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传》是我国作家萧红创作的长篇小说,旅居香港时见载于香港的《星岛日报》。矛盾为该书做叙时强调了萧红当时旅居香港的处境,萧红当时想去新加坡,她说日本人必然攻陷香港与南洋,而新加坡则坚不可破。后来矛盾回忆,她之所以想离开香港,是因为希望她在这里生活的寂寞的,心境也是寂寞的。皖南事变后,国内大批的文化人涌入香港,造成香港文化界的空前繁荣,而萧红却在这繁荣的景象中仍难以索解寂寞。不久之后她病了,在香港终于沦陷之时,他带着这样的寂寞离开了人间。
《呼兰河传》让我们看到萧红的童年也是寂寞的。
全书分为七章。讲述了上个世纪20年代位于东北处的一座小城呼兰,普通人的普通事。她不是为一个人做传,而是为一个处于黑暗时代的小城做传。
第一、二章是对呼兰河城风情的描绘。“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散文化的叙事手法开头便描绘出了饱经风霜洗礼的小城在寒冷的冬天仿佛不堪一击,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仍然艰苦耐劳。卖馒头的老头脚上挂满了冰柱子,赶马的车夫顶着三星奔在路上,小城人依然在寒冷的冬天里为生活奔波。小城人的生活空间局促、逼仄、简陋,城里除了十字街外,还有两条都是从南到北五六里长的街,再就是有些小胡同,街上为人而做的设施不多——几家碾磨房,几家豆腐店,一两家机房、染缸房,东二道街上唯一的文化设施是两座小学校,西二道街还有一个设在城隍庙里的清真学校。还有一个口腔门诊,因为挂着的广告牌是一个大牙齿,唬地当地居民及时牙疼也不敢进去,只能自己去中药店买上几两黄连含着。因生意不景气,口腔门诊的医生便做起了接生婆的兼职。
东二道街还有一个赫赫有名、全城引以为荣的五六尺深的大泥坑。这里上演着一出出啼笑皆非的悲喜剧,下雨天里泥坑灌满了水,来来往往的人只能扒着泥坑两旁的土墙过去,刚开始没人敢过,一两个胆大的人过去后,回过头来告诉大家没什么大不了的,仿佛像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般畅快。赶马的不知泥坑的深浅,常常连人带着马跌倒在泥坑里,这时旁边的人又极其热心,大伙一块上前帮衬着把马和人抬起来,场面十分热闹,也可以给当地居民增加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要是坭坑里淹死猪、鸭、鸡等牲畜,当地便会有便宜的肉卖出,人们也不纠结它到底是坭坑里淹死的还是因猪瘟而死的,只要便宜便吃的心安理得。倘若哪个小孩子说便宜的猪肉是得了猪瘟而死的,那他便不能得到大人的喜爱,甚至还要被亲娘扇耳刮子。
生老病死是极其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呼兰河城,人们对生死之事仿佛看淡一般,抱着对生活听天由命的态度过着日子。然而人们对鬼神之事却出奇地热衷,对现实的无奈转嫁到了对遥遥无期的来世上。开纸扎店的整天蓬头垢面,但扎出来的纸人、豪宅、摇钱树却惟妙惟肖,让人看了觉得活在世上还不如死了好。除了扎纸店,小城里还有供奉着各路神仙的庙宇,娘娘庙、龙王庙、祖师庙、老爷庙、城隍庙等,迷信的人们自然少不了精神上的盛举,呼兰河城历来最吸引人的便是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台子戏和庙会,在这风俗活动中,呼兰河人终于找到了一点活着的乐趣。
