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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书评君潜入了在祖国各地开映的《魔兽》电影的某个首映场。
当出现这个画面的时候,全场轰鸣,“为了部落”、“为了联盟”、“为了艾泽拉斯”此起彼伏。 之后,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 “为了部落”(“联盟”的玩家先冷静一下)——这句如今已被魔兽玩家们默认为行业暗语式的口号,其本意是为了展现和突出兽人的原始与野蛮,而随着“魔兽”系列世界观和全景地图的日趋完善,它的含义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扭变。玩家们在呼喊中感受到骄傲与勇武的情绪,随之引发的是整个兽人群体崇高而悲剧性的形象建立。
而在初代的《魔兽争霸1:兽人与人类》中,人类与兽人始终对峙,游戏的胜利建立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设定之上,倚靠其人设和世界观搭建起来的《魔兽》电影,却吊诡地在兽人与人类之间放置了显然是共同的邪恶对立面:兽人术士古尔丹(更加令人玩味的是,吴彦祖扮演了他)。自此,单机游戏《魔兽争霸1:兽人与人类》与《魔兽争霸2:黑潮》中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彻底终结。
新一代的“魔兽”粉丝们从《魔兽》电影中能够找到大量具有代入感的设定,进而几乎毫无困难地接入了主体架构于《魔兽争霸》一、二部游戏作品之上的《魔兽》电影。在这看似混乱的现象中,玩家、粉丝们与“魔兽”之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交互影响,“魔兽”何以成为了现在的“魔兽”。与过去决裂的兽人们在游戏史中的进化过程将会是理解这些问题的关键。 最后,如果你不是魔兽粉丝,不要慌张。为了艾泽拉斯,我们与你同在。
为了部落,兽人不再邪恶
撰文:张眼
从来不曾有任何一个游戏像《魔兽世界》一般在全球拥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作为一个游戏,《魔兽世界》第一次开创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它广袤的地图设定,史诗般的背景铺垫,首创的副本系统,身临其境的任务体验以及不可逆转的游戏进程,为全球玩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游戏体验。笔者还依稀记得2005年五一节的前夕,《魔兽世界》在中国大陆开始公测。那几乎像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2009年,零星的小道消息传言暴雪将要投拍魔兽电影。而惯于跳票的暴雪,终于在7年之后的这个夏天,让全世界的魔兽玩家和粉丝们结束了守望。
人皇:洛萨
曾经的兽人与人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游戏,如今已被称为除绘画、雕刻、建筑、音乐、文学、舞蹈、电影、电视之外的,新兴的第九艺术。作为一种涵括多种媒介的超级媒介和虚拟空间,同其他的艺术形式乃至媒介一样,游戏自身也必定会被打上意识形态的烙印。此外,游戏还能给玩家带来超过其他所有艺术形式的代入感和深度体验,因此也将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一个极佳的意识形态传播工具。
