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 安 武 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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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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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第二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7.二 色 莲
通济坊。
五更二点，天色将亮未亮，正是人们起床准备一天劳作的时候，各坊坊门也在此时打开。
第一波报晓鼓的声音已经逐渐平息，人们慢腾腾地梳洗更衣，在收拾妥当到达坊门时能正赶上第二波或第三波鼓声。
丐帮长安分舵，一波鼓声已过，一波鼓声未起，在这片死寂中，两伙人正在紧张的对峙。
后房屋内是十几个乞丐堵着张果和钟离权，而屋外又是何青玹与蓝采和，随时可以攻入后房支援，同时宅中其他屋子的乞丐也纷纷醒来，又在宅子中包围了何、蓝二人。形势非常复杂。
屋内，真正的元长老对警告群丐之人关切的问道：“君平兄，你没事吧。（注：韩翃字君平）”
那人说道：“韩翃并无大碍。元大哥快将他们捉住送往京兆府发落。”
张果这才意识到找错人了。原来韩翃乃是元长老的文友，昨夜拜访元长老，两人聊到宵禁，元长老见他无法回去，就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这才被钟离权误打误撞所劫持。
钟离权小声问张果道：“现在怎么办？”
“丐帮打狗阵十分难缠，幸好屋内狭窄，施展不开，否则你我只能束手就擒。现在我挡住他们，你从偏室进来的窗户逃出去！”
“不！背弃朋友，不是侠义所为。”
元长老闻言讪笑道：“好一个侠义所为。身着夜行衣，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夜闯人宅，私刑逼供，就是侠义所为吗！”随即高声下令道：“众弟子，布军阵！”
张果正自诧异：屋中狭小，根本跑动不开，不知众丐如何布阵。但见众丐分作两排，第一排手挽手形成人墙，第二排皆手持长棍，斜搭在第一排右肩上，两排步调一致，逐步压向张果与钟离权。
原来元长老也喜读兵书，这套阵法脱胎于军中方阵，第一排承受攻击，第二排以长棍击敌。张果与钟离权乃修道之人，不习军阵，不知如何破解，被众丐逐步逼往墙角。
同时屋外众丐也逐渐缩小了对何青玹与蓝采和的包围圈。何青玹抽出玉衡剑，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寒光，蓝采和则挽起花篮，想从中掏出什么，二人背靠背，准备迎敌。
“你今天花篮里带的是什么？”何青玹忽问道。
“花。”
“花？”
“花篮不装花装什么。”
众丐越来越近，蓝采和忽从花篮中掏出数个陶罐，向不同方向的敌人迎面掷去。群丐不知飞来的是何物，都以为是暗器，举起竹棍当空打碎。霎时间花香四溢，花瓣从碎罐中飞出，慢慢飘落，随花瓣一起飞出的，还有许多花粉，形成了数片花雾。被花雾笼罩的人，不是迷了眼，就是不住打喷嚏。
蓝采和高喊一声：“小心花粉有毒！”众丐登时大乱，或挥舞衣袖，或闭目掩鼻，竟然真的被迟滞了。
何青玹莞尔一笑，道：“你这招应该叫‘花非花’。”
蓝采和却闷闷不乐道：“可惜了花粉，我才从蜂农那买的。”
“这花粉真有毒吗？”
“当然没有。”言毕蓝采和转身踹开了后房的屋门。何青玹极有默契的在开门一瞬间打出了一把干莲子。两人向来配合无间，虽没有什么男欢女爱之情，也在京漂盟中被好事之人称为金童玉女。
屋内乞丐突然侧面受敌，阵型大乱，张果抓住机会，长啸一声，双掌击出。张果内功纯正，双掌裹挟晨风，击在第一排正中的乞丐身上。匪夷所思的是，张果掌力强悍，足以将这名乞丐立毙，然而乞丐竟未受伤，只是后仰倒地，随之一同跌倒的，还有这一排所有的挽着手的乞丐。第一排乞丐向后倒下，第二排乞丐猝不及防，也都被撞倒，元长老的军阵当即被破。而张果这一掌的功力与巧劲，在场之人无不佩服。
无奈张果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掌使出后，有些气力不济。所幸钟离权抓住战机，抛出青龙双剑直取元长老，只要擒下元长老，危机自解。
可是，钟离权低估了元长老。
元长老运起内劲，衣袍鼓动，气力暴涨，一掌击出，就像汹涌的大河，滚滚而去，震断了钟离权操控双剑的绳索，双剑哐当落地。
