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说中的“八仙”,有汉钟离、张果老、韩湘子、铁拐李、曹国舅、吕洞宾,及女仙二人蓝采和、何仙姑。《太平广记》、《神仙通鉴》等古书,记载神仙的事迹相当细致全面,但是查考却未见“八仙”。
明万历年间的学者胡应麟认为,八仙的传说大概起源于元代,涉及到王重阳的全真教。南宋灭亡,咸阳人王重阳起兵反元,兵败隐居终南山,自建“活死人墓”藏身,创立全真教,有弟子长春子丘处机等七人。全真教以苦己利人为宗旨,是道教北派分支,深得百姓拥护,盛行一时。王重阳初创全真教,自号“重阳”,感觉自己声望不够,又拉来三位在当时百姓心中早已得道成仙的古人汉钟离、吕洞宾、何仙姑助阵,以汉钟离号为“正阳”,以吕洞宾号为“纯阳”,以何仙姑为吕洞宾弟子。百姓听说后,都认为王重阳一定是钟离、洞宾二位神仙的同辈师兄弟,因为名号中都有“阳”字,因之对王重阳的全真教坚信不疑,崇拜至极。自全真教开始,经过民间不断的辗转附会,逐渐凑齐了八位神仙,最终形成八仙传说。清代乾隆年间有“八仙庆寿”的戏剧,剧本使用的是元代的旧本,可见八仙传说源自元代,是不争的事实。
八仙的人物,也有正史可考者。
张果老见于《旧唐书》:开元二十二年,朝廷征召恒州张果先生,授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如此,张果老是唐代恒州(今河北石家庄附近)人,做过级别不小的官。
汉钟离见于《宋史陈抟传》:陈尧咨拜访陈抟,在他家中遇到一位挽着发髻的道士。陈尧咨私下里问陈抟此为何人,陈抟说:“钟离子也。”陈尧咨是北宋初年的状元,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宰相)、工部侍郎权知开封府,能文能武。陈抟是北宋初年的隐士,好读《易经》,会炼丹,宋太祖赵匡胤很敬重他。不过,皇帝和宰相都熟识陈抟,可见他不是什么隐士。
在《宋史王老志传》中也有关于汉钟离的记载:有一个乞丐自称钟离先生,送给王老志丹药。王老志服用后变得癫狂,抛弃老婆孩子离家出走了。那么,汉钟离曾经“点化”过王老志,王老志的离家,实际是云游四海做神仙了。
吕洞宾也见于《宋史陈抟传》:他是陕西地区的隐士,会剑术,活到一百岁余,还能够步履轻捷,顷刻间行数百里。与陈抟是好友,多次来拜访。
以上张果老、汉钟离、吕洞宾三位神仙都在正史中出现过,看来确有其人。张果老是唐代人,汉钟离和吕洞宾是北宋初年人,张果老当然年龄最长,称“老”也是必然。
韩湘子传说是唐代文学家韩愈的侄孙子。韩愈在唐宪宗朝做刑部侍郎,反对唐宪宗崇拜佛骨(释迦摩尼的舍利子),写下著名的《论应佛骨表》,触怒宪宗,差点丢了性命,又被贬谪到偏远的潮州。贬谪途中,走到京师长安东南的蓝关,他的侄孙韩湘赶了上来,陪他同往潮州。韩愈此时写下了《左迁蓝关示侄孙湘》。但是,韩愈在诗中绝口未提韩湘有道术。而一些稗官野史,例如《酉阳杂俎》、《青琐高议》等,发挥演绎,附会韩愈的《左迁》诗,说韩湘能够顷刻间雕刻花朵。还说韩愈未被贬谪前,韩湘先有“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一联现于花上。
