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娘的病逝,对于俺爹,我只希望他入土为安。人这一生不可抗拒的东西太多,比如诱惑,比如欲望,但真正无法逾越的也就是死亡了。父亲卧床已经八个多月了,在我们眼中的他,生活质量一天不如一天,仿佛一具去了灵魂的躯壳,无知无识,无法用语言和行为来传递自己的需求,喂饭就吃,不喂也不要,人来也不睁眼,就连曾经视若生命的周易,也被弃如敝履了。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常常在思考,死亡于人就如生一般,只是宣告存在的方式有所区别。啼哭与静寂,到来与遁隐,诠释着自然界不能悖逆的规律,我们是无法逃脱宿命的,无论你是富贵,还是贫穷。所不同的是,生的喜悦是那样的兴高采烈,而死亡留下的是无尽的痛苦和伤感。

一出生,我们买的就是单程票,死亡就在列车的或远或近的地方等候,天意由不得你选择上不上这趟列车。因为生死就是黑夜与白昼如影相随,对于生的渴望,可以让人近乎癫狂地去搜寻长寿的秘方。秦始皇派徐福出海,楚庄王夜梦神女,历代皇帝求仙问道,甚至编纂出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的童话来麻醉自己。而对于死亡的恐惧又让人人自危,想方设法去逃避却逃避不了,人迟早都会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变作一堆白灰腐烂消失。

五十而知天命而的意思(五十而知天命)(1)

墓碑只能证明你曾经存在过,骨灰盒只能证明你曾经鲜活过。

五十而知天命。我清楚地知道,我总归也会有那么一天,但我希望自己能走得安然,最好在睡梦之中,千万别被病痛折磨,头发掉光,瘦骨嶙峋,脱了本相。为此,我专门叮嘱学医的儿子,如果我真的到了连安眠药都吃不到嘴里的时候,请求他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给我一个安乐。

“你这是让孩子承担不孝、犯罪和残忍,在国家没有出台安乐死之前,没有人敢那么做。”闺蜜电话里训斥我。其实她是懂我的,因为她也是个医生,更知道我有哮喘病根儿,我怕我因窒息而脸白唇紫,就算离开,也会留下一个难堪的躯壳。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就像小沈阳说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尽管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说明“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并非一句空话。世上万物,莫不如此,当我们还未曾领略透沿途的风景时,就发觉春华渐远,当我们还没有欣赏白天的明媚时,就发现暮色已填满心间。

五十而知天命而的意思(五十而知天命)(2)

就像父亲离世,亲朋好友都发来安慰,“节哀顺变”。我其实已经把生死看淡,生是黎明的朝阳,死是夜晚的沉寂。父亲已经85了,耄耋之年,寿终正寝,算得是村里的喜丧,能有佛音缭绕,祥云接引,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抱恨的了。我只是遗憾于因为疫情,远嫁的姊妹们不能亲自到坟头送别,哭几声表示对他的不舍罢了。

人往往都是矛盾的。活着的时候怨天尤人,从来不去分析自己抑郁的原因去开释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却迟迟不肯闭眼,割舍不掉的金银财帛,抛舍不下的儿女亲情。当满面水嫩变成一张枯树皮,其中有岁月的侵蚀,但更多的是情绪的阴晴;当坚挺的脊背弯成一张弓,蜷缩回胎儿的形状,带来的不是返老还童的欣喜,而是归于尘土的恐惧。

疾病和意外缩短了生与死的距离,一旦面临生死考验,多少人都没有了平时的机敏,在死亡面前,人们颤栗了,拿出一生的积蓄与之抗争,拼上吃奶的劲与之搏斗,当一切的努力白费后,生命脆弱的如同风卷落叶,逃不掉簌簌而下的凄凉。

五十而知天命而的意思(五十而知天命)(3)

戛然而止。从此,一段美妙的音乐被休止符拦截,一串逗号被变成了一个句点,灵魂被挡在生门之外,飘飘荡荡,漫无目的,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而躯体只能以静止的状态出现,没有思维,没有语言,没有动作,丧失了一切属于“活”的功能,旁人知道他已经死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因为他已经没有“知”的权利了。

所以,趁着还活着,就去动吧,因为活动是相连的,密不可分的。趁着还有眼睛可看,就将看到的美好,用笔,用视频,用所知所学,记录下来;趁着双脚还能走,尽可能地游走吧,将山川河流的壮丽,刻在心中。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看自己想看的书,写自己想写的文,别让情绪羁绊,别让浮华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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