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儿时回忆散文(原创一篇旧文记忆中的家乡溪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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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逸野的《从森林里流出的小溪》,我们仿佛看到了一幅悠闲秀美、引人入胜的客乡风光画:那水的甘洌、清澈,那源的悠远、诡秘,那林的深邃、丰满,还有那些发生在溪流边分属四季的原创性各色故事,亲切、欢乐!让我神往!也让我遐思!

我不知道逸野笔下的这条溪流,如今是否依然流淌,依然繁盛,依然欢乐。因为,相比我孩提时代流经老家的两条溪流,它们如今却是长年干涸,垃圾成堆,不忍直视,让人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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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兴宁市水口镇石下村,地处于兴宁市水口镇与五华县水寨镇的交界处,以无名小水沟为界,往北属兴宁市,往南属五华县。包括兴华交界处在内,往西南的方圆一带古称梓皋,我们通常称它为梓皋洞,老家位于梓皋洞的东北边沿。因为老祖屋在隔邻的五华县,所以从感情上,我们更倾向于五华,梓皋洞对于我们来说,更像是一个情感圈!

围绕老家村庄的溪流,主要有两条:一条源于北面稍远方的黄垌坑,流经多个村庄之后,到达我的老家,因水势比较大,溪面比较宽,丰水期溪面可达四五米宽,一两米深,所以我们都叫它“大沥”(沥:客语溪流的意思)。大沥在村口一个叫做“沙坝”的地方,与从老家屋后两座山上落下的,叫它“细沥”(细:客语小的意思)的溪流汇合之后,在五华县的坝心村汇入由西向东的滚滚梅江河(五华段称琴江)。

梅江作为梅州市的母亲河,在我们小时候,绝对是如长江、黄河般那样的神圣存在。虽不能用烟波浩渺,波澜壮阔来形容,却也是千帆竞渡、气势如虹。以前,每到丰水期,梅江河水暴涨,决堤垮坝之事常有。在我的印象中,最为严重的一次发生在1986年的夏天,那一年恰逢虎年,这洪水如虎,一点不假。在两岸群众都在祈祷不要垮自己这边河坝的时候,一天凌晨,我们这边的河坝终究没能顶住洪水的威力,轰然间就垮塌了。

垮坝之际,锣声四响,人声鼎沸。呼喊哭叫声与鸡鸣狗吠声相互交织,呼啦啦一片滔天水,乱哄哄一出无头戏,魂惨惨一道鬼门关!洪水如千军万马,蜂涌而入,势无可挡;人物如败军之阵,抱头鼠蹿,无所适从。自以为执掌着一切的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其最卑微的一面顷刻间暴露无遗!最严重的洪涝地区在离我老家尚有一段距离的垮坝地段,但洪水来到我老家的大围屋并没有费多少功夫,老围屋的最高吃水线,还差一尺就可以完全封住大门了。其时,我还不满15岁,是我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次河患洪灾。所幸家里并无多少值钱东西,最为要命的损失还是地里即将收割的庄稼,在洪水的摧残下,纷纷倒地不起,待洪水退尽之时,谷子都长出了嫩芽。那一年夏季,严重歉收!

梅江河在一路的奔腾中,不断接纳各条支流。其中在兴宁的水口镇陶上村水口大桥的北端,接纳了被誉为兴宁人“母亲河”的宁江,那是一条从城区一路南下的梅江支流。壮大之后,继续一路向东北方向,奔向梅州市区,并在大埔县著名的“三河坝”,与汀江、梅潭河一起交汇,形成新的河流——韩江。吸纳了最大水量并得于完全壮大的韩江,此时,正以自己特有的个性和傲骄的姿态,一甩秀发,掉头向南,穿经潮州,到达汕头,最后在汕头的澄海区北南两端的蓬阳河和外砂河汇入茫茫南海,至此,家乡的小溪也就完成了作为小溪到大河到大江到大海的华丽蜕变,成为海的一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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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家乡两条溪流的前世今生之后,我只能把文字拉回到我的孩提时代,因为,今天的那两条溪流,已经不似我孩提时的那般光景。她们老了,身子干了,头发白了,皮肤枯了,浑身污垢的身上披着的全是破烂的补丁,完全不是当年“少女”般秀美的模样!

所谓“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怕就是这个意思,对于家乡的印象,时间总是停留在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就像鲁迅笔下的《故乡》,作者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难免会按着离家时的印象去比对再见到的故乡。

鲁迅说:“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特别是文章写到,鲁迅见到儿时小伙伴闰土的那一段,最是让人心酸。见到闰土来了,鲁迅写道: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这种情形,相信离家愈久的人,感受就会愈加明显。我应该算是离家比较久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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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时代,家乡的“大沥”和“细沥”这两条溪流,是我们童年的伙伴,也是我们快乐的所在。那时,溪水真的很清。有多清?这么说吧,在我老家水井常年干涸的岁月里,他们特别是那条叫做“大沥”的溪流,是我们村子里重要的饮用水源。那时,我们只需用溪底的沙子将水围住,从里面取出来的溪水一点也不比水井取的水质差,甚至还多了一些作为流水所特有的甘甜!

