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4日，“被上帝遗忘的人”，享年112岁、享誉“汉语拼音之父”的周有光先生与世长辞。噩耗传来，不禁唏吁。我与先生并不相识，只是通过学习汉语拼音才知道先生，并逐渐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先生早年专攻经济学，是为金融学家和经济学教授。1954年，“国家文字改革委员会”成立，先生为汉语拼音委员会委员，出任第一研究室主任。年近半百方改行从事语言文字研究。先生提出的汉语拼音拉丁化、音素化和口语化的三原则，成为汉语文字改革的重要标准；并与叶籁士、陆志伟共同起草了“汉语拼音文字方案”。先生还主持制定了《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同时，撰写了一系列重要的文献；至今仍在使用的《汉语拼音方案》，经第一次全国人大第五次会议正式批准在全国实行。1958年秋季，《汉语拼音方案》进入小学课堂，成为全国小学生的必修课。
周先生生前，还促成了国际标准化组织确认通过“汉语拼音方案”升格为国际标准，标准代号为ISO 07098。
早在1956年，我便对汉语拼音产生了极大兴趣，积攒着零花钱，定期到新华书店购买当时出版的《拼音》期刊，仔细研读。周有光先生生前对“汉语拼音之父”的称谓并不认可，他曾谦虚动情地说，没有之前汉语注音字母，就没有汉语拼音方案。
1948年春，我进入小学读书。
初级小学的教学目的是启蒙认字、识数计算。主要课程有国语、算术、写字、珠算、音乐、图画和手工等。当时，我们识字、练字通过三种方式：一种是用石笔在石板上练习，写生字的石板厚度约零点三厘米、长约二十五厘米、宽约十五厘米，用灰黑色花岗石切割、磨光而成，四周再镶上松木框即可；石笔长约六厘米、宽约零点五厘米、高约零点三厘米，用青白色滑石板切割制成。使用石板练习写字、识字，方便实用，缺点是不小心容易摔碎。我曾经不慎打碎了一块石板，因为家贫，受到了母亲的严厉责备。
第二种是用大楷毛笔练习写“大彷”和用小楷笔练习“小楷”，如临摹赵孟頫《五柳先生传》和《千字文》字帖等。
第三种是使用工具书——查字典。
我家有一套三十年代上海广益书局印行的《新式绘图国音学生新字典》。这套字典右侧线装，纸型为十八开对折片艳纸，左翻口。字典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支字符分为十二部。字典收录的汉字一概为繁体字，使用部首检字，注音字母注音，注音标有“平、上、去、入”声调，注释条文简明扼要，配有生动精美的插图，望图生义。遇到生字就到这部字典里找答案，或有空时常翻阅，成为我学习汉字、掌握汉文化，不知疲倦的无声教师。
记得国语第一册第一课的课文是“人，一个人，两只手”，只有六个汉字。每个汉字都有注音，使用的注音字母为“ㄅ（拨）ㄆ（坡）ㄇ（摸）ㄈ（佛），ㄉ（得）ㄊ（特）ㄋ（諾）ㄌ（嘞）……ㄧ（衣）ㄨ（乌）ㄩ（鱼）”等，共三十七个字符。比如“人”字的注音是“ㄖㄣ（rén）”。
后来，根据史料记载才知道了这套“注音字母”的来历不简单。原来，鸦片战争以后，梁启超、沈学、芦赣章和王照等清末民初的知识精英，历尽艰辛执着地探索教育救国之路。有人认为，中华民族之所以饱受列强欺侮，乃是由于国民文化素质低劣。而素质低劣的根源在于汉字笔画繁复，不便于平民百姓学习掌握。尤其是王照先生参加戊戌变法失败后，曾东渡扶桑，拟定了汉语注音字母。1900年，他秘密回国后，以北京话为标准官话，以汉字笔画为形制，用“庐中穷士”的笔名发表了声韵双拼的《官话合声字母》。1913年2月，在北京召开的读音统一会，确定了“标准国音”，并以章太炎的《记音字母》和王照的《官话合声字母》为蓝本，拟定了“三拼制”的注音字母。后来这套字母减为三十七个，包括声母二十一个、韵母十六个。1918年，北洋政府教育部正式公布了这套注音方案。随后，在全国开办了各种“国语讲习所”，推广这套注音字母，一直使用到1958年。
借助这套字典，识字的速度突飞猛进。到了小学三年级就可以阅读大部头的课外书了。先是，偷偷地向同学借书看。有的同学家院门上，雕刻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等楹联，这种家庭的藏书往往较多。一次借两本，看完再去换。这时看的书主要是古小说或剑侠小说，如《水浒》、《石头记》、《七剑十三侠》、《小五义》、《红线女》、《包公案》和《施公案》等。
后来，跟同学借书不能满足强烈的读书欲望，便去县图书馆借阅。图书馆只有一位王姓女管理员，忙不过来。她见我总去借书，便征求我的意见：“是否愿意担当义务图书管理员？”我求之不得，立即答应。从此，我每天放学第一时间来到图书馆，工作约两个小时。只负责还书注销或借书登记，没人借、还书时，可以随便找书看。图书馆关门后，再带两本回家看。回到家，母亲早把饭做好。吃过晚饭，帮助母亲刷锅洗碗、做家务，然后，很快写完作业，就是我的读书时间了。时常在小煤油灯下，读到子夜。
这期间，毫无目的、囫囵吞枣式的阅读。像高尔基的《同年》、《海燕》、《我的大学》和《在人间》；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复活》和《安娜·卡特琳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白夜》；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奥赛罗》以及拉丁美洲名著《草原、林莽恶旋风》等。
有了汉语注音字母做基础，助我轻松地学会了汉语拼音。也正由于汉语拼音方案使用拉丁字符，又给我日后学习俄文、英语带来了方便。无论日耳曼、斯拉夫、还是盎格鲁撒克逊语系，其字符大同小异，语法也有许多相同相似之处。我学俄文时，就感觉很轻松，只需记住俄文字母的准确发音，就可以直接拼读单词和语句。而且，俄语成绩不是4分就是5分（是时，学苏联实行5分制，相当于100分）。
1989年后，工厂的工业链条逐批出口美国，时兼任陕西进出口商品检验局认可检验员的我，每次去报关前，都要准备中英文的品质报告单。之前，曾自学英语，又在工厂夜校受教于张老师（技术科搞技术情报的于国刚爱人），初步学会了音标和拼读规则。之后，借助于字典，顺利完成了汉译英和品质单的填写工作。
当今世界已进入后计算机时代，人机交流，使用何种输入法，见仁见智。个人认为，“五笔输入法”太复杂；“手写输入法”易于发生错误。唯有“拼音输入法”准确快捷。对我来说更是如鱼得水，使我能在退休之后享受人类科技文明的最新成果。
这些不能不说也受益于汉语拼音的帮助。
总而言之，汉中是汉文化发祥地，汉字是固化汉文化的载体，博大精深、沉淀深厚。汉语拼音不仅是迅速学习、掌握汉字的重要工具，而且，必将继续成为了解、掌握、交流人类最新科技文明硕果的重要手段。
仅以此文纪念令人敬仰的周有光先生。
作者简介：朱建军，笔名山牛，大学，北京市丰台区人，工程师；为支援三线到汉中群峰机械厂工作。1997年7月回京，在北京牧机公司从事技术工作。1998年7月，因牧机公司改制而辞工；1998年至今，在北京中煤安泰机电设备有限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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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406】
本期责编：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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