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月二十八日接到家书,系三月二十四日所发。知十九日四弟(曾国潢,曾国藩大弟,族中行四)得生子,男等/合室相庆。四妹(四弟妹)生产虽难,然血晕亦是常事,且此次既能保全,则下次较为容易。男未得信时,常以为虑,既得此信,如释重负。
六月底,我县有人来京捐官王道隆。渠(他)在宁乡界住,言四月县考时( 童试①县试,②府试,③院试)),渠在城内并在彭兴歧云门寺、丁信风两处面晤四弟、六弟(曾国藩大弟二弟,族中行四、六,曾国潢曾国华)。知案首(第一名)是吴定五。男/十三年(1833年)在陈氏宗祠读书,定五才发蒙作起讲,在杨畏斋处受业。去年闻吴春冈(湘籍,进士,以知县发浙江)说定五甚为发奋,今果得志,可谓成就甚速。其余前十名及每场题目,渠(他)已忘记。后有信来,乞四弟写出。
四弟、六弟考运不好,不必挂怀。俗语云:“不怕进得迟,只要中得快。”
从前邵丹畦前辈甲名(先后任按察使,巡抚,布政使)。四十三岁入学,五十二岁作学政,现任广西藩台。
汪郎渠鸣相于道光十二年入学(举人),十三年点状元。(汪鸣相这名字还是道光帝给改取的,天子门生,前途无量,却人生不幸,中状元7年后,自尽身亡。具体百度)
阮芸台元前辈(阮元,字芸台。一代文宗) 于乾隆五十三年(阮元24岁)县、府试( 童试①县试,②府试,③院试))皆未取头场,即于其年入学、中举,(乾隆)五十四年点翰林(殿试后,参加朝考,成绩优良者,获翰林院庶吉士资格,入庶常馆学习,一般三年),五十五年留馆(庶常馆学习期满,参加散馆考试,成绩优良者留馆,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职。),五十六年大考第一(大考:翰林院、詹事府自设立以来,唯清朝实行对其翰林不断进行严格考核,以奖惩进行激励,①防止翰林人多升转壅滞而致懈怠,②体现清朝统治者对高层级文职官之储备人才——翰林官素质之保障的重视。翰詹大考等级的评判,带有突出的严格性、严厉性。这也是翰林官们惧怕大考的主要原因 ),比放浙江学政,五十九年(阮元30岁)升浙江巡抚。
些小得失,不足患,特患业之不精耳。两弟/场中/文若得意,可将原卷领出寄京;若不得意,不寄可也。
男等/在京平安。纪泽兄妹二人体甚结实,皮色亦黑。
逆夷(英军)在江苏滋扰,于六月十一日攻陷镇江(吴淞之战后,英军封锁长江出海口,6月溯流而上,直逼镇江,企图切断中国内陆交通大动脉---京杭大运河(镇江段),目的为切断漕粮运河(北京粮道被断),并且巩固封锁长江出海口的战果。侵略军来势汹汹,兵力强大,拥有大小船舰76艘,上载海陆军士兵1.2万多人,炮725门。
镇江军则仅有旗兵1583名,后临时从外地调集汉兵2700名驻守西南郊,战斗开始后没两天即全军溃逃。面对强敌,镇江军民同仇敌忾,奋起抵御外寇。老百姓组织了乡勇,配合驻军保卫家乡。全城官绅、百姓捐银、捐铁、铜,兴修城池、铸造大炮、制作火筏,以备作战。妻送夫、母教子参加保卫战。有一朱耿氏,不仅鼓励丈夫参战,还教育三个儿子:“吾已恨为女子不能执干戈,卫社稷,顾复死贼手而为国辱耶?今幸三子成立,均可为国杀贼,请速与俱,以为念。若迟出,是速我死也……”。