兽人是各个魔幻世界里经常出现的种族之一。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强壮,野蛮和狂暴。耐人寻味的是,他们总与堕落和混血联系在一起。在《魔戒》电影中,兽人是白袍巫师萨鲁曼的造物。由萨鲁曼在第三纪元创造。他将半兽人和人类的血脉混合,创造出强兽人。萨鲁曼使用了矿石和其它洞穴沉积物,帮助他在地底繁殖强兽人,使他们从一个个“生殖坑”中孵出来。他们有着统一的外表:黑红色的皮肤、长而黑的头发、强壮的身体和巨大的黄色眼睛,他们站直时身高超过六呎。而根据托尔金的说法,半兽人则是天魔王马尔寇在第一纪元时利用腐化的精灵培育出来的种族(关于魔戒中的半兽人来历,还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但混血和腐化一事是可以肯定的)。
在另一款曾经风靡一时的魔幻大作《英雄无敌5:东方部落》中,兽人则成了法师联盟的造物。法师们为了对抗恶魔的入侵,将恶魔的血液注入人类的尸体之中,由此创造了兽人这一新的种族。 电影《魔兽》里的兽人形象 在魔兽的世界观之中,兽人的形象实际上曾先后经历过很大的转变,其中亦充满了龃龉与矛盾。在最开始的时候,同在其他的世界观中的形象一样,魔兽世界中的兽人也毫不例外地与混血和堕落联系在了一起。 从《魔兽争霸1:人类与兽人》开始,兽人与人类最大的特点并非是个头大小或强壮与否,而是显眼的绿色皮肤。而这种绿色皮肤正是堕落和混血的象征。兽人的堕落和入侵,乃至其最终遭受奴役的下场,其根源都是兽人经不起恶魔的诱惑所致。《魔兽争霸》系列的一代和二代都是暴雪发行于九十年代的游戏作品,这两部作品的身上依旧带有某种冷战式的意识形态特征。
在《魔兽争霸1》和《魔兽争霸2》里,虽然也存在的精灵和巨魔等其他的种族,然而从游戏的设定上来看,玩家可选择的阵营——如同人们在冷战中的选择一样——只有两个:人类或者兽人。兽人阵营受到恶魔的蛊惑,从德拉诺穿过传送门侵略艾泽拉斯世界,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反派。在《魔兽争霸2》兽人战役的最后关卡里,兽人的胜利条件正是攻陷洛丹伦王国,杀死所有敌方单位,最终让整个艾泽拉斯大陆陷入“黑暗的统治”之中。显而易见,在游戏里,玩家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整个世界观的构造是极端二元的:人类胜利,世界光复。或是兽人胜利,世界毁灭。(在这里,在《魔兽争霸3》出现之前,《魔兽争霸》系列游戏的战役结局都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模式,两个对立阵营的剧情发展是单一的历时性的,而非多元的共时性的。)总而言之,在《魔兽争霸3》之前,或者说,在兽人先知和领袖萨尔出现之前,兽人一直都是魔兽里的反派,是堕落和野蛮的象征,也是冷战二元对立结构中的“邪恶轴心”。
以上是《魔兽争霸1》和《魔兽争霸2》的海报,构图上的冷战思维方式非常明显。 2000年之后,魔兽的世界观设定也随着时代的变化出现了很大的修正。 在2002年发行《魔兽争霸3:混乱之治》的剧情战役中,兽人新领袖萨尔的出现为兽人这一种族的形象和历史进行了“洗白”和翻案。兽人自此甩掉了堕落,邪恶和混血的标签,成为一个颇富悲剧性和反抗意识的离散族群。
而电影《魔兽》,尽管在其初期的宣传之中,充斥着《魔兽世界》式的粉丝话语。其电影本身的所讲述的内容却与《魔兽世界》无甚关联。该片所讲述的历史大约发生在《魔兽争霸1》到《魔兽争霸2》之间,乃是《魔兽世界》的前史。可以说,该片如今正以一种2016年的多元文化主义的话语,讲述着一个九十年代的,具有冷战二元对立式结构的故事。
《魔兽》从一开始就一定是一部以玩家和粉丝为主要受众的电影。然而其面向的绝大部分玩家和粉丝观众,并非《魔兽争霸》的玩家,而是《魔兽世界》的玩家。而《魔兽世界》中的反抗而独立的兽人形象与《魔兽争霸》中邪恶而堕落的兽人历史之间又要如何连缀起来呢? 因此,如何向《魔兽世界》的新玩家(特别是兽人玩家)展现《魔兽争霸》的旧历史,成了电影《魔兽》不得不处理的矛盾和问题。 为了部落,还是为了粉丝?
