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知识点》系列篇 文/王事情)

《哪吒之魔童降世》正在热映,票房已经冲进国内前三,在短期内(至少两个月内)成功催生出了一种文化现象。江油除了有李白,还有乾元山金光洞、哪吒行宫,因而上篇知识点系列分析了太乙真人的四川话是否靠谱,那些古迹以及证据当然经不起考证,然而,太乙真人和哪吒的传说确实已经融入了江油的山山水水。

《哪吒探母》(下文称为“本剧”)就是这么一出在江油地区流传甚广的神话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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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故里江油》与《哪吒探母》

一、对原著的补全

本剧沿袭《封神》第14回故事。

哪吒自刎后,得太乙真人度化,经七七香火,便能重塑肉身。殷夫人念子成疾,哭瞎双眼,哪吒下山探母,回程途中遇到蛤蟆精作恶,被哪吒打败。百姓感念功德,为之在翠屏山立庙,却被李靖焚烧庙宇。而四十九日后,哪吒终于也功行圆满莲花化身,下山再次探母,二败蛤蟆精,又败李靖,遂去西岐助周。剧完。

故事基本上还是那个故事,只是还是有些改写,对原著一些不合理之处进行了补全或升华。

纣王九年发生了些什么

本剧第二场“莲花度徒”太乙真人出场有唱词:

老君一气化三清,才有日月混沌明。三教玉虚已议定,子牙背榜才封神。

第七场“赠药传艺”又说:

夜观乾象,三教共议封神八卷,子牙已背榜下山……自从哪吒三魂进洞以来,吾又超度莲花化身四十九天,如今功成圆满,理应下山相助子牙兴周灭纣。

两处都清楚地交代了故事背景,是在姜子牙一上昆仑(原著第37回)取走封神榜后。果然,全剧终后,哪吒立刻去了西岐。

这点不同于原著。

原著第14回,燃灯劝和李靖父子后,“哪吒见是如此,只得回乾元山去了”,继续隐居修炼。

他为什么不去西岐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时间还早着呢。

按原著,哪吒闹海的故事发生在西伯侯姬昌被囚羑里之后。自纣王七年女娲宫题诗亵渎神灵,三年后妲己进宫陷害姜后,遂有四大伯侯之事,因此时年为纣王九年,哪吒降生。七岁闹海屠龙、削骨肉还于父母,跟着二次入世父子反目,时年当为纣王十五年。

姜子牙下昆仑章节安排在哪吒闹海之后,但按时间算则与哪吒降生同时。推理过程是,姜子牙72岁下山,元始送他一偈,中有“九三拜将握兵权,九八封神又四年”,姜子牙80岁飞熊入梦拜相,到灭商封神98岁,共在尘世26年。第一回女娲“知纣王尚有二十八年气运”,时当纣王七年,因而姜子牙下山也在纣王九年。

下山之后,姜子牙窘迫之极,先在朝歌呆了接近一年,娶马氏、做生意、为官皆不顺,最后去西岐,在渭水边垂钓七年,这个时间正好是姬昌被纣王囚禁的时间,等文王回国励精图治,才有渭水访贤之事,此时是纣王十五年。

姜子牙成为西岐丞相后,商周并没立刻开始交兵。直到七年之后的纣王二十一年,黄飞虎因妻妹之死怒反朝歌,闻太师令晁田兵探西岐,才正式揭开了惊天动地的封神之战的帷幕。哪吒在张桂芳伐西岐时奉师命下山助周(第36回),此时大概是纣王二十二年。

由以上大事表可知,哪吒之所以不可能在父子恩怨了结后马上去西岐,是因为西岐此时正当筚路蓝缕之时,文王刚获释归国,姜子牙刚刚仕周,商周尚未正式翻脸。哪吒还得等八年之后,十五六岁左右才正式下山杀敌。

雷震子在文王入朝歌时以将星出世,因而与哪吒同龄;黄飞虎家四个儿子也皆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设定登场。所以,几个人年纪其实都差不多,这才是符合常理的。而《哪吒探母》则不符合常理,因为七岁的孩子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十五六岁则已是真正的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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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赐榜

