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尤其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前后,曾经从全国各地向北京地区大量移民。纷至沓来的能工巧匠、农耕高手,使人烟稀少的北京地区人口迅速增长,到处呈现一派开发建设、日新月异的景象。而皇城等规模空前的土木工程的实施,有如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了各行各业的大发展。平心而论,北京地区的富足与繁荣,移民功不可没。
京西一带的许多古村落正是在明朝大移民过程中形成的,而移民的主要来源地是山西。“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这句流行于京西的乡俚俗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移民们的心声,山西省洪洞县的大槐树成了他们内心深处永远的乡愁符号。在我考察过的60多个京郊古村落里,大都有一株或若干株古槐,对山西移民来说,那是故土的象征。
寻根 制图:新华社 徐骏 供图:TAKEFOTO
京西移民村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姓氏单一。因为这些村落往往是一个人或一家人落地生根后,世代繁衍而成。赵家洼为张姓村落,爨底下为韩姓村落,东石古岩为张姓村落,苇子水为高姓村落,河南台为王姓村落,千军台为刘姓村落,黄岭西为曹姓和王姓村落,灵水为刘姓和谭姓村落,不一而足。在东石古岩村,一位村民对我说,姓氏是一个人的根。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根在,就不会忘本。
东石古岩位居古道
永定河西岸的东石古岩,是京西古道上一座群山环抱的小山村,小到只有一条街道和一户人家。
我之所以说全村只有一户人家,是因为这里的村民同祖同宗,全都姓张。早在明朝,张华、张荣二兄弟来到这里,看到背倚高山,东临大河,而且山明水秀,便定居下来。从此繁衍生息,历经数百年。
明《宛署杂记》记载:“石窟山(石佛岭),在县西九十里。山临浑河(永定河),壁立千仞,一径上通,仅可容足,俯视河水,最为险阻。”这是说东石古岩村的外部环境,因为石佛岭古道上的这座小山村便坐落在高山之下,大河之滨。关于东石古岩村的来历,《宛署杂记》这样记载:“县之正西……又五里曰马哥庄……又五里曰石骨崖,又八里曰王平村。”在漫长的历史沿革中,当时的石骨崖由谐音演变成了石古岩,又因位于石佛岭以东,与西石古岩相对,故称东石古岩。而“又八里”的王平,现在是门头沟区的一个镇,东石古岩村隶属于门头沟区王平镇。
冬日的石佛岭古道略显萧瑟,东石古岩村就是古道上一个群山环抱的小山村 摄影:莲莲
我是穿过109国道旁边的一个铁路桥洞进入东石古岩村的。洞口一侧有一块方形标牌,依稀可见“石佛岭古道”几个字。洞壁上写着“讲文明,树新风”的红字标语,而桥洞地面上铺砌的石块已被来来往往的脚步打磨得光可鉴人,二者的强烈反差给人一种时空交错的玄幻感。
桥洞里侧的路基旁是一座院落的红漆大门,门楣上的“吉祥如意”四个字被一棵槐树的枝叶遮住了半边,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只能看到“吉祥”。“吉祥”下面的门牌上写着:东石古岩村1号。
从东石古岩村1号向西,是一条上行的坡路。坡路属于石佛岭古道,也是东石古岩村唯一的街道。街道两边是依山而建的屋舍,或新或旧,参差错落。南侧有一条沟,专门用于排泄山洪。排水沟和街道将村子一分为二,南边的叫南院,北边的叫北院。
“村里人都姓张吗?”我问一位在街边闲坐的老人。
“除了嫁到这里的女人,都姓张。”他说,“先祖从山西移民到这里后,渐渐人丁兴旺,但从来没有一对本村青年男女成亲,姑娘嫁到外面去,媳妇从外面娶进来,没人破坏这个规矩,因为村里人都是嫡亲。”
至于桥洞上面的铁路,老人说,那是跑货车的——拉煤的货车,从木城涧到三家店,然后把煤倒运到外地。他从木城涧煤矿退休后,京西的煤矿也关闭了。他年轻时住在矿区,如今落叶归根,搬回到小时候居住的老院。东石古岩人有的在外工作,有的一辈子在村里务农,不论从事什么职业,不论贫富,大家都相处得非常和睦。
百余人的村庄,一个世代传承的家族,用一句歌词说——相亲相爱一家人。
务农经商各有分工
当年,张氏兄弟在这里定居下来后,一人种地,一人经商。种地的在山坡开垦出梯田,种上庄稼及白梨、柿子、核桃等果树。经商的则利用古道穿村而过的优势,为往来驼队、客商提供食宿。张家人勤快,每天把大槐树下的店铺收拾得干干净净,服务也细致周到。于是,东石古岩村的“张家店”沿着古道声名远播。
