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过梅花的清香,看过迎春花的热烈,赏过樱花的娇娆,而我独爱那淡淡苦涩气、如米粒般大小的荠菜花。人在小县城,适逢鼠年,又是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关键阶段,却每每被路旁、宅边、花园里那一簇并不显眼的绿所吸引,驻足、俯身、用手去轻触那点点的白星,在心中琐琐碎碎地诉说我的思念。冬天悄悄地走了,春天默默地来了,将太阳的光和热,化作一点绿,一抹白,装进千万个竹篮,走进万千个家庭,荠菜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野菜。
荠菜在老家叫地米菜。辛弃疾就写过一首咏赞荠菜的词:“陌上柔柔破新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岗细草鸣黄犊 ,斜阳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春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好一派恬静、平和而又充满生机的村野形象。是的,岁月的风风雨雨,让人时时怀想那春在溪头的荠菜花。
记得儿时,每到春天,当别的野菜还没有露头的时候,荠菜已经生机勃勃地长满了田间地头沟壑,闲了一个冬天的大人和孩子们终于又开始挎着篮子去挖荠菜了。虽然荠菜遍地都有,但我们这些小孩子还是最喜欢去村北的大沟里挖。那条沟又深又宽,沟底的荠菜长得密密麻麻的,只要在沟底随便找个地方蹲下去,左采右挑,十来分钟的时间就能挖满篮子,想想沟底的荠菜长得有多么茂盛吧!荠菜挖回家,小个的荠菜喂猪,又大又嫩的就先把底部的黄叶和根摘掉,然后洗干净,可以做菜粥,也可以炒鸡蛋,拌着吃,或者做荠菜饼子吃。每当我们家餐桌上,摆着母亲变着花样给我们精心制作的荠菜食品,父亲就会说起他小时候吃荠菜的情景。父亲说他小时候和我们一样,干的最多的家务活也是挖野菜。每年春天来临之际,奶奶就会领着他和姑姑满坡满沟的挖野菜。那时候,每家的粮食都不够吃的,荠菜变成了每顿饭的主食,所以那时候小孩挖野菜大人们不让用手拔,一定要用刀挖。用手拔很容易连荠菜根一块拔出来,用刀挖就会留下荠菜根,以后还会长。荠菜长得很快,沟底的荠菜,你刚挖过去几天,一场春雨后又是一片绿油油。父亲说,奶奶做荠菜大多是用清水煮,做荠菜粥或者蒸荠菜窝头吃。我们就问父亲,用清水煮的荠菜能好吃吗?父亲说,不好吃,但为了能填饱肚子,有荠菜吃已经很不错了。
春雨贵如油,春雪更多情。守望了一冬的瑞雪,在开春最初的日子里飘然而至。在白雪掩盖的地表下,荠菜以及所有植物的根都在忙碌着,欢快地汲取着春雪融化带来的甘露,为春的勃发积蓄着能量,仔细想想,哪一个人的心里不在漫漫寒冬中蛰眠着春天的希冀呢?
从家乡长兰的荠菜小豆腐到文人雅士的“东坡羹”,从农家面案的荠菜水饺,到汪曾祺的“凉拌荠菜”,寻常百姓的锅台,富丽喧闹的酒店,春天的美经舌头和胃品尝消化,世代传唱。花开花落间,十八年寒窑,王宝钏靠挖荠菜等待薛平贵归来。而今,十八天的等待都已很久,“闪婚”是否也对应着“闪离”。“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荠菜花是否也还能听到这样的誓言。大地春回、万物复苏,轻捷的脚步,无垠的田野,嫩生生的绿色,如雪的荠菜花。心语、轻诉、述说、狂呼:我来了,荠菜花!稚嫩少年、壮志青年、奋斗中年、快乐老年:荠菜花,有你相伴的日子。盼你、想你、念你、寻你,有你就有了春天,触摸你就触摸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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