第三、四章以“我”的童年回忆,展现了我眼中的呼兰河。
年年种着小黄瓜,大倭瓜,年年春秋佳日有些蝴蝶,蚂蚱,蜻蜓的后花园,堆满了破旧东西,黑暗而尘封的后房,是我消遣的地方;慈祥而犹有童心的老祖父是我唯一的伴侣;清早在床上学舌似的念老祖父口授的唐诗,白天缠着老祖父讲那些实在已经听厌了的故事,或者看看那左邻右舍的千年如一日的刻板生活。这便是我的童年最开心的日子。
我家有个后花园,我常常缠着祖父陪我一块在后花园里玩。祖父一天都在后园里边,我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祖父带一个大草帽,我戴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当祖父下种,种小白菜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把那下了种的土窝,用脚一个一个地溜平,哪里会溜得准,东一脚的,西一脚的瞎闹。有的把菜种不但没被土盖上,反而把菜子踢飞了。
祖父铲地,我也铲地;因为我太小,拿不动那锄头杆,祖父就把锄头杆拔下来,让我单拿着那个锄头的“头”来铲。其实哪里是铲,也不过爬在地上,用锄头乱勾一阵就是了。也认不得哪个是苗,哪个是草。往往把韭菜当做野草一起地割掉,把狗尾草当做谷穗留着。
萧红以童真的视角,展示了“我”与祖父相处的几件小事,展现祖父对于“我”的溺爱。在童年,“我”是无忧无虑的,天上出现了火烧云,我躺在祖父的背上睡着了,祖父把握背回家里。“后园”与“祖父”是萧红记忆里绕不过的两个标志,这种暖色调也仅存在于《呼兰河传》的第三章。
第四章开头便说“我家的后园是荒凉的”。我们有几家邻居,西边的一间破草房租给一家喂猪的;还有一间草房租给一家开粉坊的,他们常常一边晒粉、一边唱歌,过着很快乐的生活;厢房里还住着个拉磨的;粉坊旁的小偏房里还住着个赶大车的胡家。 她家的院子是荒凉的。满院子净是些破砖头、破缸、烂猪槽,破旧的院子丝毫没有人工修饰的痕迹,任凭大自然风吹雨打。甚至变成了虫子的家,在那缸碴的下边就有无数的潮虫爬进爬出。 她家的房子是荒凉的,除了破房子还是破房子,东壁有三间破房子,西壁有三间破房子,此外还有六间破房子、三间破草房、三间碾磨房。这些房子外表虽然宽大威武,内容却很空洞。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很多都租给了各种闲杂人等。草房子歪歪斜斜,房顶上长满青草,一下雨,还会生出好多蘑菇,“住那房子的人提着筐子,上房采蘑菇。”引得全院子的人“感慨唏嘘、相叹不已!”。还有的租给了养猪户,“黄昏的时候,那叫猪的声音就远近可闻。打着猪槽子,敲着圈棚。”那单调的声音让人觉得荒凉寂寞。也有的租给了磨粉的,那更是些粗人,“他们没有好的鞋袜,没有好的行李,一个一个跟小猪差不多。”那草房子实在是太差了,每下一次雨,都是摇摇欲坠,甚至歪斜得成了菱形。多可怕!一刮起风,那房子“又走了!”,而住在里面的人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命,“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又能怎么样?人生苦多乐少。”他们逆来顺受一辈子,逆来的事多,顺的事却很少。悲哀啊!