电影《魔兽》,英文名为Warcraft,同暴雪的即时战略游戏《魔兽争霸》系列同名。在《魔兽争霸》中,游戏的主题是对抗(暴雪凭着魔兽这款作品首次推出了局域网对战),是所谓的“争霸”。而电影的名称在中文之中则简略成了《魔兽》,而并未沿用同名游戏的《魔兽争霸》。其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讲述的是同一段历史,然而《魔兽》电影的主题不再是冷战式二元结构的对抗,而是反抗,是兽人对于奴役的反抗,是人类对于邪恶力量的反抗。 这个反抗的主题被平均地分配在了兽人与人类两大阵营之中。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这个敌人的代言人便是兽人术士古尔丹。在电影中,兽人的邪恶不再是根本性和群体性的了。邪恶的兽人只有古尔丹一人,而其他的兽人则是被他所奴役的。 杜隆坦是霜狼氏族的酋长,也是少数对古尔丹的强大力量所心生警惕的兽人。兽人一方的主线剧情,也以霜狼氏族酋长杜隆坦对抗邪恶的古尔丹这一形式展开。杜隆坦最终在决斗之中被古尔丹卑鄙地杀害。而整个霜狼氏族也几乎全灭。以褐色皮肤为代表的霜狼氏族,以酋长杜隆坦的光荣战死,在电影之中被赋予为兽人的正统。而电影也在开头和结尾,以浓墨重彩的方式宣告了杜隆坦之子,古伊尔的诞生。
古伊尔的父亲,杜隆坦 而这个古伊尔,如先知摩西一般漂流在河水之上的兽人婴儿,正是未来的兽人先知萨尔。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魔兽》电影亦可以看作兽人先知萨尔的身世前传。而正是这位兽人先知萨尔,在《魔兽争霸3》的游戏之中“洗白”了兽人的形象。他恍若特洛伊覆灭之后的埃涅阿斯,《出埃及记》之中的摩西,带领残存的,被奴役的兽人奋起反抗,最终远走他乡,在卡利姆多寻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应许之地”。萨尔建立了自己的城市,将其名为奥格瑞玛,自己亦成为奥格瑞玛城的领袖,整个部落的首脑,推动着魔兽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自此之后,兽人的整个历史便都将围绕萨尔而展开。
而电影《魔兽》的一条主线,就是在讲述萨尔所在的霜狼氏族的历史。 萨尔这位兽人英雄,在《魔兽争霸》乃至《魔兽世界》游戏中,彻底“洗白”了人们对于兽人的邪恶印象。他犹太人先知式的传奇经历与个人魅力,将兽人的历史彻底改写成了一场艾泽拉斯大陆上的出埃及记。自此,兽人又成为了他们“原本的样子”——崇尚荣耀,勇敢坚韧。
而电影《魔兽》,也借助追溯萨尔的出生这一形式,完成了对兽人历史的“净化”和“洗白”。 兽人英雄萨尔在电影里还只是个孩子 这里所谓的“洗白”,便是将原本产生于冷战式二元结构中的邪恶堕落的兽人历史叙事,转成了多元文化语境下反抗强权的兽人历史叙事。《魔兽》终究是一部面向玩家和粉丝的电影。在兽人形象的“洗白”过程中,玩家和粉丝群体也正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也就是说,魔兽世界不是生来就存在的。奥格瑞玛也不是一天建成的。甚至于泰坦萨格拉斯和燃烧军团的宇宙和历史脉络也是在《魔兽争霸3》中才逐渐搭建完成的。
整个魔兽世界的框架乃至历史,是在粉丝的参与下,一点一点搭建而成的。借用法国思想家米歇尔·德塞都的观点和概念,我们在这里可以把玩家和粉丝群看作一群“游牧民”和“盗猎者”。玩家和粉丝们会像“游牧民”和“盗猎者”一般游走在游戏这一由多种媒介组成的广泛而散乱的“文本”之中。这些玩家和粉丝会挪用其中的某些符号,用以加强自我认同,或者对抗主流文化。
著名的口号“为了部落”,便是一句被玩家和粉丝们广泛挪用的符号。该口号的所创造的本意是为了展现和突出兽人的原始与野蛮,如今却已经成为追求荣耀和勇敢尚武的一种自我指涉,以及粉丝之间的一种认同方式。粉丝文化学者亨利·詹金斯认为:“粉丝群成了一个参与性文化,这种文化将媒介消费的经验转化为新文本,乃至新文化和新社群的生产。”玩家和粉丝群对于“兽人”这一符号的挪用,消解了兽人这一形象在冷战式二元结构中原本的邪恶内涵,从某种程度上也促使游戏公司暴雪开始修正自己的叙述,“洗白”兽人,产生一种符合当下历史现实语境的新叙述。 实际上,这一兽人形象与历史的“洗白”过程,如上文所述,早在《魔兽争霸3:混乱之治》发行之时,便在以萨尔为主角的兽人战役中发生了。
如今的这部《魔兽》电影,只是以一种更加堂而皇之的方式,将其合法化,将这段历史给予一锤定音,在大荧幕上,将曾经的兽人形象彻底抹去,向所有人展示了一段重新叙述的历史。《魔兽争霸1》与《魔兽争霸2》这两款九十年代即时战略所叙述的那个兽人历史已经不存在了。兽人从此不再邪恶,兽人的肤色也被重新归还。兽人,通过粉丝电影这一仪式性的过程,已经被正式“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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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头条号 / 新京报书评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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