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的爱情故事
“美丽的清江哟,八百里长。一头担着太阳,一头担着月亮。土家那个儿女哟……”
八百里清江美如画。清江是长江一级支流古名夷水,因水色清明十丈,人见其清澄而名清江。位于长江南岸,是长江中游,在湖北省境内仅次于汉江的第一大支流。发源利川与重庆交界之齐岳山龙洞沟,流经利川、恩施、宣恩、建始、巴东、长阳在宜都市所在地之陆城注入长江。全长423公里,在这块土地上孕育着395万土、苗儿女,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勤劳勇敢的土、苗儿女,热情大方、能歌善舞、自古以来,土家儿女就以她特有的热情和对幸福美满的爱情婚姻、向往、追求……土家“女儿会”,又名“东方的情人节”,至今延续了300多年,就在这块土地上发生了,许许多多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故事就发生在这清江中游,地处北岸,两面环山。出生在这大山里的钟琴与田兵,同居一组。钟琴家住山腰,田兵家居山下,两家距离很近,邻里关系很好。田兵和钟琴年龄相差两岁,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手牵手地玩“家家”、捉迷藏、下河捉鱼,少年时两人又在一起砍柴、放牛、割猪草、到了读书的年龄,山里的孩子读书离学校远,又相互结伴上学,互相照应,钟琴每天总是由父母放心地送到田家与田兵一起上学读书。放学以后又一起回家,田兵像大哥哥一样,时时刻刻保护着小妹钟琴。下学以后,两人又一同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早出晚归、形影不离、时时同行、有说有笑、青梅竹马、两下无猜、幸福快乐的过着每一天。
日子过得真快,两人渐渐长大,一转眼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大十八变,钟琴到了十八岁长的婷婷玉立,田兵长得高大英俊,乡亲们常常夸她俩是天生的一对。田兵与钟琴天天一起在生产队里劳动,两人互相爱慕,又有友情作基础,不知不觉地产生了感情。他们相爱了,并且爱得那么深。
有一天晚上,两人背着双方的父母,悄悄地相约在村头的一棵古树下,学着电影天仙配的七仙女和董永,对天盟誓,钟琴非田兵不嫁,田兵非钟琴不娶。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并立下誓言:若有悔者,天劈雷轰。就在这天晚上,两人手牵手、心贴着心,沉浸在爱的幸福之中。爱情的烈火把这对恋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如痴如醉,钟琴把自己最宝贵的初夜献给了心爱的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经济不发达,山里封闭,农村贫穷、封建。年轻人的婚姻自己不能做主,“父母包办,媒妁之言”的传统习惯非常浓厚。自由恋爱结婚要冲破世俗观念的封建枷锁很难很难,父母则看重的是对方的家庭的经济实力,至于感情和个人素质不占任何优势,身体只要不残缺就行。
田兵回家以后,就把自己与钟琴的恋爱的事告诉了父母,并央求父母请媒人及时去钟家提媒说亲,田家带上礼品请媒人到钟家去过3次都没有成功,后来又请了与钟家关系最亲密的三婶,再次去钟家提亲,还是不行。最终的原因是钟琴家里,经济条件非常差,钟琴上面有两个哥哥,钟琴年龄最小,两个哥哥早已到了安家的年龄。父母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统思想支配,坚持要用女儿为儿子换回一个媳妇为钟家传种接代,延续钟家的烟火。由于家庭贫穷,钟琴的两个哥哥,早已超过结婚的最佳年龄,钟琴的父母为儿子的婚事,铁下了心。
田兵家有兄弟四个,大哥早年结婚,成家在外村,剩下三个弟兄仨个光棍,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好,非常贫穷,既没有姐妹去换女人,又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或彩礼去满足对方的爹娘,因此,田兵和钟琴的婚姻自然就没有什么盼头。为了争取婚姻自由,能与自己心爱的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可以豁出去,于是两人私下约定,双双私奔。