第五章开始由写景转为写人。老胡家养了个小童养媳——小团圆媳妇。她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成天乐呵呵的。小团圆媳妇第一天来到老胡家就由街坊公论判定她“太大方了”,“一点也不知道羞,头一天来到婆家,吃饭就吃三碗”,而且“十四岁就长得那么高”也是不合规律,因为街坊公论说,这小团圆媳妇不像个小团圆媳妇,所以更使她的婆婆坚信非严加管教不可,而且更因为“只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时候,这“太大方”的小团圆媳妇居然不服管教——带哭连喊,说要“回家”去,所以不得不狠狠地打了她一个月。终于把小团圆打出病来,婆婆说她来到我家,我没给她气受,哪家的团圆媳妇不受气,一天打八顿,骂三场。左邻右舍也支持老胡家的行为,都说应该打。打出病来后,小团圆媳妇的婆婆开始给她开药看病花费了大把的吊钱,邻里邻亲们也开始出主意、找偏方,最终老胡家听了云游道人的话,决定给小团圆媳妇用开水洗澡。洗澡时,很多人来看热闹,只见她被剥开衣服扔进滚烫的水里烫了三次,也晕了三次,就在众人以为她的病终于好了,没想到小团圆媳妇几天后终于“回老家了”。
“我”曾在小团圆给马饮水时仔细看过她,长长的大辫子,黑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漂亮。此后也常常和她一块玩耍,在得知他要被浇开水时,“我”央求祖父让他们不要这样,但祖父说管不了他们家的事,只能年后找个理由让他们搬走。最终,小团圆媳妇死后,也就只留下了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小城里的人谈论起来也只会说一声“可惜了”。
第六章讲述了“我”的有二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一个偷鸡摸狗的人,一个喜欢别人叫他有二爷,有二东家,有二掌柜的虚荣好面子的人,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说他性情古怪有二,其一,有东西不给他吃,他就骂,给他吃,他又不吃,其实无非就是争竞那份'挂念';其二,他和人没话说,却和天空的雀子,地上的大黄狗,甚至是碰了他的脚的砖头,都有很多话说。
有二伯虚荣,不喜欢别人叫他乳名有子,除了祖父叫他不生气,别人叫,他必会气得“像老母鸡似的,把眼睛都气红了”。他常常对外人标榜自己胆大,到了祖父那里说起毛腿子,就胆小了。
有二伯孤苦伶仃,穷困潦倒,三十几岁来到'我家',三十几年了,行李是零零碎碎的,睡觉起来就用绳子把行李捆起来,住所也不固定,每天都像要出去旅行一样;一顶草帽没了帽沿;衣裳是一件前清的旧货-不是长衫,也不是短衫,而是大半截子的衣裳,走在街上,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人;有二伯的鞋子,不是前边掉了底,就是后边缺了跟,耍猴不像耍猴,讨饭不像讨饭的,走起路来却是端庄沉静,像一个大将军似的;有二伯偷各种东西,以至于是不是他偷的,都会赖上他,一被发现了,老厨子就会用各种的话戏弄着他。给人家抬棺材,也不说坟墓修得如何如何,回来只会说着这家的伙食还不错。
有二伯带我逛公园,从来都不给'我'买东西,只顾催着,“快走,快向前走”。逼急了,他就说,二伯没钱,我说“没钱,你不会偷呀”二伯的脸就红了。
有二伯给了人们那么多的谈资,被打时,没人劝没人拉,就那么地躺在院子中心。是夜,有二伯要上吊了,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假的,第二天又待在井边,等大家都过来时,作势要跳井,那自然是跳不成的。这样有二伯又多了个笑话,街上的孩子编成了一首歌:有二爷跳井,没那么回事,有二伯上吊,白吓唬人。
冬天,静夜的院子里,狗在狗窝,鸡在鸡架,鸟在鸟笼,一切各得其所,唯独有二伯不好好睡觉,在东厢房一套一套地讲着,他说“介个年头的人狼心狗肺的,吃香的喝辣的,好人在介个年头,是个王八蛋兔羔子……”没头没尾地“兔羔子、兔羔子”地自己说着话。
