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汪回忆的真实故事(见证城中村同性恋女孩的爱情)(1)

郑州见闻录:城中村同性恋女孩的爱情(真实记录,有改动)

在郑州的城中村中,东韩砦只是一个小村,它没有北环陈寨刘庄的霸气,一个村就是一座几十万人的城,东韩砦只是仅有一条主街的小村。2011年,我第一次来郑州就住在了这里,一住两三年。

和陈寨刘庄比,东韩砦的的另一个特色是街上的数十个理发店。我当初错误地认为省会的人都比较爱理发,后来发现这是由村里的租客群体造成的。

东韩砦的住户从类型上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写字楼里的上班族,一种是夜店女孩。上班族们每天傍晚下班归来,正是夜店女孩们出门上班的时刻。从位于经三路的入口进来,擦肩而过的女孩们着装简约,妆容精致,小腿细白。即使是在冬天,她们也始终停留在夏天。

这些女孩正是街边数十个理发店的常客,每天晚上上班前,她们都会习惯性地在这里做个头发。时间长了,女孩们都有了自己的专用理发师,每次一进店一句话都不用说就可以直接上手。

我曾经被京京拉着理过一次发,从此再也不愿来了。我一句话不能说,任凭她和理发师折腾了几个小时,结束后京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然后点了点头说,行了哥,这下我可以说你是我的闺蜜了。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被烫成的一头卷发顿时火冒三丈,但一会又平静下来。京京这时候正失恋,时常拉我逛街,在360的潮店里疯狂购物时,导购看到提着众多购物袋的我就对京京说你老公真好。我刚想解释,被京京一嘴回过,你怎么那么多嘴,我老公好不好管你什么事。导购员尴尬的走了。

一会儿结账时,我抱着成堆的袋子站在身后,她在前面付账。我忽然发现刚才的导购在充满鄙夷地看着我。从此我再也不愿意和她出去。最后京京想了一个主意,要请我理发,结果我们成了男性闺蜜。

在房东搬进了在东区买的房子后,就把自己原来住的出租了。三室两厅,偏大,整体不好租。最终,这个三室两厅里住进了三户,南主卧是两个在夜店工作的同志女孩,短发女孩就是京京,长发女孩是小A,北次卧是一对做酒水销售的东北情侣,我住南次卧,在一家科技公司做网页设计,是唯一的单身住户。

住进去的第一天,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隔墙的同性恋夜店女,对面的东北情侣,他们在各自的天地里进行着自己的生活表演,我成了他们唯一的观众。

最焦灼的是每天深夜,凌晨三四点,京京和小A回来,先是入户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伴随着笑声或者争吵声,在闹了一阵后忽然静止。然后开始了每天的必修课,床上一番云雨激情。

有时候动静太大惊醒了东北情侣,于是两人也不甘落后地加入战团,东北女孩的声音欢快明亮,木床不停地撞击着灰白色的墙壁。空气中充满着活力和激情,在暗夜里更显得嘹亮张扬。我平躺在床上,开始想象张国荣假如能够活到现在,会不会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东韩砦的夜晚时常就是如此多情。东北男青年喘息,东北女孩呻吟。京京喘息,小A呻吟。它们飘荡在夜空中,就像是东韩砦的精灵,低头俯瞰着夜色之下的万物。

我和京京是在一次晚饭的时候认识的。我炒了蘑菇肉片在客厅桌子上吃饭,京京端着一碗泡面从屋子里走出来,说:"哥,吃着呢。""嗯。""炒的什么菜啊这么香,隔了这么远把我的口水都引出来了。"我看了看她的方便面说,"怎么不出去吃啊?"她撇了撇嘴没应声。"有碗吗?"她说有啊。我指了指厨房,"锅里还有米,你自己盛饭去吧!"京京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得嘞哥,我这就去。"

北次卧的东北情侣做销售可以不顾及时间,京京和小A更不在乎时间。与他们相比,我的朝九晚五和按部就班充满了单调和苍白。

东北男青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白皙,瘦而高,带着东北人天生的欢乐。每次看到我在沙发上坐着,都会站住和我闲扯两句,他让我叫他大个。我们是这个屋子里仅有的两个男人。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这个房子里长期存在的两个男人。除了小A的男人偶尔趁京京不在的时候来偷情之外。

在城中村中,最没有保障的是安全,这里鱼龙混杂九人九面,除了自己保护自己,没有谁能指靠谁。但是在发生了一件事情之后,我们这个三室之家开始有了不同的变化。

一次小A去取钱,回来的时候发现被人跟踪。无奈之下,就跟京京打了电话,京京敲开了我的房门。我分析了当时的局势,觉得对方不可能是单人作战,背后肯定还会有人。我就叫上了大个,让京京在屋子里呆着,京京非得要去,我没有强留。我带着大个和京京,三个人下了楼。

东北人在东韩砦中是一个很有存在感的群体,你在街上走过,经常就会飘来一声响亮的东北口音。并且在中原人的心中,东北人时常以拉帮结派和狠著称。那天我很好的利用了大个是东北人这一优势。找到小A后,我和京京一句话不说,让大个提高了嗓门询问小A为啥这么久不回,大伙都等着钱吃饭呢?最后骂骂咧咧地带着小A走了。

