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若甫
很少有一场音乐会,更不要提现代音乐专场,能够像谭盾的演出那样一票难求,音乐厅络绎不绝,听众席人满为患,停车场水泄不通。6月20日当晚造成非演出日门可罗雀的上海东方艺术中心间歇性拥堵的,是谭盾新作《慈悲颂》(Buddha Passion)上海首演。说是新作也不尽然,其作由德累斯顿音乐节委约,首演于2018年5月。其后,谭盾带着作品就像海龟妈妈呵护初生的龟仔一样巡游四海,在澳大利亚、美国和中国香港与当地强团墨尔本交响乐团、洛杉矶爱乐乐团和香港管弦乐团合作后,取道古都西安和谭盾老家湖南进入内地,6月20日来到上海。担纲中国巡演演奏的是法国里昂国家交响乐团和吕贝克国际合唱学院,作曲家亲自执棒,只是乐团在韵味捕捉上游刃有余,但力度刻画上稍显保守。
备受瞩目的演前氛围与两个半小时演完后听众的热烈反应相得益彰,人们纷纷起立鼓掌,谢幕长达十数分钟。最后,谭盾掏出手机与独奏独舞及乐师屡屡自拍,席间传出“加演”的叫嚷。如果说谭盾历来是叙事超级大师,他的音乐与故事密不可分,他也乐于且擅长为自己音乐代入动人有时甚至是玄妙的情节,在音乐会前以讲话的形式叙述分享,那在火爆的《慈悲颂》中,谭盾是怎么做到让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的听众都如痴如狂呢?
因为谭盾“进化”了。他的作品,无论是早年获得格文美尔大奖的歌剧,还是获得奥斯卡奖的电影配乐,都试图在西方语汇的范畴内融入东方意境、华夏风韵。
从《女书》一路走来的谭盾在《慈悲颂》中超脱了,他不仅写出了管弦乐的神韵,还激起了听众的强烈共鸣。从西方的视角来看,以作品英文标题“passion(受难曲)”为线索,这部作品是构建起他的受难曲上下卷。在上卷为管弦乐团和合唱团而作的《马太受难曲》中,谭盾巧用西方早起音乐圣乐体裁,融进水乐标志性符号,为合唱团注入卢奇亚诺·贝里奥般的灵动演释,鬼斧神工地更新了受难曲作为圣乐体裁的定义。《慈悲颂》延展了前作中对合唱团渲染情节的创造发挥,对水乐作为底线特色的孜孜不倦,对独唱推动剧情的概念强化。谭盾的这部受难曲取材自敦煌壁画,反转圣乐为梵乐,掉包复调为妙音,变幻耶稣为佛陀,从根基上动摇了受难曲的立足之本,故而引起西方轰动。
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慈悲颂》有血有肉,有真情和实感,更像是一部戏。但除了流于追求管弦乐色彩效果独立成篇之外,谭盾在六个乐章中不仅在阐述人世和极乐的递进关系,更是以一草一木皆生灵的慈悲关怀拷问着人类对人生的终极诉求:我们为何而活着?为此,谭盾借助并凝练他在前作中的种种尝试,比如《中国民族声乐地图》中的谭维维和《敦煌遗音》中的反弹琵琶,启用巴图巴根的呼麦及古代奚琴加之谭维维飘逸的原生态演唱营造神秘气氛。沈洋、郭森、王传越、朱慧玲担纲独唱,音域配置和唱词突出“仁爱大同”的主题似乎在致敬贝多芬《欢乐颂》。
归根结底《慈悲颂》是一部包裹着受难曲外衣,带有现代技法并使用大量中国民间元素的民族歌剧,并极有可能是足以传世的一部。郭森在《九色鹿》中的演唱催人泪下,每个乐章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呼之欲出,入木三分,每幅画背后的音乐和故事都感人至深,启迪良多。谭盾的音乐不再全是由滑奏和大跳组成的鬼魅之音,他也在独唱的段落和管弦乐旋律中向施万春、金湘、刘湲等致敬,由此,谭盾从2049年的未来回到2019年。谭盾不再是《西游记》里受制于佛法的悟空,而成了《七龙珠》里宇宙无敌的超级赛亚人悟空。
他退步了,他进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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