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06年,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平凡。
这一年,一向柔弱的南宋,忽然展现了自己硬汉了一面。
因为不满金朝蛮横要求按旧时的礼仪行事,对自己受屈辱的地位的宋宁宗,头一次开始重视自己的对手。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说出来自己内心最想说的话——北伐。
这也许只是玩笑话,也许只是酒后真言,也许只是恼骚。但一个人当真了。
恰逢这个人实行党禁,逼走赵汝愚,在朝政上失去了人心,急需一场战功来修复自己的名望。
而这时北方的蒙古崛起,金主璟沉湎酒色,朝政荒疏,内讧迭起,北边部族又屡犯金朝边境,在连年征战中士兵疲敝,国库日空。
聪明与他很快就看出来,这对自己是一个机会。
当机会大于成本的时候,这样的冒险才会万无一失。
当夜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就此展开了一场冒险之旅。
这个人就是——韩侂胄。
读书那会儿看《宋史》,对韩侂胄中的“侂”字怎么也不会读,只觉得这人怎么就用了这个字儿当做名字,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一个奸臣。
当时就觉得,原来如此,忠臣那个用这么一个字儿做名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看来,当时的看法太过可笑。
世间的事,哪有那么绝对,对与错,有时候是没有好好了解,人云亦云的传言罢了。
说了点皮外话,言归正传。
为了使得这次冒险之旅更合理化,韩侂胄还需要一个人帮忙,这个人就是死去的岳飞。
岳飞被谥号武穆后,宋宁宗和韩侂胄又追封岳飞为鄂王。韩侂胄贬秦桧的制词说:“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并把秦桧谥号改为:缪丑,一时传诵,大快人心。
这是韩侂胄生平唯一一件被人赞扬的好事。
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他还重新启用了辛弃疾、陆游等一批主张对金用兵的大臣。
这些人打仗未必有用,但手中的笔很有力道。
比如辛弃疾就早早的写下了“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的名句,为了建功立业,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将军亲自深入山东河北实地侦察,并且将侦知的兵骑之数、屯戍之地与将帅之姓名汇总绘在“方尺之锦”上。
当时皇帝问他,以南宋之力,能否征战时,这位老将军将脖子一拧,大声回答道:“金国必乱必亡,愿付之元老大臣,务为仓猝可以应变之计。”
陆游就不必说了,赞扬的诗篇接着一篇。
差点没让把他吹成了再世的战神。
良好的舆论让韩侂胄产生了一种错觉,大事可成。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他请直学院士李壁起草了伐金诏书。
当天,他站在点将台上,大声念道:"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兵出有名,师直为壮,言乎远,言乎近,熟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
这一天,韩侂胄信心十足,看着台下几十万的南宋大军,他相信当年岳飞没有完成的实业,他韩侂胄一定能完成。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岳王爷,你没做成的事,我替你做了。
你没有走完的冒险之旅,我来走。
这天,韩侂胄很自信。
但他忘记了一点,无论北伐这个旅途多么的美好,终究是在冒险。
任何的冒险,都有风险。
由于部署得当,士气鼓舞得不错,在宋军纷纷出击的情况下,北伐取得的效果着实美好。
山东京东招抚使郭倪派兵攻宿州(今属安徽),建康府(今江苏南京)都统制李爽率部攻寿州(今安徽凤台),
江陵府(今属湖北)副都统制皇甫斌攻唐州(今河南唐河),江州(今江西九江)都统制王大节攻蔡州(今河南汝南)。
那一天,我相信韩侂胄的心情是美好的,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不再是梦。
自己进行策划的冒险,也一定会是喜剧收场。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切的冒险需要坚实的后盾做基础。
南宋显然没这基础。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样了。
先是消息走漏,金人已觉察到南宋"将谋北侵",已有了准备,在遭到进攻后立即进行了反击。
跟着四川军叛变了。昔日功臣吴璘之孙吴曦把四个州献给金朝,换取金朝册封,称蜀王。
轰轰烈烈的按北伐就此打住。
本就没多少实力,仗着美好的表象打了几仗,当一切都被撕破露出真容的时,一切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宋军战败而结束。
作为主帅,韩侂胄很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但现实告诉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败了就是败了,容不得你不承认。
冒险失败就得承受后果,尽管这个后果很痛苦,但韩侂胄必须去承受。
整个南宋朝选择了向金求和。
这是老一套,南宋有的是经验,所以可以从容布置,但任何的成功者都喜欢提条件。
金人也不例外,知道如何从谈判中寻找自己的损失,所以提出的条件很多,除了提出割地赔款之外,还要求将发动这场战争的主谋缚送金国。
这些都是常理,南宋上下都习惯了,但今年的金人似乎有些不痛快,特意附加了一个条件,要韩侂胄的首级。
负责带这个消息回来的是谈判代表萧山县丞方信孺,应该说这是一个很有气节的人,也很同情韩侂胄的处境。
在简单汇报了要求之外,犹犹豫豫不敢说后面的重点。
反而是韩侂胄开口询问:“还有什么?”
