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政局突变,秦观被贬出京城

公元1093年,元祐八年,支持旧党的宣太后去世,宋哲宗亲政,苏轼,司马光遭受打击,秦观身为苏轼的门生自然也被贬谪。秦观先是贬谪杭州、处州,最后被剥夺一切官职和俸禄,贬谪到湖南郴州。

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秦观从处州出发,经过江西前往湖南。把家中二十几口人留在江西,他随身只带上一个儿子来到湖南郴州,这里荒凉偏僻,秦观几乎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更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他居然还会经历了人生中最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秦观来到长沙后,竟然发现这里还有崇拜自己的粉丝,粉丝们还邀请他吃饭喝酒,约他聊聊京城里发生的故事。

秦观随口问问一位朋友,在长沙歌女当中,有没有那么一位“可以言者”,也就是说可以谈得来的。

秦观是北宋最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是一流的音乐家和词作家,来到陌生的地方,问一问当地专业歌手里面,有没有比较出色的,有没有在音乐方面有情感的共鸣者,是理所当然的。

朋友说,此地有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歌唱得好,而且还是秦学士您的忠实粉丝,而且,平生只唱您写的歌,是长沙大有名气的女子。

秦观将信将疑,心想,一个不毛之地,能有多出色的歌手呢?只是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秦观描述爱情的诗句(金风玉露一相逢)(1)

路过长沙,偶遇长沙歌女

过了几天,秦观闲来无事,一个人散步来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这里有一处居所,清幽,雅致,通往院子的小路一尘不染。秦观驻足片刻,突然一老妇推开院门,发现秦观面生,犹豫了一下,只见眼前这位公子,文质彬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好生奇怪,于是上前要问个究竟。

不料,秦观已然上前施礼,“在下并非本地人士,路过此处,只见此处清幽雅静,故而驻足流连,可否能拜见贵府主人?”

老妇人见到秦观气度非凡,谈吐儒雅,毫不犹豫地把秦观引入了里屋。

秦观一进门,但见里屋房间不大,只是收拾得朴素、淡雅、桌子上摆放着一盘怒放的兰花,一位女人,坐在桌边,在低头认真的看书。

女子穿着朴素的家居便服,一只银钗斜在发间。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女子抬头看了过来,正好跟秦观的眼睛打了个正面。秦观着实惊讶,女子连忙站了起来……

秦观向前施礼:在下途径长沙,听闻姑娘歌艺乃本地一绝,故冒昧造访,不知可否有幸聆听姑娘的清音?

姑娘浅浅一笑,回礼:”公子请坐,妾资质鄙陋,恐污了公子清耳。”

秦观坐下,但见桌上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一本《秦学士词》,当下心想,此女子喜欢我的歌词,定不是徒有虚名。秦观征得女子同意后,拿起这本书,随手翻看了一看,里面工工整整地抄写的全是自己写过的词作。秦观大为震惊,于是故意问道,“此秦学士,何人也?”

女子想,这位公子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竟然不认识秦学士,想必是不学无术庸俗之流罢了,冷淡地说道:“秦学士乃东坡先生得意门生,才华盖世,名满天下,妾平生最是喜欢秦学士之词,素日只唱秦学士词”。

秦观想,苏门生中有黄庭坚、晁补之都是写得很好的,是名家高手,她偏偏不喜欢,却独独喜欢自己的词呢?是自己词中的什么地方打动了她呢?

追问中,女人幽幽叹了气,“秦学士的伤,最打动我……”

秦观大吃一惊,心想,此生遇见女子众多,有崇拜我的才华,有喜欢我的俊美,有喜欢我的温柔体贴,可眼前的这位女子竟然喜欢我的“伤”,简直不可思议。

女子又说,天意怜才也妒才,秦学士才华盖世,偏偏一生连遭不幸与坎坷,他写的歌词,句句貌似内心流露肺腑之言。哎,听说最近秦学士再遭贬谪,在浙江写了一首新歌,《千秋岁》,有两句甚为感动:”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秦观料想不到,女子边说边流泪。

女子又说,秦学士是多愁善感的男人,此刻受到如此残酷的打击,他的“如海之愁”,更与何人诉说?

秦观大为感动,强忍着内心的激情,还是没表明自己的身份,继续问道:“姑娘如此深爱秦学士,他知道吗?你见过他了吗?”

女子微微叹了气,说道,秦学士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怎么会到这种荒凉偏僻之地来呀?又怎么跟我这般女子见面呀?

