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中国客厅里坐落着国产剧宇宙的两大山头。
一座是妈妈们最爱的刘涛,野草般顽强奋斗的大女主,一边洒狗血一边就把遥控器给圈牢了。
另一座,是爹们心心念念的年代大戏专业户,风情万种的殷桃。
在刚刚大结局的《人世间》里,殷桃演了个苦命的小寡妇郑娟。
坚韧,漂亮,命途多舛,一半是坚贞不屈的传统劳动妇女,一半是为爱献身、自带苦情buff的风情美人。
可以说一个人就把朱砂痣和明月光包圆了,还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进阶版——
那朱砂痣随时可以化作窗檐下甜蜜蜜的大红枣,明月光落在锅台上,能盛出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曾经还在吐槽她不洋气的网友们纷纷表示,从此对殷桃有了“郑娟滤镜”,可算是悟到了她的美。
但我估计更早迷上殷桃,准确来说,是“殷桃演的女人们”的观众,只会摇头一笑说句too young。
要知道,早在郑娟之前,她就已经是全国中年男子心中的致命情人了。
01
“殷桃,我爸唯一的理想型”
毫无疑问,殷桃是漂亮的,但是一种极姿媚又极老派的漂亮。
圆脸蛋,尖下巴,笑起来脸颊饱满酒窝深深,五官浓郁。
厚嘴唇内侧一颗小黑痣,说话时会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不是秦海璐、孙俪那一挂的坚毅分明的面相,也不是现在娱乐圈小花流行的纤薄冷淡高级感。
她在《幸福像花儿一样》里面和孙俪同框,两个人的气质就很明显不一样。
都是年代戏里颇具“文工团气质”的美女,一个眼神顾盼又娇柔,好像最能顺着命运往下走;另一个看着就是清苦大女主,势必是要一路倔到底的。
比起后者,我觉得殷桃更像是那种已经有几分过时的月份牌美人。
漂亮,但又漂亮得没那么大家闺秀,总是款款地露出几分邀请的神色。
所以说她是极姿媚的:看人时老是喜欢垂着眸,眼神从下往上瞥,滴溜溜转出一缕眼波来,嘴巴欲说还休地张着。
《人世间》就很明白她的这点媚,出场镜头都懂得从上往下扫。
郑娟和男主角周秉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坐在土炕上穿冰糖葫芦。
蓬乱的大辫子镀了圈金灿灿的光,场面静谧美好得仿佛拍画报。
结果镜头一转,拍她布裙子边上两截光着的小腿,气氛瞬间就暧昧紧张了起来。
再一转,郑娟看到有男人进来,赶紧窜起来用衣裳遮住腿,忙不迭地拢领口。
照样是慌张地往上一瞥,露出小鹿般惊慌失措的神色。
纯真到让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像男主似的埋头下去眼观鼻鼻观心。
前面说了,郑娟是个苦命的年轻寡妇。
从小就是弃婴,被卖冰棍儿的妈妈收养,怀孕生子后又意外守寡,穿两串糖葫芦只挣一分钱。
她的身份注定惹人爱怜,同时却又惹人闲话。
这就跟殷桃身上那点老派的媚态结合得刚好:多一分会显得太主动太风情,也不符合人设。
但少一分又没了婉转勾人的性张力,只能让人痛惜,却不够惹人爱。
所以你看她穿冰糖葫芦时的后颈那么柔媚,转过脸来梗着脖子拒绝别人送钱资助的样子,却是十足十的贞烈。
任谁见了不得心里咯噔一下当场发誓:这么好的女人,我这辈子都舍不得让她吃苦受罪!
有人试图用当下最火的“纯欲”俩字去形容这种气质,但又不尽然。
因为郑娟也好,其他角色也罢,殷桃演得最多的,向来是年代戏里的平民姑娘、劳动妇女。
她身上的性感,也是最符合那个年代审美的,最生活化、最接地气的性感。
是甩着俩小辫儿、娇憨动人的军旅一枝花,也是大红牡丹被面上端坐着,低眉顺眼做针线活儿的年轻媳妇。
周秉昆第一次见郑娟的时候,整个人都看痴了。
打个赌,他那会儿脑袋里想到的东西,不是新婚燕尔的红被面,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白展堂是怎么评价七侠镇著名寡妇佟湘玉的?说她有张“天生的老婆脸,好看又耐看”。
殷桃也差不多,相貌气质天生就是那个年代的“理想型”。
这样一张脸庞,足以承载上一辈人对女性、对家庭全部的本能联想。
她就像是那些年代巨著里面会出现的小媳妇,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田螺姑娘。
前脚带着男主角走进爱与欲的大门,转眼新婚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发现她已经在桌上搁好了刚煮好的稀饭和豆浆。
02
她的破碎感,再无代餐
然而这种强烈的个人特质,还只是殷桃走向年代戏万人迷之路的第一步。
国内成熟漂亮的大青衣很多,能披着西装演女霸总,也能扮丑扮俗扮村妇。
但像殷桃这样充满性张力和破碎感的苦情女,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别的戏路,比如在都市爱情剧里演性感女郎。
去年《粉红女郎》翻拍版《爱的理想生活》播出,殷桃饰演原版中陈好的万人迷一角。
短发红唇妆造精致,出场踩着高跟摇曳生姿,被一众男人围住要微信。
但好像也只能勉强说一句美则美矣,那股令人心动爱怜的味道没了,表演还被网友评价“太油腻”。
