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宅
作者 | 巨同艾
我的诞生地,就是那座破败的老宅。不知为何, 老宅总是让我魂牵梦萦, 常常在午夜时分梦回老宅。那袅袅升起的炊烟,那鸡犬的鸣叫,那小弟小妹在大炕上嬉戏翻跟斗……不时袭来,刻骨铭心。
老宅究竟有多老,连爷爷的爷爷也不晓得,只知道它是一座“林屋子”。早在解放前,龙门山、巨家沟、崮山和青州任家庄的巨姓家族宗亲,前来老林祭祖歇脚的地方,也是南博崖和北博崖宗亲祭祀、请家堂聚会的公共场所。后来爷爷逃荒到此无居所,便栖身此屋中。
老宅院落很小,只能容得下一棵枣树。一座用篱笆围起的院子,没有大门,只有用树枝编织成的柴门挡在朝北的豁口上。
老屋三间,坐北面南,大约只有十几平方米,显得低矮狭小。屋脊上面有黑沉沉的瓦片,瓦缝隙间生长着一丛丛的蒿草;房顶麦秸覆盖,坑坑洼洼,黑乎乎一片,只见这里盖着一页瓦片,那里塞了一把枯草;斑驳硝蚀的土坯墙,这儿掉了一块墙皮,哪儿补了一片泥巴,显得一片残败。
室内低于天井半米,下大雨时水往屋里灌;两扇木门早已腐朽,下面透着两个大窟窿;两厢各开一竖木棂窗,屋内只能透进一缕阳光;屋两头的山墙裂缝二三十公分,上下塞着一团团麦穰;屋后墙裂缝向外仰,靠石砌的两座垛子顶着。
冬天,屋内四面透风,飘着雪花;淫雨季节,阴暗潮湿,房顶常常掉泥巴。老屋四壁墙基,苔藓丛生,散发着阴森发霉的陈腐气息, 让人倍感岁月的无奈和苍凉。
老屋室内摆设简陋,除了灶台和一盘大炕,就是有两个粮食囤和几张锄镰锨镢,其他没有什么家具。尽管如此,这里却是一片乐土。从懵懂的童年,我只记得在屋后的场院里捉蜻蜓、扑蝴蝶,爬到大榆树上掏鸟窝。晚上,约几个小伙伴趴在场边的柴草垛上,观看东老林的“鬼火”(磷火)。每逢“鬼火” 出现,碗口大的火球,忽闪忽闪在墓地的坟头间上窜下跳,有时向着老宅方向跳动,忽明忽暗,忽近忽远。小伙伴们“呼啦”一下,躲到老屋中,关上门,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老宅西面槐园的槐花开了时,一簇簇,一串串,点缀在绿叶间,整个老宅周围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清香中。我和小伙伴们在绿荫下,有的敲着父亲用半升高粱米换来的腰鼓,有的打着掉了底的破铜盆,还有的敲打着碎锅铁……“叮叮当叮叮当”不亚于一支交响乐队。
待到院中的大枣成熟后,我常常爬上那棵枝干虬曲苍劲的老枣树,攀着树枝用力晃动。那圆滚滚、红彤彤的枣子“噼里啪啦”从枝头上掉下来,弟弟和妹妹一窝蜂似的抢着拾,完全不顾枣儿打在头上的疼痛。
到了下雪时节,我和小弟小妹穿着露着肚皮的破棉袄,踏踢着草织的蒲窝,在屋后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打出溜滑。热了就到屋檐下掰一根尺把长的冰凌,抱在怀里“咯嘣咯嘣”像吃冰棍似的。有时像鲁迅笔下的闰土那样,在雪地上扫出一片空地,支起一个大竹筛子,撒上秕谷,用绳子系着,捕捉麻雀,既神秘又开心。
童年的时光,与老宅结交成一道无法斩断的情怀。虽然老宅的一砖一木早已荡然无存,但我对老宅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挥之不去的眷念。
巨同艾,临朐辛寨街道一退休教师,平时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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