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书会作品欣赏(华人世界散文名家董桥先生首度个人墨迹展将亮相台北)(1)

录杜甫《佳人》并跋

“董桥墨趣”华人世界散文名家董桥先生首度个人墨迹展览将于3月28日在台北松荫艺术开幕。

董先生自幼习字,受家庭环境熏陶,临习何绍基书体日久,后又研习倪元璐,台静农各家之书体,掺杂融汇,自成一家,勤奋了几十年,造就独有的文人风格书体,可谓近代难得文人书家。

黄山书会作品欣赏(华人世界散文名家董桥先生首度个人墨迹展将亮相台北)(2)

节录《遵生八笺》之燕闲清赏笺并跋

黄山书会作品欣赏(华人世界散文名家董桥先生首度个人墨迹展将亮相台北)(3)

录李商隐《无题》六首并跋

二零一四年中,自香港《苹果日报》社长一位荣休后,董桥先生以读书习字,消遣度日,唐诗宋词,旧文杂论写在朵云轩仿古木板水印花笺上,远观清秀,近看典雅,宛如杨柳岸边沐春风,字字藏蕴含蓄,气韵生动。加上董先生自题之跋文,体现先生平日所思及生活经历,使得作品成为了解董先生生平、交友、趣味及喜好之特殊资料,或期于现代文学史上有一席之地。

黄山书会作品欣赏(华人世界散文名家董桥先生首度个人墨迹展将亮相台北)(4)

录欧阳修蝶恋花并跋

黄山书会作品欣赏(华人世界散文名家董桥先生首度个人墨迹展将亮相台北)(5)

录晏殊《踏莎行》并跋

上个月看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纪录民国作家萧红生平,电影三个多小时,说不上太好,也算不得糟糕,影片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倒是萧军、萧红受邀到上海见鲁迅先生的那一幕。两人站在虹口内山书店的门外,隔着玻璃窗望见坐在书店里的鲁迅,汤唯是个好演员,没有太剧烈的肢体语言,却清楚让我读到当时萧红的兴奋与激动。后来我与谭然说,当年第一次见董桥先生,表情虽不自知,却亦大约如是。

初读董先生的文章正好是十年前,第一本《乡愁的理念》,1986年在台湾出版时原名《跟中国的梦赛跑》,三联书店1991年引进、重编、更名,我买的那本已是1996年第四次的重印。之后因公务来往香港渐频,才知道自九十年代中开始,董先生的文集一直由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首印,于是一本本补买、补读、补功课。董先生年轻时写时评,发议论,奇思妙构,引经据典,笔下常埋珠玑。过了耳顺之年多谈旧物,旧人、旧事,往往睹物思人,因人念事,旧南洋,旧台湾,旧香港,旧英伦,一幕幕好像是铁皮饼干盒里翻出来的老明信片,四边泛黄,往事仿佛都镶了楠木镜框,等你挂它上墙。

老派文人都爱字画骨董,都读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笺》,董先生尤是。2003年牛津出版《小风景》,书里用董先生的藏品照片为文章配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字画、成扇、竹木、牙角、铜炉、砚台、嵌宝、雕漆、吉金、古玉、印章、葫芦、藏书票、还有手工装帧的西洋典籍,董先生一边收藏,一边考据,一边落笔成文,集结付梓,活脱脱十几部白话版的《前尘梦影录》,也成了我开始接触字画文玩的参考书,无奈“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闲财碎银,都付于那僻摊、冷肆、拍卖行,落得个家有长物,身无余资,倒也不算凄凉。多年后我请董先生为拙作《玉成墨影》题写书名,趁机打趣,说这都是他教我,也是他“害”我,更是他“救”我了。

“玉成墨影”四个字写得真好,半隶半楷,五分何绍基,三分倪元璐,两分台静农,融在墨里,变成自己。老先生做事认真,裁了瘦长条的洒金粉笺,用铅笔打了淡淡的格子再写,看了让晚辈感动。写字实难,临古人先贤临到七分相似是本事、是用功,临了几十年,终于在漆黑的墨汁里琢磨出自己的一点风骨,是天资,是造化。北京中华书局最近选编沈从文先生以“古代文化”为主题的文章,出版了一本《古人的文化》,书里有一篇谈写字,沈先生说得中肯:“必明白字的艺术,应有的限度,折衷古人,综合其长处,方能给人一点新的惊讶,新的启示···这种专家当然不多。另一种专家,就是有继往开来的野心,却无继往开来的能力···这种专家一多,结果促成一种风气,便是以庸俗恶劣代替美丽的风气。专家不抬头,倒是‘塞翁失马’,消极的不至于使字的艺术十分堕落,专家抬头,也许更要不得了。”古人没有书法“专”家,读书人个个都要练字,字写得俊的,也大都学问好,文采佳,王羲之写《兰亭集序》,文章要比书法还好,今人大都不读了。

去年年中董先生退休,闲来无事,天天在家读书练字,朵云轩仿古木板水印花笺上写蝇头行楷,有时默几行唐诗宋词,有时录满页笔记旧谈,写完正文更题跋文,跋文要比正文还好看,跋文里你能知道董先生年少时读过什么书,临过谁的字,背过多少诗,能知道董先生与前辈结交的前尘往事,能知道香岛半山,南窗灯下,董先生读书写字,竟到天明。我最喜欢董先生录杜少陵《佳人》后题的那一段:“予小学读杜甫《佳人》,至今不忘,老师谓天宝乱后当是实有其人其事,杜工部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合当千古绝唱。 甲午年深秋録此旧爱,追念往事不无感慨, 古今佳人无数,予有缘相识二、三而已,今垂垂老矣,再诵此诗追忆似水年华耳。香岛半山书斋南窗下”。好一个“似水年华”,好一个“不无感慨”!

水印花笺写了几十张,牛津大学出版社的林道群先生看惯了董先生的墨迹,都说董先生的字近来越写越好,董先生称之为“养字”,我说看这字的人能养心。旧字画、旧文玩就好像旧时代的清风明月,董先生总爱这样比喻,文章里常说他这辈人是有幸沐得清风,照见明月的最后一代,让我等晚辈听了不免气馁。也是,旧年月稿费还值钱,文人只要笔头勤快大都小康,补报纸两三个天窗,运气好,冷摊上能换一件袁公子扇面,溥王孙斗方,小名家、小文玩更能挑挑捡捡,那时候的冷摊真冷,冷得只剩清风明月。斗转星移也快,这几年国内拍卖兴旺,富翁豪客一掷亿金,清风明月身价陡然,东西一贵,赝品也多,读书人想要一件前辈文人像样的手迹比登天还难。我求董先生匀我些写好的花笺,让我替他在台北办一个精致的文人墨趣展,多少是盼着清风又来,明月再度,毕竟“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每一代的清风明月不尽相同,但都相似,这一代的人,还是要找回这一代的清风明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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