在一个月落星稀的夜晚,两人隐瞒着父母,相约跑出门,来到了城里长途客运站。第二天,他俩在车站见面后,都非常激动,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在一起过日子了,是多么的幸福美好,谁也没法阻挡。田兵和钟琴事先商定去江汉平原投奔田兵的姑妈,两人计划的天衣无缝,他们坐在候客厅长椅上,相互依偎互相取暖。就在这时,钟琴的老爸、哥哥、舅舅、等十几个人找到了车站,不问青红皂白就给田兵一顿痛打,把田兵打的半死后,将钟琴五花大绑的弄回家。田兵被两个哥哥抬回了家,治疗了两个月才能下地干活。这时,钟琴已被爹妈做主把她嫁给到另外村,一个家庭比较殷实而大她十岁的丈夫。
钟琴嫁过去后,并不像父母所安排的那样,生活其实并不幸福,婆婆当家。丈夫大男子主义,又是一个非常势利,小气的吝啬鬼。有一次钟琴私下给娘家的一个亲戚借了几十斤粮食,丈夫回家后发现自家的粮食不对头,平时就把粮食看得象命根子的丈夫,不问缘由,就把钟琴狠狠地揍了一顿。夫妻之间经常为柴、米、油、盐一些日常家务琐事吵吵闹闹,唠叨钟琴不节约,不会理家。丈夫越是这样,越是勾起钟琴对田兵的思恋。钟琴多次想逃离这种既没有爱,又没有温暖的婚姻,但一想到年迈的父母,可怜的哥哥,一声叹息,只好认命,与丈夫同锅了食,凑合着与丈夫过日子。
自从钟琴出嫁以后,田兵心中时刻想念着钟琴,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由一个天真活泼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整天在生产队里一个劲儿的干活。
“年小月半大”,土家人在农历七月有过“月半”的习俗,出嫁的姑娘都要回娘家过“月半”。第二年七月,钟琴背着孩子回娘家过“月半”,田家是必经之地。田兵也知道这几天钟琴要回娘家,那里也不去,就在钟琴要路过的包谷田中干活侯着。每天站在田头不停地张望,盼望着钟琴早日回娘家。果然,一天响午钟琴背着孩子,右手里提着礼物,左手拿着手帕。朝着回娘家路上走来,一路挥汗如雨,走走歇歇。田兵站在田头远远地望见钟琴母子俩归来,想放下手中的农活,去迎接钟琴母子,但又怕别人看见了笑话,只好坐在自己包谷田中耐心的等待着。见钟琴背着孩子一步、两步,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心里扑扑的跳,那高兴地劲就别提了。当钟琴走到田边时,田兵连忙放下手中的农活,把钟琴母子急忙拉进包谷田中。一人多高的包谷是他们的天然屏障,田兵牵着钟琴的手,找到一块比较隐蔽、清静、安全的地方,连忙从钟琴背上把孩子放下来。田兵紧紧地挨在钟琴身边,握着钟琴的手,两位情人,久别重逢,是喜是忧?心里怦怦直跳,彼此之间激动的心里好象有许许多多的话儿堆在了嘴边,要对心上人倾述,却又不知从何处谈起,双目对视,含情脉脉,两人不知谁说什么好。过一会,还是田兵先开口。田兵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抚摸着钟琴的脸,问钟琴:“走累了吧,你在那边日子还过得好吗,生活怎样?看看你的身体比以前瘦多了,他对你怎样呢?”说着就把钟琴搂在自己怀里,亲切的话语说的钟琴心里酸溜溜的,不知怎样回答田兵才好。隔了一会儿,钟琴才慢慢腾腾的回答:“还凑合,就是他嘴巴有些唠叨。”“他怎么没有同你一起回娘家呢,”这一下可把钟琴问倒了,不知怎样回答?过一会儿,钟琴才慢慢腾腾的从嘴边冒出话来:“他只知道勤俭持家捏紧裤腰带过日子,回娘家要花时间务农活,不懂的心疼人。”说着说着,钟琴的眼圈就渐渐地红了,动情地说:“兵哥,这一年来,你不知道,跟上这个死鬼,又不懂得感情生活的人,过日子我是怎样熬出来吗?特别是到了晚上我就想起了你,就想起你我在一起的那些情景,是多么的幸福啊!唉,要是时光能倒流回到从前该多好啊!”说着说着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眼圈里流出了泪花。田兵开始从钟琴的表情、面容、就知道钟琴在那里过得并不愉快。田兵回想起自己与钟琴所立下的誓言,过去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看着自己心上人如今这样,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但又毫无一点办法,两眼望着苍天,只是唉声叹气。田兵安慰着钟琴:“这世道,日子还得过,慢慢来。琴,你过去送给我的定情物和写的一些信件,至今我还完好无损的保留着。特别是用千针万线给我扎的那双鸳鸯鞋垫底和布鞋,我把它放在枕头下面没有舍的穿。平时一想起你就拿出来看看,回想起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那是多么的幸福啊!真是值得回味。”田兵用手指着前面的那条小河,“你看,那是小时候我们经常去捉鱼摸虾的地方,记得每年夏天小河下雨涨水时候,你不敢过河去上学,每次都是我背你过河去的。记得不?有一次你不小心从我背上滑了下来,大水把你冲到几米远,是我游泳把你救上岸的。你看那座小山包,是我们常常在一起看太阳升,月亮起,捉迷藏,玩‘家家’的场地。