那时,这两条溪流之所以保护得那么好,要说还是得益于当时农田灌溉的需要。为了保证灌溉用水需要,生产队每年都要组织进行冬修水利。那是一种政府行为,当然也是村民基于生产生活需要的自觉行动。那时候,各村的小溪都是重要的生产生活资源,都纳入了政府或集体的保护范畴,每年冬天都要组织一次彻底的整修,有的甚至还修了水泥护堤和水底硬化。所以,这两条小溪也就保证了长年有水,极大地方便了沿溪人们的生产生活。从这个角度说,这也是生产队诸多不好中好的一面!

人们做饭、喝水、浇菜、洗菜、洗衣服、洗家具、洗农具,包括洗澡、饮牛、放鸭等所有的生产生活用水,几乎都来源于这两条溪流。溪流就是全村人的血脉,也是命脉,是小山村人的“母亲河”!

溪流长年流动的,最多就是在寒冬的时候,表面敷上一层霜面,我们叫它“镜薄”,因为它的确就像一面菲薄的镜面。在蒸腾着热气的“镜薄”下面,依然是流动着的“血脉”。可能是溪流的生态体系从来就没有遭到过特别严重的破坏,所以它本身所具有的自净功能也就特别完善。有多好?反正,上述的各种生产生活需要都综合到它们身上,也是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是一幅非常唯美和谐的乡村画卷。借用张峰老师在《出走越久远,乡愁越浓烈》一文中所说的“要是张择端还活着,我估计要是画个《清明上河图》的姊妹作《新春贺岁图》也一定能传世。”此刻,我想说,彼时的家乡溪流美景,要是元代画家黄公望还在世的话,再比照家乡的这个景象画个《富春山居图》的姊妹篇《客乡溪戏图》,怕也不失为一幅传世佳作!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若此时再画,就只能是《山村秋破图》了。

作为彼时还是孩子的我们,在这两条小溪身上可以找到的最大乐事,有两件:一是裸泳。二是捉鱼。

至于裸泳嘛,不用多说也明白的。反正那个年代的男孩子,几乎没有没裸泳过的。特别是夏天,上学或放学途中,几个小伙伴,把书包一放,衣服一脱,站到高一点的岸坡,纵身一跳,或顺坡寻入。在将整个身子都没入到溪水的那一刻,透心的清凉顷刻间就传遍了全身,这种感觉,又岂是一个“爽”字可以形容?当然,有女孩经过的时候,总会有人提醒大家注意别“走光”了。这个时候,小伙伴们都会把下半截的身子没入到水中去借于遮挡一下。个别男孩胆大的,好像生怕女孩不知他们在裸泳似的,便故意的弄出大的声响来,有的还会使坏,想要对路过女孩作些调笑来,有时,调笑过份了,他们却忘了自己有个命门在岸上,这不,那个调笑过份的男孩,他的衣服已经被女孩丢进水中了,有些刁蛮点的女孩,甚至还会将那个男孩的衣服拿到远处,藏匿起来,直让调笑的男孩们叫苦不迭!呵呵,这就是快乐的代价!

说到捉鱼,相信出生在农村的人们大都不会感到陌生。只是那时候,对于捉鱼,其实不全是童趣,也是生活的一个部分。如果间或能捉些鱼虾上来,大概一家人的这餐饭就可以媲美一下过年的滋味了!

有人问我,客家菜比较咸,是不是因为没有冰箱的原因。我说,是也不是,究其原因,还是物资匮乏。如果物资丰裕,谁不愿意吃点新鲜的东西。咸,可以让食物,特别是难得的食物存放更长一点的时间,这样不时就可以打个牙祭,闻点肉腥了!

还好,物资虽然匮乏,但家乡的小溪总能贴补我们对于肉食的些许遗憾。我们不时会在某段溪流之间截下一段,用脸盆、水勺或其他一切能装水的物件,将截下的溪流戽个半干,在还剩下一些小水的情况下,用脚将水完全搅浑,来个真真正正的“浑水摸鱼”。不多一会,缺氧的鱼儿虾儿蟹儿,就都纷纷的浮出了水面。我们看得真切,抓得顺溜,个中快意,非亲身体验是不足于言尽的!如果是与别的小伙伴合作的,战果自然就少不了要相对平分一下。想来,捉鱼这事,除了不断地与大自然亲近之外,这种与人合作和分享快乐的能力怕也就是在类似这样的活动中逐渐培养出来的吧,所以,我常说,与人合作和分享快乐,严格说来不是天性使然,而是学习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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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溪流,给过我儿时最纯粹的快乐,因而也就给予了我今生最深刻的记忆,无论出走多远、多久,我都会怀念它们!此刻,我想它们只是生病了,睡着了,终有一天,它们还将康复并重新复活。因为,乡村振兴的号角已然吹响,乡愁可依,想来不会是一句空话,一个幻想!

此刻,我只希望它们好得更快一些,醒得更快一些,快一些,更快一些,因为,我的确是想念它们了!

老家儿时回忆散文(原创一篇旧文记忆中的家乡溪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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