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即位第一年,广征天下人才。22岁的山东才子东方朔为了能够脱颖而出,给汉武帝献上了一份“重礼”——耗费三千块竹简,重达几百斤的个人简历。
在这份简历里,他把自己吹捧成集合先贤所有优点的美男子,不当官是整个汉朝的损失。汉武帝看了两个月,看完后决定晾他几个月。
东方朔画像
东方朔初出茅庐又才华横溢,自然不甘于这种明珠暗投的日子,他决定搞点事情来吸引汉武帝的注意。
于是他找到了宫中为皇帝养马的侏儒,骗他们说皇帝嫌你们没用,准备杀掉你们。侏儒们吓得大哭,赶紧在汉武帝要经过的路上磕头求情。
汉武帝听了,怒气冲冲地召来东方朔进行责问,却被他三言两语巧妙化解。就这样,东方朔开始得到汉武帝的赏识,待诏金马门。
那时的汉武帝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雄心大,玩心也大,尤其喜欢射猎。然而皇宫的庄严根本容不下这位少年天子的策马驰骋,汉武帝决定在终南山北侧扩建上林苑,打造一个豪华的游乐场。
这个决定遭到了东方朔的反对,他用天人感应和民本思想来劝谏汉武帝不要劳民伤财,汉武帝听了十分感动但坚决不改,他封东方朔为太中大夫,继续兴师动众地建起了上林苑。
上林苑景区
汉初有一个传统,皇帝宠信一个人,就会先封他为太中大夫。
从文帝时的贾谊、邓通,景帝时的田蚡到武帝时的卫青、张汤,以及出使西域归来的张骞,都是在太中大夫的位子上受到重用的。
本以为这会是东方朔辉煌前途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他的巅峰。
劝谏没有效果,东方朔索性陪汉武帝玩了起来。除了射猎,汉武帝还喜欢玩射覆。
射覆类似于西游记车迟国斗法里的隔板猜物,参与者用占卜等手段来猜盖在盆子下面的物品。
有一次汉武帝放了一只壁虎在盆下让大家猜,在场的术学大师没有人猜得出来,只有东方朔占卜之后说道:“这个东西像龙但没有角,像蛇但有足,善于爬墙,不是壁虎就是蜥蜴。”
汉武帝又连出几个让他猜,东方朔逢猜必中,从没失手过,成为了射覆界的传奇人物。
出尽了风头的东方朔,引起了武帝身边俳优郭舍人的嫉妒,他认为东方朔不过是侥幸蒙对,就用一百鞭子做赌注,再次向东方朔发起挑战,结果自然是自取其辱。
挨了一百鞭的郭舍人还是嘴硬,又开始出谜语刁难他,东方朔也是应答如流,妙语如珠引得满座皆惊。汉武帝更加喜欢他了,封他为常侍郎,留在自己身边。
东方朔影视形象
做了皇帝的近臣,福利待遇自然少不了。有一年三伏天,皇帝给近臣赐肉,分肉的官员却迟迟不到,其他人干着急也不敢造次,只有东方朔不管那么多,拔剑割了一小块肉然后潇洒地离去。
第二天汉武帝让他认错,东方朔戏精上身,说的不行用唱的:“东方朔啊东方朔,皇帝赐肉也敢割。拔剑虽帅不贪多,带回家中给老婆。”
汉武帝又被逗笑了,赏赐他一百斤肉让他回家送给妻子。
如果你以为东方朔很爱他的妻子,那就被他骗了。他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渣男,每年都要靠皇帝给他的赏赐重新娶一个老婆,用行动诠释什么是智者:智者不入爱河,年年换新老婆。
东方朔的荒唐不止于此,他甚至喝醉了在宫殿里小便,这是大不敬的罪过,他因此被贬为庶人,但汉武帝离不开这个浑身是戏、开口就是乐子的开心果,仍旧让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这些荒唐搞笑的言行,成为了他取悦汉武帝的法宝,但也为他的官场之路套上了枷锁。
因为人一旦搞笑,做什么都会显得不正经,皇帝会喜欢你,但不会把国家大事交给你。东方朔这样做,有他的目的,我们可以从他的代表作里,略知一二 。
《非有先生论》
他在《非有先生论》里,化身非有先生,向吴王讲述了君主对国家兴亡的重要性。君主暴虐,势必忠臣受戮,贤臣隐居,国家走向灭亡;君主英明才能上下一心,实现大治。
而汉武帝,就兼具了英主和暴君两种属性。
他既知人善任,也暴虐无常,杀人也不眨眼。几十年来东方朔目睹了窦婴、主父偃和张汤等人的凄惨下场,所以他的政治志向,也从一开始的积极入仕,变成了“朝隐”。
朝隐比隐于市的大隐更高一级,是做皇帝身边的隐士。皇帝心情好了我化身忠良直言进谏,心情不好我就扮作小丑博君一笑。
他的这点心思,汉武帝又何尝不明白,身边很多近臣曾要求惩治东方朔的放浪行径,汉武帝只是笑笑说道:他如果不做些荒唐的事,你们这些人又怎么跟他比呢。
这是东方朔的政治智慧,看似作茧自缚,实则收放自如。
有一年建章宫中惊现神兽,在场的没人知道是什么,汉武帝只好向东方朔请教。东方朔却谈起了条件:“我自然知道,但要吃了好酒好肉才说。”酒足饭饱之后,东方朔继续加码,说道:“我看上了几处良田鱼塘,皇上赐给我我才说。”汉武帝也是惯着他,所有要求通通答应,才撬开了东方朔的金口:“这个动物牙齿排列整齐而且大小一样,叫做驺牙,远方有敌人归降时才会出现。”
驺牙
果然一年之后,浑邪单于率部归降汉朝,汉武帝又赐给东方朔很多钱财,堪称史上最贵的一次付费问答。
就这样,东方朔以顾问的身份,在汉武帝身边悠哉地度过了四十多年,几乎横跨漫长的武帝执政生涯。
直到有一天,汉武帝收到了东方朔的上书,言辞恳切,劝谏他勿听谗言,远离小人。汉武帝很吃惊,怎么突然正经起来了。不久,就传来了东方朔病逝的消息。
东方朔墓
回顾东方朔的一生,既有儒家的为民请命,也有道家的放浪形骸,有名家的舌灿莲花,也有阴阳家的神通广大,这在当时很特立独行,甚至不伦不类。
所以司马迁哪怕跟他处于同一时代,也不愿记载他的故事,直到西汉末年褚少孙增补史记,才把他归入《滑稽列传》,加了寥寥几笔。
但智者的光芒是无法掩盖的,东方朔死后不到一百年,就登上了刘向编写的《列仙传》,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受刘向的影响,班固写《汉书》也为他单独立传,给足了面子。
“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被谪仙人李白推崇为谪仙,让东方朔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变身神仙的二次方。
东方朔神话形象
在民间,东方朔也逐渐成为了智慧的象征,影响力越来越大。毕竟与其谈论帝王将相的丰功伟业,谁不愿意听几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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