钟离权急忙运功，本欲对掌，不料元长老意不在钟离权，改变方向攻向门口。盖因元长老忌惮张果，又有何青玹、蓝采和堵在屋门，以一敌四，劣势尽显，所以才趁张果气力不济之时，夺门而出，再指挥群丐包围后房，届时四人插翅难逃。
何青玹见元长老攻来，提起玉衡宝剑自守，未曾想元长老打在剑身上，掌力却绵绵不绝，就像东逝的大江，不舍昼夜。何青玹被持续的掌力所震伤，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玉衡宝剑也脱手坠落。
蓝采和本想去扶何青玹，但元长老随即攻到，此时元长老功力总算消耗了几成，蓝采和若运功相抗，或能挡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武功根基出自丐帮，若是以莲花掌应对，难免被识破身份，遂强受了元长老这一击。只听咔的一声，蓝采和表情惨淡，想是断了几根肋骨。
这时张果与钟离权及时赶到，救下何、蓝二人，但是已拦不住元长老了。张果当机立断，退入后房，关上屋门，将屋中十几名乞丐同韩翃一并封住穴道，押为人质。
何青玹并无大碍，自行打坐，运功疗伤。倒是蓝采和伤的不轻，张果只得将蓝采和平放，喂他吃下几粒罂粟子，先行止痛。而后钟离权与张果一人守门，一人守窗，以防众丐冲入。
四人对元长老的武功都暗自佩服，不明白一介书生为何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原来元长老是北魏皇室后裔，北魏孝昌年间，萧宝夤起兵造反在即，关右大使郦道元自知有难，遂将所著的《水经注》赠与元长老祖上，后来郦道元果然遇害，萧宝夤的叛乱虽被讨平，但北魏国势已是江河日下，积重难返，一日元长老这位祖先夜读《水经注》，悲从中来，遂练武派遣，于是创下了这套江河日下掌法。
元长老向屋内喊话，要四人投降，扯下面罩，自陈身份。张果哈哈一笑，解开韩翃穴道，将其拉到窗前，把韩翃的头压在窗棂上，对外面喊道：“元长老若是还把韩公子当做兄弟，就把路让开。”钟离权此刻算是明白了张果所谓“不做匪人，有些事永远做不了”的意思。
“呔！挟持不会武功的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元长老怒道。
“当时可是你自己抛下韩公子的，你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张果嘲笑道。
二人再欲对骂，韩翃突然声嘶力竭吼道：“元大哥不必管我！快快报官！”还未喊完，韩翃就被张果堵住嘴，推倒在地。张果骂道：“书呆子，休要引来不良人！”
元长老并没有行动，继续包围而已。
韩翃书生意气，不知道丐帮这种黑道帮会是不容于官府的，元长老难得有这么一个隐秘场所，必然不会报官。而元长老为了安抚手下众丐的情绪，也绝不会因为韩翃就放走四人，但是他为了韩翃的安全，也不会贸然进攻。所以现在看似是元长老包围着四人，但元长老不能战、不能走、不能和，反而大大的被动，等到天色全亮，坊中望楼上的黑衣武侯观察到这里时，他们将不得不撤了包围。
张果也很清楚这一点，时间在一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双方就这么又对峙了大半个时辰，五通报晓鼓都已远去，卯时二刻了。东方一轮红日已从地平面渐渐升起，照亮了大地。元长老知道已经无能为力了，挥了挥右手，示意丐帮众人迅速散去，以免被黑衣武侯发现。而他自己，将孤身一人，冲进屋内，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救出韩翃同其他丐帮弟兄。
元长老的手还没有放下，突然一声巨响，院墙硬生生塌了一块，一个彪形巨汉浑身是血，摔了进来。
元长老此刻只想骂娘，飞来横祸，势必引来不良人，分舵位置藏不住了。
大半个时辰前，寅时，平康坊东门曲。
三楼的一间香阁内，春光融融，旖旎温存，一男一女正在床上缠绵悱恻。女子紧紧抓着被单，玉体陷入床褥，半仰着头急促娇喘，男子一只手撑在女子肩部上方的床上，另一只手握着莲房，全神贯注，喘着粗气。男子正待最后一用劲，忽然窗外传来了第一波报晓鼓的声音，打乱了他的节奏。男子顿时泄了气力，沮丧非常，倾下身子，含住玉峰，想找回感觉。女子被男子咬痛，娇呼起来。男子遂松开嘴向上吻去，吻过女子的锁骨，吻过女子的脖颈，到女子嘴唇处，本欲吻下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跳过嘴唇，在女子耳边厮磨，轻声道：“离儿，做我的王妃吧。”