位于石佛岭半山腰悬崖峭壁上的西山大道石佛岭段,素有“空中栈道”之称。西山大道从三家店一路向西,到达石窟山后,山势险峻,寸步难行。明朝万历年间,明安禅师募捐修路,竣工后留碑纪念。摩崖碑四块,其中一块碑额上嵌有三尊石雕佛像。于是,这段惊险的山路便得名石佛岭古道。铁路桥洞所在的位置,便是当年石佛岭古道的起点。熙来攘往的交通驿站,为东石古岩村带来了商机,骡马店、客店、饭馆、酒肆、鞍子房、杂货店,东石古岩村东口的张家店铺一派繁荣景象。如今,石佛岭古道已被荒草湮没,而铁路桥洞下面那一截儿古道上光滑发亮的青石,仿佛可以照见历史的容颜。
摩崖碑上的石雕佛像 摄影:马前卒
路边的一座老宅门洞很宽,门前有一座横跨排水沟的短桥,桥上的青石像村口古道上的青石一样光滑。一位村民告诉我,这个院子是当年的大车店,马车从石桥进入院子,宽阔的门洞正是为马车通行方便而修建的。门洞的木质结构已残缺不全,旁边的墙壁上修补着颜色深浅不一的水泥。我试探着走进院子,但见荒草萋萋,屋舍凋敝,一派颓败景象。但东边一间小屋的门窗是新的,门上挂着竹帘,门前的晾衣绳上晾晒着衣物,似乎仍然有人居住。在《聊斋》里,这种地方往往住着花妖、狐妖或者别的什么妖。便想,如果蒲松龄来到这里,倒是有了素材。
荒草萋萋的街边老宅 摄影:岳强
狭窄的巷道一边是石砌的院墙,一边是村舍的屋顶。茂密的南瓜秧从院墙里面爬出来,长长短短的触须摇摆不定,迫不及待地寻找可以攀附的物体,但它们跟前空无一物。对面的屋顶上覆盖着青灰色的石板,一株榆树苗从巷道的石缝里倾斜着长出来,试图朝石板方向发展。一位村民说,石板比水泥瓦结实,水泥瓦二三十年就变脆了,容易破碎,而石板二三百年都不会变质。但石板分量重,屋顶的大梁、檩条、椽子必须使用结实木头。
从石板房屋顶向北望去,先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冠以及高出树冠的一座灰色房屋的山墙(房屋建在一个高台上),然后是一条铁色山脉。那条山脉的形状和颜色,使我想起多年前看到的贺兰山。山脉以外,是蔚蓝色的天空和飘浮在天空上的棉絮一样的白云。这个画面层次感强,颇可玩味。我将其拍摄到手机里,也存储到记忆里。
一位老媪端着一簸箕韭菜从核桃树北边的菜园里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只小花狗。她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聚精会神地择菜,小花狗温顺地卧在簸箕旁边,目视远方。
老媪家的菜地里除了韭菜,还有辣椒、茄子、秋葵和几株葫芦。“那几个葫芦个头儿真大!”我感叹道。
老媪开心地笑着说,古时候,东石古岩人用葫芦测雨。他们在葫芦上系一根红绳,然后从山崖放到永定河中。一个时辰后,把葫芦提上来,打开,如果里面有水,预示着风调雨顺,否则将要大旱。假如葫芦测雨测出旱情,他们就去石佛岭祈雨,因为那里有三尊石雕佛像。据说,石佛岭的神佛怜惜苍生,而且神通广大,往往能够及时化解旱情。
从张华、张荣二兄弟的落脚点,到如今的东石古岩村,数百年的风雨历程,验证了张家人的生存智慧。石古岩,旧称石骨崖。石骨,是比石头还坚硬的物质吗?那样的话,刚好契合了张家人的性格。
跑马圈地改了村名
从一个“Y”字形岔口走左线,车子开始爬坡。山路狭窄而陡峭,急弯多,偶尔有不明水流从山上淙淙而下,经过水泥路面后,流向对面的山涧。这样的山路徒步还好,开车便有些惊心,以致使我联想到李白的《蜀道难》。左转右弯地行驶四公里后,眼前赫然是一座铁质门楼,顶部的拱形上是四个红字——赵家洼村。
因为正值疫情期间,我必须把车停在门楼下面,然后步行爬坡到门房扫码登记。从我停车的地方仰望赵家洼村门楼,犹如仰望蜀道上的某个目标。门楼的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飘浮在天空上的棉絮一样的白云,往下看,是村路尽头的黛色山峦。上行到门楼后再回首,远处高高矮矮的建筑物有如沙盘上的微缩景观,或者说,像一片零乱的积木。