蛤蟆精的乱入

原著中也有各种妖族登场,等而下者如轩辕坟三妖、棋盘山二妖、梅山七怪,上者有各种金仙、准圣级妖修,如孔宣、龟灵圣母、狮象犼三仙、乌云仙等。

在本剧中,乱入的是蛤蟆精。

陈塘关在东海口上,蛤蟆精本是岸边一只大蛤蟆。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苦修苦炼数百载,成就妖道。能口吐人言,上天呼风,下海涌水。因而血食陈塘关一方,人们每逢旱涝之时便要敬献童男童女,任它受用。不想被哪吒降伏,两次惨败后乞求饶命,要改恶从善。哪吒既没偏信而饶恕,也没打得其神魂俱灭,而是处置得相当有水平:

从今以后收集人小妖依次而跪,化石山一条,一则看守东海岸,护佑百姓,二则永远朝拜乾元山。

今天江油市大康镇城塘关东十里的涪江东岸,有二十四块形同蛤蟆的石头,一字排开陈列于山,头向西七十里外的乾元山金光洞景点,指的就是此事。

蛤蟆精的设定具有普遍性,雷同于古典文学作品中普遍得不能再普遍的反派。比如《西游》中为祸陈家庄的鲤鱼精,比如元杂剧《二郎灌口斩健蛟》的健蛟神,皆是如此,其故事源头可能是西门豹治邺。按说蛤蟆精修成神通,正该海为龙世界,去看看世界有多大,可它仍然和所有不长进的妖怪一样,死守着一亩三分地,往死了为难老百姓,这是彻彻底底的黑势力啊。

而且它们还保留着妖怪最LOW的槽点,李天飞先生讲西游时曾吐槽:

通天河的鲤鱼精,最大的劣迹是吃童男童女。其实从这个口味上来看,他还是一个很low的神。记住这个原则:神也是有逼格的,其中一条就是看它吃什么。宋代以后,只要是吃童男童女的,一定是神界底层low的神。

第二个槽点是,蛤蟆精本身其实是不适合《西游》和《封神》的。两书中有一个奇怪现象,那就是有牛虎狮象蛇狐狸石头等各种精怪,唯独没有蛤蟆精。

为何?原因就是大家默认,蛤蟆是正面角色,不允许成精。

这太有趣了,蛤蟆与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合称五毒,为何还逆袭成了正面角色?

原来蛤蟆雅称蟾蜍,而蟾是与月宫仙子、金丹大道挂钩的。《淮南子》中说“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羿妻嫦娥窃之奔月,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而为月精”,因此古人称月宫为蟾宫,如西游中玉兔精说自己“久住蟾宫内,常居桂殿边”。古代学子金榜高中,又称为蟾宫折桂。此外,蟾蜍还有吸纳姿货、招财进宝的作用,现在很多商铺中都有背满铜钱的蟾蜍摆件。

第三,嫦娥奔月为蟾蜍的传说为道教吸引,因而蟾被认为是仙药,晋道家葛洪称为“肉灵芝”。《悟真篇》中有诗:“日居离位翻为女,坎配蟾宫即是男。不会各种颠倒意,休将管见事高谭”,说的就是修行中阴阳颠倒转换之理。《封神》原著,太乙真人破化血阵,太乙作歌“运动乾坤颠倒理,转移月日互为明”,说的正是此理。民间有“刘海戏金蟾”的传说,而元朝时更有名道刘海蟾。

无论是崇道抑佛还是贬佛扬道,封神、西游两书在本质上都是讲修道,里面有大量的内丹学理论,这点已为研究学者所确认。蛤蟆精虽然为本剧增色不少,终究可以肯定是出自近代人的手笔,既没有封神、西游这些神魔名著的谨严,也失之对修道文化的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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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奔月,来自网络,侵删

补全

不过,蛤蟆精故事对于哪吒故事的完整性,是有补充意义的。

按原著,哪吒剔骨还肉死后,神魂飘至乾元山,太乙真人指点他复活之法:

你回到陈塘关,托一梦与你母亲,离关四十里有一翠屏山,山上有一空地,令你母亲造一座哪吒行宫,你受香烟三载,又可立于人间,辅佐真主。

殷夫人得梦,于是暗托心腹之人,带着银两往翠屏山上破土动工,一一照办。哪吒从此在翠屏山显灵,号称“感动万民,千请千灵,万请万应”。故事逻辑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精彩详细,比如哪吒有何德何能,便能感动万民?而百姓又是如何知道哪吒的功绩?

