怔,而后心口突然刺痛,不由苦笑,分明是自己将她逼走了,又何苦假模假样扮演这痴情郎。

他待她一向无情,过去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得知不久便能动身去沪上,思思高兴得很,央求梁逸铮陪自己一同打包行李,忽然问:“爸爸,青灯姑姑也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梁逸铮却说:“她不去。”

“为什么?”思思不解。

梁逸铮眸底闪过一丝痛色,随口搪塞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思思不高兴地抿起小嘴。

5

回到明月庵不久,青灯便发现了异样。

山下无故多出十来个陌生男人,着长衫,生得孔武有力,每天都会按时出现。

又过五天,青灯听说了梁家老公馆变卖的消息,于是对那些人说:“烦请跟梁先生传封电报,就说,我不值得他这般抬举。”

除了梁逸铮,还会有谁雇人天天守在山下。

她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难不成,他还要挡着她往后的姻缘?

为首之人恭敬地道:“青灯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谅解。”

如此说了两次,并未奏效,青灯也懒得计较,随他们去了。

时节越来越不太平,北地三州陷入战火。

“争来争去有什么好呢?要我说,无论谁当督军都一样,还不是到处搜刮民膏民脂。”青檀莞尔。

指着漏雨的宝殿屋檐,“咱们这明月庵都多久没开过张了,若不是因为师父毕生心血都在这里,师姐早带着你回乡下种地去了。”

青灯但笑不语,依偎着师姐坐下,连阴雨连绵的深秋也没这么难熬了。

过去种种皆为虚妄,她决心忘掉那个人,今后守着师姐和明月庵好好过日子。

上天偏偏要捉弄她。

入秋后,她着凉得了一场风寒,青檀略懂医术,自告奋勇为她把脉抓药。

纤细的手指搭在跳动的脉搏上,片刻后,她看到师姐的面色忽然变得凝重,秀眉微蹙,“你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

她的月信一向不守时,推迟也是正常的,故而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青灯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眉眼轻垂,沉默良久才道:“师姐,我不想留,你帮我想个法子吧。”

她和梁逸铮已经断了,不能再留念想。

青檀握住她的手,轻轻叹息,“好,你等我明天下山,抓副药回来。”

那天夜里,秋雨敲打屋檐,她一宿没睡,翻来覆去想起许多事。

他只有思思这点骨血,连唯一的掌上明珠都不喜欢,若知晓她有了身孕,又会如何呢?

一定会逼着她去药堂吧。

翌日清早,青檀撑伞下山采买,却再没有回来。

及至傍晚时分,有人叩响柴扉,是梁逸铮留下的眼线,数天前与她打过照面。

青灯没好气地道:“不是让你们走吗?”

那人却说:“青灯小姐,青檀小姐出事了。”

此话不啻于一道惊雷。

彻夜未眠,脑子里本就乱糟糟的,她压根来不及细想,扶着门框晕了过去。

6

梁逸铮接到消息的时候,是在沪上的一处码头。

思思哭得跟小花猫似的,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松手,“爸爸,我不要跟他走,我不认识他呀。”

梁逸铮帮她擦去眼泪,耐心开解道:“思思,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父亲当年因为一些事,被迫和你母亲分开,所以才把你托付给我。”

当年方缨要和顾栩在一起,身为义兄的他极力反对,可方缨不愿,甚至未婚先孕。

可那会儿,顾栩被投入监狱。

不得已之下,梁逸铮娶了她,两人做了有名无实的夫妻。

后来方缨难产,临去前死死抓着他的手,要他帮忙把顾栩从牢狱里捞出来。

大约对她残存一丝情意,他最终还是帮了这个忙。

只不过,他压根不想再见到顾栩,托人把他送去国外避难,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

现在,顾栩回来了,要带走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没有理由再把思思留在身边。

思思哭累后,终于接受这个现实,抽噎着道:“爸爸,你会和青灯姑姑结婚,对吗?”