群山环绕的赵家洼村隶属于门头沟区龙泉镇,据《北京门头沟村落文化志》记载,赵家洼村全部姓张。村子叫赵家洼,村民却不姓赵,这种名实背离的情形有点拧巴,而故事恰在拧巴里。明朝末年,山西人张关宝迁徙到京西这片锅底形的山间开阔地带,并定居下来,春种秋收,繁衍生息,迄今已传十六代。而发生在清代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的一场“跑马圈地”,将这里圈为赵姓人家的山场,并取名赵家洼。张姓人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却叫“赵家洼”,村民们感到拧巴。于是,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当张关宝后裔繁衍到30户人家的时候,曾将村名改为“张家洼”。但不知为什么,新的村名没有延续下来,而“赵家洼”这个名字仿佛生了根,一直沿用至今。撇开村名不说,与东石古岩村一样,一脉相传的赵家洼村皆为嫡亲。
那么,那个把这里圈作山场的赵姓人究竟是何等人物呢?《北京门头沟村落文化志》里没有说,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姓。我询问村民,也没人说得清楚。也许是皇亲国戚,也许是军阀兵痞,也许是土豪恶霸,也许是山寨强人,史料中没有的东西,只能凭想象去完成,这就为文学演绎和影视创作留下了空间。
我询问的那几个村民,不仅说不清赵姓人,连张关宝也说不清楚。据《北京门头沟村落文化志》记载,一位张氏子孙曾率族人为张关宝立过一块石碑。但当我试图找到这块石碑时,好些人都说不出其下落。垂头丧气之际,一位在街边闲坐的老媪对我说,有啊,原来立在村口,因为修路挪走了。这个线索使我兴奋不已。老媪的身后是一片盛开的菊芋,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比金黄色的菊芋还灿烂。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打听那块石碑存放的地方。老媪漫不经心地朝旁边的土坡一指,说,就在那儿撂着呢。
我走到跟前才发现,她所说的石碑原来是一个刷着红漆的玻璃橱窗,上面有一段题为《赵家洼村概况》的简短文字。因为刚刚下过雨,又经太阳暴晒,玻璃下面有一层水雾,文字模糊不清。躺在地上的玻璃橱窗造型新颖,却毫无历史含量。
赵家洼西边是呈缓坡状的西大梁,北边是椭圆形的圆顶山,村舍大都依西山和北山而建,零零散散。稍长的街道只有一条,东西走向,村民们称之为前街,村委会便在这条街上。我沿着前街由东向西游走,渐渐走进一条窄巷。巷子向上倾斜,通向西边的山坡,水从山上流下来,在水泥路面铺了薄薄的一层,一个小男孩在那里蹚水玩。小男孩的母亲过来找他时,我问,这是泉水吗?她笑,是山上流下来的雨水,每下一场大雨,都要流两三天。我想起盘山路上的不明水流,那也是山上积存的雨水,而非诗情画意的清泉。
从前,赵家洼有山泉。之所以称“洼”,就是因为这里有水又有土。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可以开荒种田,日子就有盼头,所以张关宝在这里落地生根。后来,气候干旱,加上煤炭开采,泉水渐渐枯竭。如今,赵家洼人饮用井水。“山上的井水不比泉水差。”一位村民憨厚地笑着对我说。
前街有一处路标指向定都阁,而在前街尽头的山野间,可以清晰地望见这座山巅阁楼。阁楼下面的山峰叫作定都峰,那是朱棣与姚广孝确定皇城方位的地方。从赵家洼到定都峰大约三公里,沿着那条蜿蜒的山路,可以走进一个山峰与皇城的传奇。
在赵家洼村,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定都阁 摄影:刘平
河南台人临水而居
永定河自西向东流到西麋角山后,转弯向南,遇断崖再转弯向东,一路奔流而去,消失在苍茫的大山深处。隶属于门头沟区雁翅镇的河南台村便位于第一个转角,因古老的村舍坐落在永定河以南的山间台地上,故名河南台。永定河绕村而过,使河南台成为一个半岛形村落。
据京西古刹白瀑寺内石碑记载,河南台村形成于明代,村民以王姓人家为主,与雁翅王姓同宗。另据《北京门头沟村落文化志》记载,雁翅村王姓人家由山西省洪洞县迁徙而来。由此推断,河南台也是明朝移民大潮中形成的村子。
白瀑寺内的古塔 摄影:莲莲
我与朋友游河南台村,是在春末夏初。我们沿着一条陈旧的柏油路往南走,路边的白杨树随意而粗糙,树干上长满了枝杈,看上去像一只只随风摇摆的刺猬。穿过那一排白杨树便是河道,宽阔的河床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杂乱无章地裸露着,鹅卵石之间残留着一汪汪清澈的河水。同伴指着岸边被淹没过的地方说,河水退去的时间不长,也许昨天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再往南是一个深潭,站在高高的断崖上俯瞰那一潭碧水,我的内心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永定河从这里转身向东,宛如一条绿色的飘带,渐行渐远。