秦观又问,你爱秦学士,大概只是爱他的词作罢了,如若你真的遇见了他,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秦观描述爱情的诗句(金风玉露一相逢)(2)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女子没有回答秦观的问话,只是清唱着《鹊桥仙》的这两句,歌声里蕴含着浓浓的深情,于是又说“如果我能见到秦学士一面,即便是给他当小妾、丫鬟,此生无憾也”。

面对如此深情,秦观站了起来,整了整衣冠,深深施了一礼,“姑娘,在下正是秦观,秦少游,只因被朝廷贬谪,途径此处,幸得相遇”。

女子听罢,一愣,没有说话,默然退出了房间。

此刻秦观一个人站在那里,是走,还是留?尴尬至极。片刻,老妇人进来,说道,小女人让我来请公子移步正室。

秦观忐忑不安,跟着老妇人来到正客厅,老妇人示意坐下,又等了许久,只听到外面群鸟喜趣,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一位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迎了过来。

女子换上了一身华美的凤冠霞帔,脸上已然施上了脂粉,正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有如贵族千金出嫁时候的模样。

女子一进门,深深地对着秦观拜了下去,秦观赶紧站起来,扶起姑娘,说道:“姑娘行此大礼,秦某岂敢接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老妇人此时已经备上了美酒佳肴,酒过三巡,女子唱起了她最擅长的曲子:”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是啊,多年来的相思,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浓烈的爱情,就像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相会,在鹊桥搭起的这一刻,他们终于相聚了,这一夜他们喝着,聊着,唱着,只愿这一个长夜没有黎明的到来……

聊着聊着,女子对秦观说:“我亲手缝制的凤冠霞帔原本是为秦学士您专门准备的,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穿戴上它们,没想到今生在这个鄙陋之地与学士相逢,真是三生有幸,小女子能为学士穿上一回嫁妆,死而无憾了”。

我们不禁想起韦庄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如果说天上的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相逢是人们的意料和情理之中,那么秦观和长沙女子的相逢那可是意料之外的惊喜。然而我们必须懂得,秦观此时来到长沙前往湖南郴州,路过此地,只是一个被皇帝抛弃的罪民,不再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激扬文字的少年。女子的难能可贵就在于她没有因为秦学士的落魄而产生丝毫的嫌弃,而是奉献她全部的真诚和毫无保留的爱情。

曾经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曾经的阳光暖男,在自己人生最暗淡的季节里,秦观感受和见证了来自长沙女子的爱和温暖。

向来缘线,奈何情深

“欢乐聚,离别苦”。秦观是朝廷罪人,戴罪贬谪在外,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他不能长久地在长沙逗留,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奔赴贬谪地,湖南郴州。

长沙女子是多么的想和秦观一起前往湖南郴州啊!即便是海角流浪,天涯漂泊,终是无悔无怨。可是,秦观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又怎么能许诺她的一生啊!

洪迈《夷坚志补》,有“妾又不敢从行,恐重以为累”。“爱,不是占有,而是牺牲,是成全”。长沙女子怎么忍心成为秦观此后的负担呢?故“唯是洁身以报”。

这一誓言绝不是轻率的,是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践行。一个美丽的遇见,一个无奈的转身,从此女子闭门谢客,只和母亲相依相守,守身如玉,痴痴地等待着秦观北归的那一天。“他日北归,幸一过妾,妾愿毕矣”,只要秦观还是记得她,待到秦学士北归的那一日,经过长沙,记得再来看一看她,此生的心愿就满足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人世间有一种爱,叫做永恒。

秦观离开了让他无比眷恋的女子,作为戴罪之身的他,身不由己,只能继续跋山涉水,万里漂泊,而深爱着他的长沙女子,从此牢牢刻在了秦观的内心深处,在那些唯美的爱情词句中,也永远留下了长沙女子美丽而多情的身影。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秦观描述爱情的诗句(金风玉露一相逢)(3)

一年的相思换来一夜的相聚,牛郎织女虽然爱得很辛苦,毕竟还有相聚的希望。可是秦观和长沙女子分别之后,秦观又遭到了朝廷的一路贬谪,直到宋徽宗即位时才获得赦免的旨意,然而,秦观在北归的路上,就在滕州,突然去世。

长沙女子听到噩耗,穿上丧服,风雨兼程,终在一家小旅店里,赶上了秦观的灵柩,绕棺三圈,大哭一场,气绝身亡。

秦观和长沙女子爱情的演绎故事

秦观和长沙女子的爱情故事,在流传中,不断地被后人改编,补充了很多版本。有宋代的《义倡传》,有清代的传奇小说《眉山秀》,归根结底,是人们对秦观的喜爱和无比的留恋。

秦观描述爱情的诗句(金风玉露一相逢)(4)

真正的爱情,从来都跟身份无关,而是跟情感的真诚有关。

相信,秦观和长沙女子的爱情故事永远流传。不管是故事里的诗词,还是诗词里的故事,都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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