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星期天,羊老板从来不逼史瑞克跟自己出去。我通常都是关了灯,打开门,站在门口,连拍三下腿。史瑞克需要在这三秒钟之内自由决定他这一天的命运。

上个星期天,史瑞克在白沙湾走丢了。星期一、星期二,因为马鞍要来,天气非常闷热。今天星期三,羊老板就想,他肯定不会跟我走。

老羊多带了一罐可乐和一罐青岛,心想我今天走走尖尼道城到海洋公园那十三公里。

老羊关了灯,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意思意思呢,一条黑影就冲了出去。

走就走吧,羊老板心想,反正今天还是热,我们上飞鹅山吧。那个路线一路阴凉,还能坚持到回来吃午饭。

在响钟车汽车站,一路冲在前面的史瑞克跑到了路右边。那就去西贡吧,老羊心想,海里也凉快。

在白沙湾,带路的下水游了一会,还赶出两个也在游水的出租车司机。他从海里出来,甩了甩身子,然后带着羊老板一路朝西贡走。

一个靓妹从溱桥出来散步,也往西贡走。她跟羊老板高谈阔论,大意是说前不久,史瑞克进了她们小区,一个姐姐(菲律宾保姆)抓住了他,打电话给渔农署,但渔农署的人还没有到,你家狗就跑了。

羊老板拄着伞,比佘太君走得还慢。靓妹不耐烦,一个人咕咚咕咚地往前走了。

打濠墩路对面有个中石化加油站,当时天已经亮了。溱桥靓妹急急忙忙走回来,着急地说:“嘭地一声,你家狗和Taxi撞了。“ 她还非要羊老板写下出租车的拍照号。

羊老板跑到打濠墩路口,看不见史瑞克的踪影。溱桥靓妹跟上来说:往前跑了。

下一个路口是輋径篤,进去左边就是狮子会公园。老羊一瘸一拐地,连喊带叫,一路爬上顶坡那个凉亭子。哪里有史瑞克的踪影。

史瑞克的一生在老羊的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从他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到叼着根树棍子跟着羊老板过墓田到跟着羊老板游东洋大海累了还要羊老板抱到此时此刻在哪里舔被出租车撞得稀烂的后腿还是屁股。羊老板微信保姆,保姆说史瑞克没有回家。保姆把羊老婆叫起来。羊老婆骂羊老板。

从狮子会公园到打濠墩路口,路左边都是树林子。树林子里住着至少一家野猪,史瑞克每次都进去跟野猪一家人打招呼。他没有回家,没有来狮子会,也不会去西贡;是不是被撞了以后跑了几步,跑进树林子里舔伤口去了呢?那里有根水管子漏水,不知道谁在漏水的地方放了个泡沫快递箱子,史瑞克每次都在那个白箱子哪里喝水;是不是现在那个白箱子变成红箱子了?羊老板决定到树林子里,朝那个咱也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颜色的箱子找。“顶住,史瑞克,“ 老羊说,“今天星期三,西贡的兽医开门。”

老羊刚刚上了人行道,还没进林子的时候,一辆土黄色的方形奔驰客货车驶过来,慢下来,然后司机从敞开的车窗里朝老羊拼命地摇手。惊讶之间,羊老板看见史瑞克,在司机后面跟一个德国牧羊犬并排站着,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大气!他边上的座位上还趴着一条白色的英国斗牛梗,也在呼哧呼哧地喘大气。

司机跟羊老板说,他天天看见羊老板在西贡公路上跟着史瑞克走,刚才在公园里也看见了。他还说有个婆刚才在公园里跟他讲史瑞克撞了一辆出租车。他从公园回家,在濠涌回旋处那里看见史瑞克,就把他拉了回来!

羊老板逮住想往公园里跑的史瑞克,浑身摸了几遍;没有血。

羊老板跟着史瑞克,一路到了公园里那个卫生间。卫生间里有个和石油桶那么大的蓝桶,里面总是灌满了水。史瑞克爬在桶沿上,喝了大半年的水。

然后他又领着羊老板到了公园最高处这个山顶的亭子。从七点半到现在,他跟不知道多少狗跑了多少公里了,如果是走直线,尖尼道城到海洋公园也好几个来回了,不像有内伤的样子。

羊老板不知道我该不该开始担心那辆被撞的出租车。

狗子撞到出租车(狗撞出租车)(1)

狗子撞到出租车(狗撞出租车)(2)

狗子撞到出租车(狗撞出租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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