“我会。”梁逸铮抚了抚她的小啾啾,“思思,以后再见的话,记得要改口唤我舅舅。”

思思说:“那你要对青灯姑姑好一点儿,要买一束花,点好多蜡烛和她求婚,我的洋文老师说了,国外都兴这些。”

梁逸铮失笑,“好。”

小姑娘背着书包,登上游轮,奋力朝他挥手。

直到游轮消失在视线里,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在蔚蓝的海面上远去,梁逸铮这才转身,下属匆忙过来,压低声音与他禀报了几句。

梁逸铮双手攥拳垂于身侧,声音冷冽,“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

下属知道他定是动了怒,小心翼翼地道:“青灯小姐没事,现在梁家老宅里住着,是青檀小姐被霍督军抓去了。”

“梁先生,霍督军可能猜到了您在沪上的生意。”

方缨过世后,他开始暗中捐赠钱物,持续好些年。

正因如此,才不敢把她和思思接到沪上来。

两天后,梁逸铮乘火车抵达澜州,径自坐车往城南老宅去了。

比起分别那时,她瘦了一些,恹恹地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没有什么精神头。

见他回来,青灯眼底并无波澜,却还是逼迫自己起身相迎,轻声央求:“梁先生……”

“你还好吗?”梁逸铮打断她的话,又道,“我会想办法救出你师姐,你放心。”

他答应过的事,从来都会做到,青灯并不担心他会违诺。

此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秋风拂过庭院,送来凉意,她蜷在躺椅里,看着日光一寸一寸移到廊下,忽然开口道:“梁先生,这些年我欠您太多东西,实在不知要怎么回报您才好。”

她其实不欠他什么,是他一直回避,一直伤害她。

梁逸铮薄唇翕动,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伸手替她拢了拢薄毯。

“医生说了,等到月份再大一些,就不好处理。”青灯勾唇笑了笑,“这两天还请梁先生回避,我会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

饶是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心中浮起细细密密的痛楚。

她已经不在意他了。

孩子的到来,着实是个意外,他原本想着,等把思思送走,沪上生意交接干净,再与她商量这件事。

“你先养好身子再说。”

留下这句话,梁逸铮近乎落荒而逃。

他不想看到她对自己无动于衷。

7

次日,梁逸铮请人去霍督军跟前游说,又花钱买通了霍家的第十七房姨太太。

霍督军原本也没想真的要动他,开出一笔巨额赎金,让他捐做军饷,此事就此作罢。

毕竟捕风捉影的事,又没有真的搜集到什么证据,况且现在打仗,正是急需用钱之际。

得到回音,梁逸铮神色平静,当场应允了下来。

作为中间人代为传话的顾老板挑眉一笑,“梁先生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当初梁逸铮一掷千金,从他手里把明月庵的地契抢过来,对此他怀恨在心,蛰伏好些年,才抓到他的一点把柄。

霍督军是个好忽悠的,全权将此事交给他去办。

梁逸铮前脚刚离开澜州,他后脚就策划了绑架。

听说他对这个女人宝贝得很,一直藏在老公馆,从不带出去应酬,周围人也不太清楚她的确切模样,只知她是从明月庵里出来的比丘尼。

倒要看一看,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梁逸铮淡淡道:“顾老板的大恩大德,梁某必定铭记于心。”

顾老板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得意地笑了,“后天中午十二点整,梁家公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梁先生可别失约。”

梁逸铮腾地起身,眸中蕴藏着滔天怒意,终究没有发作。

回到老宅,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径自去了青灯睡的那间屋子。

这些天她睡得不安稳,请医生开了宁神的汤剂,吃过药后,总算好了一些。

柔软的被褥陷下去一块,他贴着床沿轻轻坐下,双手支在膝上,思量许久,对着那抹纤细窈窕的轮廓低声说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对不对?”