后来韩愈被贬,路过蓝关,恰遇韩湘,想起幻现花上的这联诗,在前加了两联,在后加了一联,补足为一首七言律诗,即是这首《左迁蓝关示侄孙湘》。野史讲得头头是道。正史对韩湘有记载,《唐宰相世系表》载,韩湘是韩愈的侄子韩老成之子,进士及第,做官到大理寺丞,却只字不提韩湘有神异的道术。不过韩愈家族中确有一位懂占卜的人,韩愈在《徐州赠族侄》一诗中写道:“击门者谁人?问言乃吾宗。自云有奇术,探妙知天工。”这首诗于韩愈在徐州做幕僚时所写,说自己的本族侄子敲门探访,侄子自称懂占卜之术,能推断人的贵贱。侄子拜访韩愈族叔,断定韩愈将来能辅佐帝王(当时韩愈只是地方长官的幕僚官)建设太平盛世,所以韩愈在此诗下文写道:“期我语非佞,当为佐时雍。”
看来,韩愈听到族侄推断自己能做朝中大官,心情还是十分喜悦的,不认为侄子在对自己讲谄媚的客套话。但问题是,这位懂占卜的人是韩愈的族侄而非侄孙韩湘。而韩湘陪同韩愈远謫潮州,并未显现出韩湘预测到韩愈的官场多舛。野史作者们发现了这处不符合逻辑的问题,只得转而以《左迁蓝关示侄孙湘》来附会神仙韩湘子,足见野史的记载是荒诞不经的,至少漏洞百出。
铁拐李在正史上并无记载。只有《宋史陈从信传》记载了一个叫李八百的人,自称活了八百岁,陈从信对他十分恭敬谨慎,希望李八百能够传授自己道术,最终却也没有学到什么道术。看出来,李八百只是一个江湖骗子。北宋徽宗时期有一个四川方士魏汉律,懂作曲,《宋史》为他作传,记载道,魏汉律自称是唐代人李八百的弟子,从李八百那里学到了丹鼎之术,也就是炼丹术。这是《宋史》第二处记载李八百这个人。可见,北宋时期确有李八百其人,只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跛子,也不知道他是否拄一根铁拐。古书《神仙通鉴》中记载有刘跛子,明代胡应麟以为刘跛子即为铁拐李。然而一个跛子姓刘,一个姓李,附会得有些牵强。还有古书记载铁拐李是隋代人,名洪水,小名叫“拐儿”。这也是无稽之谈。
曹国舅,相传是北宋仁宗皇帝的皇后曹氏的弟弟。《宋史》载慈圣光献太后的弟弟名曹佾,年七十二而卒,却没有记载他羽化成仙的事迹。此外也没有查到其他国戚成仙的记载,可能曹国舅系曹佾不过是讹传。《道山淸话》记载北宋晏殊是仙人曹八百托生,所以有人说这个曹八百就是曹国舅,但他又非国戚,何来“国舅”。
何仙姑就更渺茫了。有说她是永州(今天湖南西南部永州)人,有说她是广东人,有说她是北宋仁宗时人,也有人说她是唐代武则天时人。
蓝采和,据《太平广记》记载,她常常穿着一件蓝破衫,一只脚是瘸的,一只脚穿着靴子,夏天穿着破棉絮袄,冬天睡雪窝里。还经常手持大板在闹市歌唱:“踏歌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唱出了对人生的痛苦的无奈和嘲弄。诗人元遗山还借用来写入自己的诗作:“自惊白鬓先潘岳,人笑蓝衫似采和。”大概诗人突然发现自己鬓角已经花白,又自我解嘲,说别人都笑他一身蓝衫模样很像蓝采和,或者元遗山也自认看破了尘嚣。有人写了一首《题蓝采和像》:“长板高歌本不狂,儿曹自为百钱忙。几时逢着蓝衫老,同向春风舞一场。”诗的主题是规劝人们不要追名逐利,要学着蓝采和那般豁达。蓝衫老指蓝采和,这里又说她是男子了。是男是女,众说纷纭,最终蓝采和的性别也模糊了。
作者:秦磊,鱼羊秘史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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