长大后,又是我们经常聚会谈理想,谈未来的地方。那时我俩太天真,太幼稚了。经常出双入对,一起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公不离婆,秤不离坨。谁人不夸我俩是天生的一对,没有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局。唉!难道真是命中注定么?这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到处都有我们留下的足迹。有我们流下的汗水、有我们的友情、有我们的记忆、有我们共同付出的爱。我爱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一切一切……琴,你呢?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在村头古树下共同立的誓言,”“怎么不记得呢!”钟琴回答说:“兵哥,你别说了。人都是命啊!俗话说:田争粪不赢,人争命不赢。现在木已成舟,过去的事就让他成为过去,这辈子我俩在一起是不可能了。如果有来世就盼来世吧!”钟琴越是这么说,田兵心里越不个滋味,紧紧地抱住钟琴说:“不!我一定要实现我俩诺言,我俩生不能在一起,就是死了变成鬼,也要在一起。我这可爱你的心永远是属于你的,无论你到天涯海角,琴,你信不?”钟琴两眼深情的望着田兵说:“兵哥,你别犯傻了,你还年轻,世上比我好的姑娘多的是。将来你一定能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田兵:“不,我什么都不要。琴,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你,我田兵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立下的誓言,一定要算数,无论你在那里,我都要追到哪里,要追你一辈子。”“不信你就等着瞧!”欢乐嫌夜短,苦愁恨更长。两人不知不觉谈到太阳落山,难舍难离,钟琴才背起孩子,依依难舍的走出包谷田朝娘家路上走去。田兵站在田头痴痴地望着钟琴母子俩远去的背影,紧握拳头,牙咬的格格地响。自言自语地说:“钟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田兵自从那次与钟琴相会以后,打了几年光棍。后来农村改革开放,有了责任田,家里的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虽然田兵年越三十,但人生的人高马大,英俊魁梧,又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一些好心的人多次上门来提亲,但被田兵拒绝了。后来田兵又出人意料地与家人赌气到另一村子里去倒插门做了上门女婿。那些年在农村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走上这一步棋的,因为倒插门就意味着这小子无能,要改名换姓,是丢祖宗脸面的事,田兵的家人极力反对。但是田兵宁可与家人断绝关系,也义无反顾地去做了上门女婿。后来有人才明白过来,钟琴正是嫁到那个村子,离钟琴家很近。田、钟两家人开始有些担心,担心两人出事。很多年过去了,相安无事。两人都有各自的儿女,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发生。日子一晃,田兵与钟琴都老了。田兵的妻子,前些年因患癌症去世。钟琴的丈夫2005年5月在湖南一煤矿挖煤,瓦斯爆炸夺去了生命。田兵和钟琴后来在镇上赶集碰面,两人的眼光又焕发一种已消失几十年的光彩,两人确差着辈份,田兵得叫钟琴为婶,为了避嫌,两人几十年来很少说话,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自己的婚姻价值观念有了重新的认识。一直对钟琴痴心不改的田兵,决定不想再失去这一生中最后的机会。田兵刚开始背着儿女寻找良机,偷偷地与钟琴悄悄地约会,每次向钟琴讲出自己想续旧缘的想法,钟琴就是不表态,田兵一一做工作。
随着农村经济形势发展,对田兵和钟琴两人的事越来越有利。不久前钟琴的女儿出嫁,儿子儿媳又双双外出广州在一家鞋厂打工,丢下两个孙子要钟琴照看。钟琴既要照料孙子,又要种田喂猪,里里外外一把手。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忙不过来缺人手,农田里又要备耕了。
