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石鼓书院的十年来的变化(文史记忆陈亮与五峰书院)(1)

【编者按】“小邹鲁”金华,文化资源丰富、地位独特。为充分挖掘、展现这一丰富的资源,提升浙中生态廊道的文化内涵,金华市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联手浙江新闻客户端共同推出“廊道上的文史记忆”,寻找八婺共建共融共享共赢的文化力量。

在我的心目中,永康有两座高峰。一是方岩,一是陈亮。前者虽指地理意义的,但其实不在于其独特的丹霞风貌,也不在于岩顶上有十分灵验的胡公大帝,而在于方岩寿山有个人文积淀深厚的五峰书院;后者是指文化形态的,是陈亮“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的精神抱负,是陈亮“经世致用”的事功之学。

只要翻开中国的历史画卷,我们都会发现,山水与人文从来都是结合得那么完美,那么天衣无缝,那么相得益彰。山水因人文成为风景名胜,人文因山水更得滋养、更富精神。因此,当方岩偶遇了五峰书院,它才更有气质,它才更显厚重与崇高。五峰书院是因了一批文人学士而横空出世,五峰书院是因了一批济世之才而声振浙东、回响史册。

那么,之于五峰书院,陈亮与它是何种干系呢?不妨让我们先了解一下陈亮是怎样一个人。

衡阳石鼓书院的十年来的变化(文史记忆陈亮与五峰书院)(2)

陈亮(1143-1194)原名汝能,字同甫,号龙川,世称龙川先生,婺州永康人。南宋时期杰出的爱国主义者、思相家、文学家,永康历史上唯一钦定状元,事功学说——“永康学派”创始人。

陈亮世居永康前黄,后迁龙窟,一生大部分时光偏寓乡野。陈亮生而目光有芒,幼承家学,少年师从何子刚。为人才气超迈,精修历史、时政、军事;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为文汪洋浩瀚有精魄;志存经济,力主抗金,恢复中原;倡导“王霸并举”、“义利双行”,讲求实事实功,改善民生,富国强兵。他一介布衣,五次上书,三下大狱,与程朱理学论战交锋,命运多舛,人生跌宕。他51岁,高中状元,及第后,终因“忧患困折,精泽内耗”,不幸52岁病逝在赴任途中。

五峰书院又是怎样一个地理所在呢?

五峰书院,位于方岩北侧二里许的寿山。因寿山有鸡鸣、桃花、覆釜、瀑布、固厚五峰环列而得名。寿山,鬼斧神工,绝壁陡起,“周围如城廓”,仅东可入,一径通幽。举目峰岩如峭,绝壁下多石洞,其外洞深广轩敞,可容上千人。山间烟云开合,流水飞瀑,枫影梧阴,清音天籁,阴暗明晦,四时变化,绝妙天成。“永康诸山中,五峰最奇辟”(余绍宋《寿山》)。寿山自古即是名胜之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早在南朝梁普通元年(507),这里就是寿山寺的所在,为佛家清修、信众膜拜的神圣之地。历唐至宋,随着方岩香火的兴盛,寿山寺则渐趋冷落。北宋王朝的灭亡,金兵压境,南宋小朝廷偏安江左,激于尖锐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那时的思想文化界,异常活跃,学派迭起,书院林立。金华素有“小邹鲁”之誉,永康也向称文物之邦。这时,吕祖谦、陈亮、叶适崛起于浙东,开创金华学派、永康学派和永嘉学派三足鼎立,倡导事功之学。他们著书立说,授徒讲学,自然五峰的秀水灵山、洞天福地就成了讲学的理想之所、首选之地。

衡阳石鼓书院的十年来的变化(文史记忆陈亮与五峰书院)(3)