Vista小松菜奈就执着地表示,殷桃的美,只有在打扮潦草、一股苦劲儿的时候才对味。
好像一旦变得精致了、鲜亮了,她风格强烈的性感就很容易会在屏幕上显得媚俗。
苦是她性感的保护色,是一个让她无限趋近于大众心目中“人间理想”的外壳。
但在殷桃演绎的角色身上,这二者被她内化为了一种“破碎感”。
这种破碎感是《人世间》里她最开始的自卑与自怜,第一次见爱人的大哥,上前仰起脸颤颤地吐出一句“您劝劝他,我不值得”。
也是《鸡毛飞上天》里,骆玉珠和爱人久别重逢时,隔着窗玻璃的一场崩溃大哭。
骆玉珠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小时候被卖给人贩子,转头就能动脑子把人贩子给反卖掉。
这么个狡黠又强势的姑娘,听到对面“我找了你八年”的告白,趴玻璃上哭得眼泪汪汪,让人看得心肝儿都颤起来了。
同样是演劳动妇女、演大时代中的苦命人,巩俐或者秦海璐就不会有这种破碎感。
她们是质朴浑然的大地之母,默默咽下人世间所有的辛劳和苦楚,身上背着接近神性的使命。
殷桃演的女人,更像白鹿原上的田小娥。
她也吃苦,也受累,但都带着那么点有目的性的自我牺牲,连同她的性感一起,变成百炼钢也化绕指柔的力量。
有时候这种力量的萌生,是为了一个具体的对象。
比如郑娟逼问周秉坤心意,俩人面对面坐在炕上,郑娟捧着他的脸问,“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老实对象瘪瘪嘴说不知道,她直愣愣地说,“你知道。”
周秉坤推回来说不知道,她再一次发狠重复,你知道。
她就是要那个答案。
而在听到了“我天天想着你的答案”后,她安静地坐着,幽幽吐出了一句“人想人,想死人”。
我愿称之为经典的“殷桃式告白”。
一个为你付出种种艰辛,历经种种磨难的美丽女人,仰起脸、含着泪,抱着最强烈的交付感和牺牲感,说出最让人无法拒绝的情话。
“我就是你的人。”
“你要是想我了就来看我,要是结婚处对象了,就忘了我。”
另外一些时候,这种力量面对的也是命运。
《围屋里的女人》中,殷桃演的又是一个年轻寡妇,18岁的豆苗。
新婚之夜就死了丈夫,被关进当地丧偶夫人们居住的“围屋”,在还没弄清楚爱情是什么的年纪,就被扼杀掉了全部的青春和欲望。
她不愿意在围屋里度过寂寞的余生,和自己的小叔子偷情怀孕,然后被毁了容貌,殉情而死。
性感又苦情的“殷桃式女人”,大概总得要背负点什么。
或是几十年如一日地为爱付出,或是被“美貌就是原罪”的处境禁锢,要么一辈子在跌宕起伏的命运里打滚。
她们也注定有局限性。
是她们的美丽、易碎、柔软,远远够不上决绝的反抗姿态,没法用放浪恣肆来掩盖人生的难。
甚至,她们是那种最不讨好观众的,“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女人”。
性感总难免与凝视的目光挂钩,牺牲和奉献贯穿人物的底色。
不是时代中的大女主,是那些美过、活过,有过欲望,也走过苦难的女人。
03
“她是不灭的提神香”
前几年总有年轻观众嫌弃殷桃“土、俗、不高级”。
这倒也很好理解,除了正经八百看面相的审美因素,她演的角色本身就显得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刘涛在《星辰大海》里演的小镇女青年奋斗史,虽然被嘲土味,但好歹和重男轻女、职场打拼这些现代话题沾点边。
而“殷桃们”经历的苦难,离网友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没爹没娘,被坏人侵犯,又当了寡妇;成分不好,不被婆家认可,还上赶着去人家里给瘫痪在床的“未来婆婆”每天翻身按摩。
跟这一切比起来,她收获的幸福和赞誉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用贤妻良母、家庭美满几个字就可以概括完。
但殷桃给这样的人物形象,好像注入了那么一点新鲜感。
本来《人世间》的编剧说,自己在改编原著的时候,最犯难的角色就是郑娟。
她不是聪明、独立的女主角,只是男主角美丽不幸又任劳任怨的妻子,一个最容易沦为工具人的存在。
结果没想到,这届观众喜欢郑娟。
一面是因为她出场时的“欲”。
携着所有年代剧苦情女主身上都没有蓬勃性张力,火花般地惊鸿一现。
另一面,是发现她填补了国产剧里长期以来的某种形象空白。
毕竟这些年不管是年代剧还是普通都市剧,但凡贤妻良母,总是温婉平和又无欲无求的;但凡劳动妇女,总是粗砺质朴又百折不挠的;但凡搞事业的女强人,也得是光鲜亮丽精英范儿十足的。
但好在还有殷桃,时不时地跳出来,扔出一两个角色说,其实也不全是如此。
劳动妇女身上也有浑然天成的媚态,甚至是肉欲的一面。
贤妻良母不是国产剧里无聊的背景板和黄脸婆,也曾捧着丈夫的脸,在暧昧的灯光里细细亲吻过。
女强人不一定都是藤校毕业的华尔街海归精英,还有“暴发户心态”的骆玉珠式生意人,没文化没品味,世俗里摸爬滚打发的家。
周秉坤形容郑娟这样的女人,是“不灭的提神香”,谁家有了她,大人孩子都跟着好。
我倒想形容殷桃是国产剧里的提神香。
她的存在说,女人可以性感,女人可以破碎,女人更可以有局限性。
可以保留身上没那么光彩的顺从、讨好,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