抛开两个槽点不谈,剧本的情节则处理得比原著高明。第五场“百姓感恩修行宫”,殷夫人身边丫头见众百姓在翠屏山下忙得热火朝天,就问发生了何事。百姓云:

前番一年一度的祭礼之上,多亏三公子哪吒打败了蛤蟆大仙救了我家孙女。那三公子已是亡故之人,如今显圣了。为了感激他救百姓有功,众乡民与他在翠屏山上修建哪吒行宫,感他救民之功,也好享受人间香火。

哪吒打败蛤蟆精,功不唐捐,促成了哪吒行宫的建立,这是自己争取到的功德。

原著则显得刻意,哪吒不是救百姓,而是救父母、得孝名而死,龙王要找的,从来都只有李靖一家而不是陈塘一关百姓,在动机上显然不如剧本中高尚,功德是有,但肯定没有那么多,百姓认为的“千请千灵,万请万应”就失去了强大的说服力。

可以说,这个故事不仅解释了原著,对于情节也堪称极好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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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漫作品中蛤蟆精形象

二、李靖一如既往的渣

《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李靖,是天下好爸爸的代表。无论哪吒出生前后,他都对抗妖族,保佑一关百姓不受侵害,这是大仁大爱。哪吒出生后,幼童的身躯中奔涌着强大至无可匹敌的武力,闹得陈塘关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是个大大的熊孩子。但这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魔丸转世的哪吒只有三年寿命,三年后天劫降临,会将这个熊孩子轰得渣都不剩。

然而,李靖以一句他是我儿、

两张小云云给的换命符、

和一句“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

感动了亿万观众!

世间父爱之深,莫过于此。

电影中李靖的形象是颠覆性的,在此之前近乎所有的相关作品中,李靖的形象都堪称渣父中的战斗机。

小时候的动画片《哪吒闹海》中,李靖打从见到那肉球开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若不是哪吒即时从花瓣中出生,一剑下去已成两段;龙王三太子吃童男童女(又是LOW爆了的操作)被打死,他怪罪哪吒;后来龙王水淹陈塘索命,哪吒悲愤难以言表,雨中拔剑自刎的镜头成为影史经典;

陈浩明版的《封神榜》中,殷十娘何等爱李靖,李靖先是娶柳琵琶进门,杀子逐妻,死不悔改,哪吒母子为之剖肝沥血,误尽大事,而最后居然就轻易原谅了他,简直日了狗;

《封神英雄榜中》,李靖亲手砍下了哪吒的头,把大义灭亲的伪善发挥到了极致……

遗憾的是,本剧中的李靖依然如此,一如既往,比起电影中的慈父,马马虎虎要差出十万八千里。

1、渣父

第三场一上场,便口口声声逆子,先是“逆子做事如禽兽,险此陈塘付东流”,又是:

唯有那逆子哪吒,贪玩无度……四海龙王带来水族,涌动洪水,要逆子偿命……这逆子当场自刎……逆子已死,洪水已退,本帅气愤难消……

自己的亲儿子死了,多少也该积点口德;他呢?说起来还是咬牙切齿,恨意难消。更奇葩的是,他一边骂逆子一边夸自己“城塘关前我为首,官拜八百小诸侯”的荣耀,以及“传本帅大令,众军校场操演”的洋洋得意,着实有些让人反胃。

第五、第六场,李靖火焚哪吒行宫,更是演技爆棚,容嬷嬷也有不及。殷夫人告诉他哪吒显圣翠屏之事,他不思儿子之惨凄、自己之酷烈,而是先责怪夫人“你不该资助银两来建庙,逆子坐庙戏神朝”,怒气冲冲出府。翠屏山上人来人往,百姓焚香祷告,一片热闹场面,李靖哪管你那个?问哪吒欺神之罪:

逆子做事太无礼,死后不该把神欺。假意显圣把民戏,修建庙堂万古立。

发誓”不烧行宫誓不回“,没看看哪吒金身,没曾想睹物思人,一刻也没耽误,令众军一人一把火,不理会百姓慌乱,阻拦了香客救火,将神庙烧得精光。

李靖有点像古代帝王,独断专横、凶狠残暴,汉武帝巫蛊之祸株连数万,皇后、太子、公主、丞相皆杀;唐太宗以太子李承乾谋反,远配黔州,参与政变的重臣侯君集等皆赐死。

无语了。

但这就是古代的父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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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他可是砍过我的头的

2、低武

哪吒成就莲花化身后,得传乾元山镇洞之宝风火轮、火尖枪,已是金仙初阶境界,杀区区真仙境界李靖如屠狗。

与原著不同,哪吒二次探母,一则以太乙所赐灵药治好殷夫人眼疾,二则向母辞行去西岐,根本没想过要找李靖麻烦。是李靖直接冲了出来,大叫“逆子在哪里,逆子在哪里?好逆障啊!”发誓:

宝剑下将儿的性命取,不杀逆障恨难息;

我与逆障势不立,先杀逆障再评理!