女子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似在偷泣，又似在轻笑，然后把头别了过去，躲开男子道：“建宁王（注：即太子李亨第三子李倓），陆离只是东门曲的一介青楼女子，哪里做的了建宁王的王妃。王爷连吻我都不敢，又何必许下诺言。”
建宁王一时语塞，慢慢搂住陆离道：“离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陆离伤心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我和半个长安城的达官显贵都睡过，与其他娼妓有何分别。”
建宁王信誓旦旦道：“离儿，辛苦你了，等到事成，我就接你出来。”
“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我受了这身诅咒，以前只是口中无味，现在有时也闻不到气味了，手指也渐渐感觉不到东西了，我好怕，怕以后再也闻不到花香，听不见鸟鸣。我之所以愿意留在东门曲，不是为了建宁王，只是因为在这放纵的生活中，我更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罢了。”
建宁王扳过陆离的身体，盯着她的眼睛，肯定地说道：“离儿，记住，我们异人得到的是礼物，不是诅咒。你虽然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但也因此不会中毒，还能将毒素藏在舌头，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陆离只是冷冷答道：“但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在舌头上涂抹见血封喉。（注：一种树名，产于岭南雷州）”
建宁王不知再怎样宽慰陆离，眼神闪烁。陆离推开建宁王的拥抱，起身下床，披上衣服，对建宁王说道：“建宁王也快更衣吧。不是约好其他人五更三点会合吗。”
两人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敲门声，陆离将门打开一个缝，看见是自己人，便大开屋门，三个人鱼贯而入。
这三个人一个是身高九尺的彪形巨汉，一个人全身肤色苍白，一个人相貌毫无特色，却又偏偏感觉五官极不正常，仿佛是五张最平常的脸拼凑而成的。
彪形巨汉看见陆离高兴道：“六娘子！你这身石榴裙真好看，比坊中的榴花还要艳丽。”
陆离笑道：“摩勒，你又来取笑我了，还不快觐见建宁王。”
众人遂向建宁王行礼，建宁王摆手示意免礼。
摩勒上前一步，拱手道：“刘悟先前算出征讨南诏的大军中有异人（注：《聂隐娘》中云“刘能神算”的刘即刘悟），我们哥仨去把他找出来，特向建宁王辞行。”
建宁王却说：“你们不去了，让刘悟和代宗去。”
三人十分诧异。建宁王解释道：“你们要帮我从李林甫那里偷出妙宝真符。”
摩勒质疑道：“王爷，一个妙宝真符难道还比我们异人兄弟重要吗？王爷不是时常说，我们异人就是仙佛吗？”
建宁王一字一顿道：“妙宝真符向我说过话，他在召唤我。”
众人皆惊异，建宁王徐徐解释了一番。原来天宝九年，太白山人王玄翼谒见皇帝，说宝仙洞有妙宝真符，皇帝便派人寻得，群臣都认为是祥瑞，纷纷上贺表，李林甫更将宅舍改建为真灵观，用以供奉妙宝真符（注：事见资治通鉴）。当时建宁王李倓去真灵观上香的时候，妙宝真符忽然对他说话了。现在近两年过去了，李倓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将妙宝真符偷出来，一探究竟。
建宁王还未讲完，屋门忽被推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搀扶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少年进来了。
摩勒笑着问道士说：“代宗，你怎么带刘悟来了？”
代宗不理摩勒，向建宁王急道：“禀建宁王，刘悟刚算出靖恭坊的祆祠此刻有异人！”
建宁王当即命令先前进屋的三人道：“摩勒、空空儿、精精儿，速去将他找出来！”
下周三，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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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园春暮（微信reinhard777）
编辑 | 梅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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