第七章勾画冯歪嘴子一家。人们都管拉磨的那个邻居叫"冯歪嘴子",他不但会拉磨,还会做黏糕。他和王大姐自由恋爱而成家,不知为何,当大家得知他成家后开始说老婆王大姐坏话,谣言层出不穷,冯歪嘴子受尽了人们的冷嘲热讽。
当他的第一个儿子降生后,磨房掌柜和掌柜太太大骂他:"破了风水了,我这碾磨房,岂是你那不乾不净的野老婆住的地方!"把他们赶到磨房南头装草的房子里住。开初几天,冯歪嘴子的门下竟站着不少探访员。流言裴语四起,都是关于冯歪嘴子和王大姑娘的,人们奚落谩骂他们。有的还看他们笑话:"那草棚子才冷呢!五风楼似的,那小孩一声不响了,大概是冻死了,快去看热闹吧!"……"他妈的,没有死,那小孩还没冻死呢!还在娘怀里吃奶呢。"有的看了冯歪嘴子的炕上有一段绳头,于是就传说着冯歪嘴子要上吊"。愚昧保守的人们总是用扭曲了的变态心理去敌视叛逆者。
冯歪嘴子任凭人们奚落,平静地生活着。他爱自己的孩子,体贴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生下第二个孩子后死去,旁观者又准备看他的热闹了,可他反而镇定下来。他并不象旁观者想象的那样绝望,他觉得他在这世界上一定要生根,一定要把他的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于是他照常活在这世界上。他自己动手喂那刚出生的孩子,他用筷子喂也他不吃,他用调匙喂他。喂着小的,带着大的,他该担水担水,该拉磨拉磨,以至使周围的人都惊奇,觉得意外,而且有些恐惧了。
“大的孩子会拉着小驴到井边去饮水了,小的会笑了,会拍手了,会摇头了。给他东西吃,他会伸出手来拿。而且小牙也长出来了。”“微微一咧嘴笑,那小白牙就露出来了。”《呼兰河传》到此结束。
冯歪嘴子是生活的强者,是抗争者。冯歪嘴子身上闪耀着战斗的韧性。这种战斗的韧性是为鲁迅先生所赞颂过的。
为什么说萧红写《呼兰河传》的时候,心境是寂寞的。
矛盾曾说,她那时在香港几乎可以说是“蛰居”的生活,在一九四Ο年前后这样的大时代中,像萧红这样对于人生有理想,对于黑暗势力作过斗争的人,而会悄然“蛰居”多少有点不可解,她的一位女友曾经分析她的“消极”和苦闷的根由,以为“感情”上的一再受伤,使得这位感情富于理智的女诗人,被自己的狭小的私生活的圈子所束缚(而这圈子尽管是她咒诅的,却又拘于隋性,不能毅然决然自拔),和广阔的进行着生死博斗的大天地完全隔绝了,这结果是,一方面陈义太高,不满于她这阶层的知识分子们的各种活动,觉得那全是扯淡,是无聊,另一方面却又不能投身到农工劳苦大众的群中,把生活彻底改变一下。这又如何能不感到苦闷而寂寞?而这一心情投射在《呼兰河传》上的暗影不但见之于全书的情调,也见之于思想部分,这是可以惋惜的。
回到书中,呼兰河小城的生存环境封闭窒闷,死气沉沉,除了老胡家的大孙子媳妇“跟人跑了”和有二伯提及的“俄国毛子”这一出一进外,基本上是与外界处于完全隔离的状态。这样偏远闭塞的生存环境必然带来小城物质生活的原始落后以及芸芸众生精神世界的愚昧麻木,而芸芸众生的精神麻木又反过来加剧了小城生存空间的封闭落后。
“煮一点盐豆下饭,就是一年”,“不过了,买一块豆腐吃去。”这横下一心的壮举和并不幽默的自嘲中蕴含着贫穷落后给予他们怎样沉重的辛酸。他们的生存方式是简单的,“冬天来了就穿棉衣裳,夏天来了就穿单衣裳”,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生老病死一辈又一辈;他们的生活目的是简单的,“人活着是为了吃饭穿衣”;他们的人生理想是简单的,五岁的孩子都说长大了“开豆腐房”;他们的人生要求是简单的“只希望吃饱了,穿暖了。”贫瘠落后的生活条件,成了封建迷信生存的土壤。萧红批判的锋芒指向了北方土地上芸芸众生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这一深隐的文化层面。他们不仅麻木地看着他人的命运,而且也麻木地看着自己的人生。萧红通过“看客”的众生相、社会相,画出了沉睡的国民的灵魂,揭示了世世代代国民经历着什么样的人生——对待生命、生活、命运的态度和采取这种态度的心理基础及思维形态,在历史文化的批判中,蕴含着改造国民灵魂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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