方信孺说:"我不敢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敢说的。”韩侂胄没有意识到方信孺,一个劲儿的逼问。
在韩侂胄的逼问之下,方信孺只得如实相告:"是要太师的人头。"
这个结果出乎韩侂胄的预想,当场就骂人了,骂了什么,历史没有记载,但就在当天,韩侂胄夺去方信孺三级官阶,将其贬到临江军居住。
韩侂胄当然不想死,打败了是他的错,多割一点地,多赔一点钱就是了,怎么就要了自己的人头呢。
他没想做晁错。
他只想为朝廷做点事,没想舍身成仁。
既然谈不拢只能继续打,而且这次打和上一次不同,敌人的态度很明确,要他的人头,所以这场战只能胜不能败。
为此,韩侂胄很认真,先用赵淳为两淮置制使,负责镇守江、淮。然后,自己亲自监督。
如果历史再韩侂胄一次机会,命运也许会改变。
但历史没有如果。
当韩侂胄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有人不答应了,你放手一搏,大不了是一死,我们凭什么陪着你玩命。
第一个不答应的是礼部侍郎史弥远和杨皇后。
不答应,并非为了国事,而是为了私恨。
当年在宋宁宗选皇后的问题上,韩侂胄因为杨贵妃擅于权术,对皇帝赵扩进言,说女人才学高、知古今、性机警不是好事,建议立性格柔顺的曹美人为后。尽管没改变结果,但恨意却藏在了这个女人的心里。
仇恨的种子一旦给了土壤,很快就会发芽。
史弥远向宋宁宗进言:"韩侂胄再启兵端,将危社稷。"
杨皇后则吹枕边风。
皇帝很犹豫,却迟迟没有撤换韩侂胄的意思。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旦消息走漏出去,后果是什么,杨皇后很清楚。
什么家国大义她知道的并不多,但有一点她心知肚明,一旦给了韩侂胄机会,死的就是她。
她还年轻,还想好好活着。
所以她出手了。
公元(1207年)十一月,这天阳光很好。
韩侂胄并不知道危险就在自己身边,他耐心的穿上朝服,整理好早上在朝堂上要说的文件,和往常一样上早朝。
就是这一天,韩侂胄将被将士玉津园夹墙内暗杀,皇后太子都参与了密谋。
消息第一时间被史弥远送到了金朝皇帝的耳朵里,以此作为向金朝求和的砝码。
经过史弥远的周旋,第二年正月,在全体大臣的表决下,韩侂胄的头颅被送往金国,以此为条件签订了《嘉定和议》。
议条款为:两国境界仍如前;嗣后宋以侄事伯父礼事金;增加岁币银帛各五万;宋纳犒师银三百万两与金,疆界依旧。这就是所谓的"函首安边"。
死去的韩侂胄当然想不到,这场冒险之旅以喜剧开头,最终却以悲剧结尾,宛如小孩子玩游戏大闹了一场,唯一不同的在于赔上了他的老命。
不知历史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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