黑暗中,无人应声。

梁逸铮笑了一笑,“连思思都说我不解风情,冷硬得像块磐石,不惹人喜欢。”

“我把思思送走了,她不是我和方缨的女儿,她的父亲另有其人。“

”我不肯带你去沪上,是因为这趟行程很危险,我猜想自己可能被人盯上了,没想到,即便这样,还是将你牵扯进去。”

他也记不得,是何时将她放进心里的。

方缨过世后,他身边不缺莺莺燕燕,可从没有哪个女人像她一样,精明算计,却又赤诚天真。

可惜迟来的深情,比野草还要贱。

“我在明月庵埋了一坛金子,等这件事了结,你记得挖出来,带你师姐离开澜州,去别的地方定居。”他说。

“你还很年轻,这个孩子不能留。等将来成亲嫁人,记得擦亮眼睛,不要再栽在我这种人手里了。”

他惹上祸事,劝女友打掉孩子另嫁,5年后遇一小孩眼眶红了。

“有句话,一直没对你说过……”

阒静深夜里,听见那很轻的三个字,她忍不住流泪。

8

梁逸铮只身去了老公馆赴约,顾老板还算言而有信,将青檀带了过来。

他从随身携带的小提箱里取出一沓支票,上头的数字令人咂舌,“钱都存在银行里,你可以派人先去试探。”

顾老板吩咐手下去取钱,确认无误后,才下令发行。

若说不害怕,那必定是假的,青檀浑身止不住发颤,佯装镇定朝他走去,梁逸铮带她出了老公馆,拦下一辆暗中安排好前来接应的汽车。

青檀问他,“你不和我一块儿走吗?”

梁逸铮摇头,“我走了,你就走不了。”

顾老板并非善人,他的目标是梁逸铮,青檀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诱饵。

他压低声音,“多谢你肯救她。”

如果没有青檀假扮成她,这会儿身处险境的人早就是青灯了。

“她是我的师妹,我自然要帮她。”青檀顿了顿,问,“梁先生,你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完全可以弃之不顾,这更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她是弃婴,无父无母,在这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出事,她必定用余生光景内疚自责。”梁逸铮唇边挑起一抹笑,“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青檀明白他话里说的是谁,有些唏嘘,正欲追问,车门猛地合上。

她看着梁逸铮复又回身,走进了那座公馆。

后来的事,传遍了澜州的街头巷尾。

梁逸铮此人桀骜不驯,数年前与顾老板结仇,顾老板借霍督军之手除掉他。

为了毁尸灭迹,放了一把火,整座老公馆付之一炬。

连一捧骨灰都没留下。

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人人自顾不暇,这桩谈资在街头巷尾流传了一阵,很快就被遗忘了。

尾声

五年后,宁州淮镇,来了一位逃难的异乡客。

因淮镇地处西南,甚是偏远,幸运避过了外头的战乱,成为世外桃源,也吸引了不少外乡人前来定居。

那人样貌清俊,身量很高,穿一件灰色长衫,胡子拉碴,形容有些邋遢。

年轻待嫁的姑娘们争相攒聚在窗牖前看他。

可他走得匆忙,全然不在意这些热情的注目。

梁逸铮去了镇上唯一一家学堂。

这会儿还没到散学时间,他坐在学堂的石阶上耐心等待。

天空飘着细雨,打湿布袍,恰好他没有带伞。

忽然,一把油纸伞飘到头顶,扎着小啾啾的小姑娘问他,“伯伯,您怎么坐在这里淋雨呀?”

那孩子约莫四岁,眉眼似极了故人,就算不问姓名,他也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梁逸铮微笑着,眼底隐隐泪光闪烁,“我在等人。”

当初他花重金买通顾老板的手下,令子弹偏离心脏一寸,侥幸活了下来,然后从老公馆的密道逃走。

明月庵香樟树下的那坛黄金还在,青灯带着青檀离开了澜州,并未告知去处。

之后,他一路救济那些穷苦百姓,一路打听她的下落。

终于在第五年,打听到她来宁州的淮镇定居,开了一间学堂教书。

却不知,她愿不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雨势渐大,他问小家伙,“学堂还有多久散学,你知道吗?”

小姑娘望着他鬓边的一缕白发,稚声回道:“伯伯,还有半刻钟。”

“你叫……什么名字?”

他很是亲切,小姑娘并不害怕,甜甜一笑,“伯伯,我叫梁念。”(原标题:《明月倚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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