持剑去杀哪吒,哪吒火尖枪迎战。李靖一下变成绣花枕头,被秒杀。

哪吒追,殷夫人护夫,太乙真人出现止战。李靖气咻咻愤然下场,表示这事儿不算完。

据说很多人都有弑父情结,多半表现在成年后对父亲权威的反抗。这种反抗表现在自己的后代面前,就是打骂、拒绝沟通等积威,这事实上又让自己再次成为孩子心目中的恶父,所以这种情结是循环的。

哪吒与李靖的父子之争,本质上就是个弑父的故事,是对恶父积威的最激烈反抗。这点走得很远。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哪吒剔骨还父以示父子恩断义绝,这正如网友心疼少年苏明玉,表示绝不接受大团圆结局一样。

但《都挺好》的结局终究成了大和解;

就像哪吒和李靖的故事。

是耶?非耶?

千载之下,谁能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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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要教训哪吒

四、殷夫人的形象忍辱负重,但相比原著已进步不少

我挺讨厌每部国产现实剧中,总有一个忍辱负重犹自理解家人如故的所谓伟大母性。她们的一生,受尽经常动手的丈夫、要当家的婆婆、不让人省心的儿子这些她最亲近的家人的气,受尽千般委屈,依旧苦口婆心,还要给她们一个美好的名字,记得有部剧中女主叫关英(谐音观音)。

本剧中的殷夫人依然是同样的模板,看得那叫一个累!

哪吒剔骨而死,她夜夜做梦,且因思子而哭瞎了双眼;

哪吒托梦,言道要受四十九天香火莲藕化身才能成形,她仍然会首先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你乃小小年纪,并未成仙得道,怎能享受人间香火呢?

梦醒来,也还是只知道哭,全不似原著中托人建庙那般有主张;

哪吒赶跑蛤蟆精,百姓建庙祭祀,夫人又痛快地支援了二百两银子;

可惜李靖见她精神爽,一问,她立刻便据实相告,这才惹得李靖火焚翠屏山;

李靖一走,她又追了出去,要“泼着命不要,救儿保庙护神朝”;

父子动手时,哪吒追李靖,她追哪吒;

哪吒要杀李靖,她护在李靖身上,要是电视剧来拍,必然又有“他可是你爹啊”的经典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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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种种,俨然又是一个陈浩明版《封神榜》中的殷十娘!

人都有自己的命,殷十娘之所以不幸,是面对渣男不思反抗,反而积极出谋划策,李靖不想看她,她便托第三者代传;面对哪吒的顽劣,她又只知放任,哪吒对她没好脸,她一直把哪吒当宝看;面对伤害过她的人,她经常选择原谅,即使不是自己造成的损失,该扛的不该扛的,她都大包大揽一个人扛……

可是,她是女英雄啊!是第一集刚播放九分钟便能纵马驰聘、轻功无双、武艺高强的女英雄!

她真有一丝智计,也会有更优的解决方法,断不至于如此。自己扛的,又解决不了,还要不断地扛,造成自己的苦命,难道不是活该么?这不是英雄,这是程心,是圣母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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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明版哪吒、殷十娘

但是,相比封神原著中的殷夫人,本剧中的殷夫人形象依然进步了不少。如果说原著中的殷夫人还是个牵线木偶,川剧《哪吒探母》中的殷夫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感,尽管是消极的情感,但文学意义是积极的,这使殷夫人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哪吒之魔童降世》这么火,它究竟好在哪?

好就好在它抛掉了从《哪吒闹海》、《哪吒探母》以来的一切包袱,重新改写了传统神话,塑造了一对英姿飒爽的英雄父母!

这才对嘛,因为在每个男孩子的心中,不管是父亲母亲,都是盖世英雄!

这就是我马上要带孩子去四刷的理由。

儿子还小,未必觉得我是英雄;但我,确实在电影中看到了我英雄般但已亡故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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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世英雄


引用资料:

《封神演义》,市面通行版本;

《哪吒故里江油·哪吒探母》;

《万万没想到,<西游记>可以这样读》李天飞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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