五峰讲学发端于何时,肇创于谁氏?寿山栖真洞时少章(吕祖谦门人,宋宝祐元年(1253)进士)题岩石刻云:“东莱吕伯恭先生,淳熙中讲道明招山,四方从游者常千人,分处于婺之北山、武义之九峰、永康东诸名山。”吕祖谦讲道明招山,首于宋乾道二年(1166)守母丧,“四方之士争趋之”(《宋史》卷434)。后乾道九年(1173)结庐守父丧于明招山侧,“问学诸生又重新集结门下,规模不小,前后达三百人之多。陆九渊对吕祖谦丧中讲学颇有异词,以为这将损害‘纯孝之心’,劝其散遣学生”。在此同时,汪应辰(注:吕的老师)也来信希望他不要在哀苦过度之际,再为讲学耗费精力,免得弄垮身体。吕祖谦接受了他们的意见,但又感到四方士子业已会聚,难以遽已,因此将讲学活动坚持到年底。第二年,淳熙元年(1174)“吕祖谦遣散所有问学诸生”(潘富恩、徐余庆《吕祖谦评传》)。吕祖谦遣散诸生煞费苦心,是年(1174)冬,函问陈亮:“永康亦有同志可以共讲贯者否”?陈亮答曰:“有”。其人即“少负志节,受学于林和叔”,与陈亮、叶适相师友的吕皓。吕皓,字子旸,号云溪,永康太平人。吕家家道殷富,“出粟赈济、受知仓使、朱晦庵荐于朝,补郡文学,淳熙中举,上礼部”, 此前,他已授徒于寿山石洞,这正是吕祖谦散遣学生分处五峰的基础所在,经陈亮、朱熹的推动,自然水到渠成。而这时,叶适游于永康,常往来龙窟与五峰间。吕祖谦分处学生于五峰,“陈同甫介叶正则来游,众人景附。先生(吕祖谦)与其弟泰常往来其间,于是陈吕门人翕然向往”。对这段历史,吕皓后人吕瑗在《重建五峰书院记》中说:“五峰书院自宋云溪府君,受朱夫子之知,偕叶水心、陈龙川、吕东莱诸先生讲学于此。因置田石鼓寮以资馆谷,若东主焉。”这时,吕皓不只是东莱“共讲贯”的同志,更是办学场地和经费的提供者,像主人一样恪尽职守。显然,五峰讲学吕子旸发端于前,吕东莱、陈亮承其绪于后,时间在乾道末淳熙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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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五峰有幸,吕东莱、陈龙川、叶水心三学派的开创者,齐聚其间,吕云溪、潘文叔、时少章等与之互为师友。一时间,乡人景附、门人向往、学者云集,学子遍及浙东。五峰横空出世,各震遐迩。淳熙八年(1181)八月,吕祖谦不幸以四十五(一说四十四)岁英年早逝。淳熙九年(1182)春正月,朱熹哭吕墓,秋天他按台过婺至永康访陈同甫先生讲学于寿山石洞,龙川请晦翁主讲席,从游者数百人,盘恒累月,朱夫子对寿山天趣逸发,清奇幽深也有所钟,留恋不舍,欲屋精舍于此,后因事未果。朱熹是“集诸儒之大成”的赫赫理学权威,陈亮少朱熹十四岁,上《中兴五论》失败后,益力学著书十年(1169-1178),在理学一统天下的学术界,他异军突起,独树一帜,开创事功之学。人龙文虎,一场对我国思想文化领域具有深远影响的“王霸义利”之辩,就此拉开序幕。陈亮摆开“堂堂之阵”,树起“正正之旗”,以“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的气势,对在金兵大军压境,国家处于危亡之秋,仍然“风痺不知痛痒”的理学,发起挑战,展开交锋,从本质论上进行批判。五峰上空电闪雷鸣、硝烟弥漫。朱熹视事功之学为异端、怪论,但“意有不与而不能夺也”(叶适《龙川文集序》)。为场论战持续了十多年,这是我国思想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五峰书院,作为古代文化教育和思想学术的载体和平台,这是浓墨重彩的一页,闪射着不朽的光芒。朱、陈学术思想针锋相对,不可调和,但两人私交极好,他们的风范,令人称敬。这次讲学的历史烟云早已消散,五峰石洞“陈龙川、朱晦翁、吕子旸尝同游”的龙川亲笔已然不见,而朱熹手书“兜率台”三个大字遗迹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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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祖谦五峰讲学,本为散遣诸生之举,得益于吕子旸的鼎力相助,其后,也曾筹集材料,随吕子旸置田四十亩于石鼓寮,予为建造五峰精舍之资,终因淳熙八年吕的早逝而不能克成。淳熙十一年(1184)春,吕皓父兄因陈亮遭人构陷被牵连同下大理狱,他弃官疏财,奔走解救,五峰讲学虽在东莱弟祖泰和潘文叔、时少章等人的努力下支撑了一段时间,最终,时少章题岩时慨叹“愧莫之续”,无可奈何地“有待闻风兴感者”奋起了。五峰何幸,吕子旸了却家事,“再试礼部不第,遂绝意仕进”,“犹接东莱,晦庵二老之流风”(吕皓《水心叶先生哀辞》)隐居桃岩山中讲学,与陈龙川往还相讲切。父母继殁,尝割兄弟所辞让的田产为义庄义塾以赡教乡族。吕皓开五峰讲学之先,继五峰文脉于后,功不可殁。这时随着蒙古族的崛起,一二七九年与金对峙百余年的南宋小朝廷终于灭亡,多少北伐雪耻之志,梦断西湖烟雨之中。随着王朝的交替更迭,五峰也归于沉寂,寿山石洞也成瞻仰游观之地。

自宋历元明清,五峰书院文脉所系,关乎国家社稷。它的盛衰,折射出国家的兴亡历史。五峰书院是宋永康学派、明五峰学派这两个思想文化高峰的发祥地,自清未,随着新式学校的兴起,五峰书院才开始退出历史舞台,与我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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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峰书院的兴起并成为南宋浙东思想文化高峰阵地这一历史事件当中,陈亮不啻是最关键的人物。他本身是一个“东道主”,更是舞台中的主角,他的身份起着一个牵线搭桥的灵魂作用。

深秋的一个下午,我独自徘徊在五峰静寂的山道上。走走停停,边看边想。忽然的一道落日余晖停落在对面固厚峰万丈丹崖上,金光闪闪。我顿时仿佛看到,那是八百多年前朱夫子、陈龙川、吕伯恭、叶水心一代圣贤大儒的闪光身影。他们摩肩擦踵、熙来攘往……

伫立在历尽沦桑的重楼前,双手触摸“兜率台”下高高的石坎,耳边依稀传来朱熹与陈亮那慷慨激昂、高谈阔论的洪钟之声……

暮霭降临,岩洞中的秋虫开始鸣叫,五峰书院更显沉寂。一阵山风从外吹来,树梢哗哗作响,我的耳畔立刻喧响起当年五峰学子朗朗的诵读声……

五峰书院盛景不再,但它永远鲜活在千秋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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