1842年7月21日,英军开始攻城,英军用炮火轰击北门、西门,城破后,镇江守军没有退却,在城楼上,清军用猛烈的炮火阻击攻城的英军,利用城垛为掩护,步步为营,与登上城楼的敌人肉搏,有的抱着英军一同跳下城去。城破以后,在城内多处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在副都统海龄的指挥下,清军1500名官兵,同仇敌忾,用土炮、鸟枪、大刀、长矛与拥有精良武器的7000名英军血战街巷,在每一寸土上与敌争夺。在城门均被英军攻破后,海龄妻子为激励丈夫与敌血战到底,以及表示与城共存亡的决心,竟带着孙子一起跃入烈焰之中自尽。悲痛欲绝的海龄顾不得埋葬亲人,挥泪召集残部,要求全体将士“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在侵略者面前苟活”!海龄率部与英军“腾掷街巷”作殊死一战。在最后的关头,他下令部下将公文纸和木柴一起堆在他的周围,又亲手点火自焚,壮烈殉国。
保卫镇江城的战斗一直延续到深夜,守卫到最后的官兵“拒绝投降和宽待”,全部壮烈牺牲。连侵略者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满兵作了一次最顽强的抵抗,他们寸土必争,因此,每一个城角和炮眼都是短兵相接而攻陷的。” 英军被打死的,据英官方公布是185人,实际数字要超过多倍。贮藏船欧琴号仅剩下3个水兵和1个侍者,船长、官兵均毙命。英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镇江遭受的损失比以往任何战役都要惨重。 道光皇帝听说镇江的战况后,也感叹愧到:“朕之满洲官兵,深堪悯恻”),有大船数十只在大江游弋。江宁、扬州二府颇可危虑。然而天不降灾,圣人在上,故京师人心镇定。
同乡王翰城继贤,黔阳人,中书科中书(王继贤,字翰城,湘籍京官,幼聪慧,入国子监后受何凌汉器重,延至其家授业子孙。何凌汉,幼年家贫,嘉庆年探花,担任诸多重要职务,培养众多历史俊杰。有4个儿子,人称“何氏四杰”;后王翰城任中书舍人,知州))告假出京。男与陈岱云(同年同乡同入翰林院,儿女亲家)亦拟送家眷南旋,与郑莘田、王翰城四家同队出京郑名世任(字莘田),给事中,现放贵州贵西道。男与陈家本于六月底定计,后于七月初一请人扶乩(ji)另纸录出大仙示语,似可不必轻举妄动,是以中止。现在男与陈家仍不送家眷回南也。
同县谢果堂先生兴峣(谢兴峣,字果堂。太守。其父谢振定气节过人,做御史时曾怒烧和珅之车,有“烧车御史”之美誉)来京,为其次子捐盐大使。男已请至寓陪席。其世兄与王道嶐(来京捐官)尚未请,拟得便亦须请一次。
正月间俞岱青先生(同乡京官。道光六年进士。曾任山西道御史)出京,男寄有鹿脯一方,托找彭山屺(彭山屺,字九峰,湖南衡阳人,道光二十年湖南武科乡试解元。曾国藩建湘军,特意调他来,成为曾国藩最信任的幕僚之一,军事上的参谋,兼管湘军粮台,1857年,补授正四品河溪营都司,1859年署从二品两江督标副将,1865年从二品长沙副将。两人的关系缘起1841年“彭山屺进京会试,道上为雨泥所苦,又值黄河水涨,渡河时大费力,行李衣服皆湿;惟男所寄书,渠(他)收贮箱内,全无潮损,真可感也!到京又以腊肉莲茶送男……渠(他)于十八日赁住黑市,离城十八里,系武会试进场之地,男必去送考”。 曾国藩选拔人才是见事看人,此为例证之一。 )转寄。俞(俞岱青)后托谢吉人(谢果堂兄弟,知县)转寄,不知到否?
又四月托李昺冈荣灿(昺bing三声。名荣灿,字昺冈)寄银寄笔,托曹西垣(湘籍进士,狮山书院山长,曾任知县)寄参,并交陈季牧(陈岱云之弟)处,不知到否?(曾国藩往家乡寄物品,需2,3人经手转寄)
前父亲教男(自称)养须之法,男仅留上唇须,不能用水浸透。色黄者多,黑者少。下唇拟待三十六岁始留。
男每接家信,嫌其不详,嗣后更愿详示。
男谨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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