河西的山间台地上,高高低低地矗立着一座座村舍。一条石砌路向上延伸,通向村舍密集的地方。说是石砌路,其实并未砌好,石块的边边角角全都裸露着。或者说,这是一项烂尾工程。而且,搁置的时间已经很久,因为石缝间有枯草,枯草边又长出了新草。我们往上走了一段后,看到几个村民正在施工,一条碗口粗的管子把搅拌好的水泥从高处传输下来,下面的人再把水泥抹到石块上,湿漉漉的台阶终于平整了。
台地边缘是一株古槐,巨大的树身被三根铁柱从不同角度支撑着。古槐后面是村委会,几辆农用车和轿车随意停放在门前。旁边一座平顶房看上去很坚固,门与窗之间的水泥墙面上,竖写着四个工整的红字——利民商店。门锁着,门上油漆斑驳,玻璃污浊。
村里的古槐寄托着对故乡的思念。摄影:岳强
我们绕到村舍后面,沿着一条枝叶掩映的小路进入果园。小路通向果园深处,两侧是用干树枝编成的篱笆,篱笆下面芳草萋萋。粗壮的苹果树挂满了拇指大小的青果,间或有几株桃树和杏树,也是青果累累。树下的菜畦里,茄子、黄瓜、西红柿还是碧绿的幼苗,而大葱已经开花,那一颗颗擎在头顶的花球有如曼陀罗带刺的果实。
小路边枝繁叶茂的苹果树下,落了一片又一片青果。怎么落的呢?我纳闷。同伴说,他在乡下老家干过这活儿,这叫间果,就是把枝头过于稠密的青果剪掉一些,让留下的青果更好地长大,跟庄稼间苗一样。
果树林里,一位村妇正站在梯子上进行间果作业,随着她手上剪刀的动作,一颗颗青果从枝头掉落。头顶的那片树枝完成后,她从梯子上走下来,抹一把脸上的汗,说,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挺累的。
村妇告诉我们,河南台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村里常住的人越来越少了。提起村边的永定河,她说,听老人们讲,过去河里的野生鱼很多,有鲤鱼、鲫鱼、白条、花点、嘎鱼、泥鳅,还有鳖、虾、河蟹。永定河大鲤鱼在历史上很有名,红翅、红腮、黄鳞、青头、白肚皮,肉质鲜嫩,营养价值高,北京城里的八大饭庄都把永定河大鲤鱼作为席间上品。
过去,河南台一带还有一种特殊的捕鱼方法,叫垒鱼晾子。在水流平缓、河滩多卵石的地方,朝逆流斜上方挖一条小水沟,下端连接河道,使河水顺势流入沟内。水沟尽头,用卵石垒一石台,即“鱼晾子”。石台略高于水面,在与水道连接处用铁筛子或竹帘子放一块箅子。盛夏时节,鱼类有洄游的习惯,当它们逆流游到小水沟尽头时,以为遇到了障碍,便会奋力起跳。这一跳,就落到了鱼晾子上,很难逃脱了。鱼们一般在夜间洄游,而且是集体行动,鱼群一来,一条接一条往上蹦。捕鱼人拿个水桶,守在鱼晾子旁边,运气好的话,一会儿就能捡上半桶。直到河水减少,甚至断流,垒鱼晾子的捕鱼方式渐渐消失了。
河水退去后,河南台村边的河床上裸露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摄影:岳强
河南台村与北大道之间隔着宽阔的永定河,怎么到对岸去呢?从前,男人蹚水过河,女人由男人背过河。到了雨季,河水上涨,就划笸箩。女人坐在笸箩里,前面有人用绳子拉,后面有人用力推。后来,有了简陋的木船,可以摆渡过河了,还在河边修建了一座船坞,用于存放渡河工具。那座石块垒砌的船坞看上去有点怪异,像一座碉堡或者别的什么军事设施。上世纪五十年代,永定河上修了一座木桥。一辆汽车试图从桥上通过,结果发生了桥塌车翻的惨剧。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政府拨专款修建了钢筋混凝土大桥,河南台人才可以安安稳稳地坐着汽车过河。
从村里走出来后,我和同伴站在河边看水。河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石头和头发一样飘动的水草。几条小鱼从远处游过来,游到我们的影子跟前时,似乎受了惊吓,迅即游开了。西麋角山很安静,永定河也很安静,只有岸边的白杨树在山风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蓦地,我隐约听到一种声音,仿佛有一支队伍在看不见的地方快速行进。我抬头看北边桥下的河水,那个有落差的地方翻腾起了浪花。同伴说,上游放水了。
转眼间,紫色的马兰花和金黄色的鸢尾花被淹没了,对面的芦苇、香蒲和水葱也一点点缩到水里,河面渐渐变宽。几位村民走过来,和我们一起欣赏大河奔流的壮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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