有一天钟琴主动上门找到田兵,请田兵过去帮忙耕田。他俩熄灭很久的爱情之火又慢慢地燃烧起来。田兵看着自己能与心上人在一起的机会到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第二天,田兵连忙放下家中的农活,牵着耕牛上钟琴家去。到了钟琴家,看到钟琴怀里一边抱着两岁的小孙子,一边坐在灶前煮猪食。“你来了,快帮我来烧火。我来做早饭,吃了大孙子好上学,我们也好上坡。”说着,钟琴连忙放下怀里的孙子让坐椅子。“好,我来烧火。”田兵望着钟琴笑眯眯的来到灶前,一边用柴刀劈柴给灶里添柴加火,一边与钟琴交谈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琴,一个家庭要搞好,没有男人不行,没有女人也不行,缺一不可,缺一个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过去人们常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现在时代不同了,儿女一大都跑出去打工不愿种田。一年四季不归家,哪有时间照顾老人。人老了要是生病怎么办呢?你看我们这里有几家年轻人在家里种田的。年轻人一走,家里的农活轻的、重的还得自己干,找个老伴才是终身之靠。俗话说:少是夫妻,老是伴。这个话说得不错!”田兵说完,两眼深情地望着钟琴等待回答。钟琴站在灶后一边炒菜做饭,一边默默地听着。现在这形势,其实钟琴心里又何尝不想与田兵在一起呢?两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情深意笃,相互间知己知彼又有旧情。自从丈夫死后,儿子儿媳又常年在外打工。丢下两个孙子,既要照料,又要种田。累呀!家里大小事情,轻重农活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过日子难!谁叫自己当初嫁得那个冤家是叔辈份呢?钟琴思想上在进行激烈的斗争着,表态同意吧,那有婶婶侄儿能结婚的?要是村里有些嚼舌根子的人知道了,自己在村子里又怎样做人呢?不同意吧,老情人田兵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这些年来自己在感情上却是亏欠田兵的太多太多……。加上家里轻重农活又缺劳力,方方面面还需要田兵帮忙。钟琴思前想后,只好把这些苦衷埋在自己心里。吃过早饭,钟琴家的责任田离家又远,田兵牵着牛上坡犁田去了。中午,钟琴给田兵送午饭,两人坐在一起,田兵又提到此事。:“琴,我知道你有顾虑。你没听说吗?三组的向连心、向么妹这对老情人,两人一直好了这么多年代。都姓向,还是同族人,最近听说他们在敬老院生活,还闹着要结婚呢!你看,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给好多单寡孤独的带来了机会,有情人那一对不是明的暗的生活在一起。”听田兵这么一说,钟琴犹豫地默认了。
从那以后,两人你来我往,比以前走得更近。后来,田兵干脆把家里的锅盆碗筷等生活用具搬到钟琴家,搭伙在一起过着快乐夫妻生活。他俩的事情一下子在村子里传开了,钟琴与田兵也不去理会,两人恩恩爱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天有难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福祸。”2008年,世界发生经济危机,广州有不少的鞋厂,玩具厂倒闭,厂垮人散,一大批农民工失业回家,钟琴的儿子儿媳也只好回家种田。刚开始一起生活,钟琴的子女还容忍得下田兵。后来,人言可畏,村里风言风语的舌根子的话压死人,两人的事再次遭到儿女,族人们强烈地反对,不是儿女们不开化,实在是辈份的差异,在这个村子里上上下下还没有人开过这样的先列,人们都认为那是伤风败俗,大利不道有辱门庭的丑事。没多久,钟琴的儿子借机把田兵撵回家。田兵和钟琴这对有情人也铁了心,坚决要生活在一起。
耗费了半年的时间与儿女们斗争了半年多,迫于内外的压力,但未能如愿,于是两人下定决心,再次走上三十年前私奔的旧途。当他们再次踏进长途汽车站时同时,钟琴的儿子、媳妇、闺女、女婿都赶来了,将钟琴强行接走了。田兵望着钟琴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苍天啊!我们的命为啥这样苦呢。人们不是常说: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么?钟琴想得到你为啥这样难啊。”从那以后,田兵再也没有回到他那倒插门的家,在城里疯疯癫癫地靠捡破烂过日子。钟琴被接回家后,迫于封建世俗的压力,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实在是想不下去,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背着儿女们,喝上农药,无声无息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