我们的虚张声势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这件事后,我在京京心中的好感空前提高,她认为我有勇有谋,遇事能够冷静面对,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从此我们三户开始正式有了交往,我和北次卧主事的大个说过话,和南主卧主事的京京也认识,现在这个房子里的三个领头人开始坐在了一起谈邦论国,商议怎样才能共建美好家园。

我们开始搭伙吃饭。我是大家公认的大厨,炒菜这件事情我基本上全包了,大个两人是东北人,京京两人在酒吧上班,大家基本上都能喝酒。在饭桌上一边喝酒一边胡吹海聊成了常事。

我们共同的兴趣是打牌,大个有一副麻将,周末的时候成了我们最好的消遣。我坚持不能赌钱,那样一不下心就会伤和气。众人说没有钱谁愿意玩啊。最后折中,只能打一块。于此,赢钱娱乐两不耽误。

大个的女友身材高挑,皮肤稍暗,一束黑亮的马尾在脑后飞来飞去,明亮而爽快。京京的女友小A则尽显温柔,一头长发垂肩,安静的吃东西,安静的听我们吹牛,安静地笑,在兴奋的时候,也会忽然站起起来说,哥,敬你一个。

某些时刻,在这个荒凉城市中一个杂乱的城中村角落,六个异乡人成了彼此相互取暖依存的寄居者。

我上班地点在东风路正弘蓝堡湾对面的政府办公楼里,有2路公交车可以直达,但是在很多时候,2路车只会堵在东明路的狭窄行车道上迟迟不来,我更多选择步行。

晚上下班我偶尔会从农科路走过。农科路上大大小小的酒吧门口通常停满小巧而精致的跑车,很多时候这些车都是属于它们的固定男主人和男主人不固定的女人的。京京和小A就在这里的其中一间上班,我站在酒吧门口,站在灰白色的夜幕下望着里面昏暗的灯光,想到京京她们现在应该快要做完头发来上班了吧。

在京京得知爷爷生病住院的消息后,着急得仿佛快要世界末日。我帮她把箱子拎下楼,送到经三路上,看着她打车去火车站。大个和女友也因事回东北了。家里就只剩下了我和京京的同志女友小A。

周末中午,我在厨房里切菜,小A穿着鞋拖拉拖拉地走了进来。在门口停住,靠在门框上看我切胡萝卜。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身大红色的睡裙浮在身体上,头发随便地一边垂着。小A说,"你在做什么啊?""胡萝卜炒肉。""哥,你刀工真好,这胡萝卜丝切的比我爸都厉害。"我白了她一眼,"你是饿了吧!"小A笑了。我说,"米饭就快好了,一会将菜炒一下就可以开饭了,你先拿着碗坐沙发上等着吧!"小A说答应了声笑着跳开。

在吃饭的时候我们说了她和京京的事,小A告诉我在京京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一声不响走了,京京被爷爷一手拉扯大。初中辍学,来郑州找工作,一晃五年多。

小A和她是三年前在农业路上的一家酒吧认识的,当时她们两个都无依无靠,京京就担负起了保护的角色,一直以来都是京京在照顾她。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将来,小A迟疑了,先说不知道,然后低着脑袋看桌布的花纹,好一会说,可能是回家嫁人吧!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出去上厕所,听到了南主卧里的喘息声。我知道一定是小A的男朋友来了,趁着京京不在,就干脆在这里过夜。

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正着急去上班,正巧遇上那个男孩开门出来,我们站在客厅里同时呆住了。很意外,男孩并不是我预想中的那种混混一族,一头短发显得精干淳朴。男孩裂开嘴笑了笑,说,出去啊。一个多星期来,虽然从未见面,但是我们早已默认了对方的存在,所以这时竟像是早已熟识的旧相识一般。我说,赶着去上班。男孩说,挺早啊?我说,我一般不行,得早走。

小A听到有人说话,就出来了,仍是穿着那件大红的睡衣,没有化妆,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小A看到我后有些尴尬,我赶紧说,你出来干啥,快回去睡觉,一会出去别忘了带钥匙。说完我开门出去,听到身后小A说,知道了,哥。

两周后,京京回来了。我晚上下班回到家,从客厅里走过时,看到南主卧开着房门,京京和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上说话。我立住脚,京京对我笑了笑。中年女人站了起来,说,你是星吧,我常听京京说起你。

京京说,哥,这是我妈。我想起来小A的话,说阿姨好。京京妈说,星啊,来,进屋来,阿姨给你带了好东西呢!说着从床边的包里拿出来一个包装盒,我看到上面写着东北三宝。我说,阿姨这是从东北回来的吗?京京妈说,可不是,这不她爷爷生病,我就急着赶回来了。

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京京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存内疚,这次正好趁着爷爷生病回来赎罪。京京妈说晚上要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感谢这么长时间来对京京的照顾。我力辞,不获,只能一起去。

在饭桌上,京京妈敬我酒,又是一番感谢。我说,阿姨,你不用谢我,我没做啥,京京也不用我照顾。京京妈听了我的话,对着京京说,看你星哥,谦虚踏实,又有上进心,你跟你星哥好好学学。京京冲我撇嘴,忽然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我鞠了一躬,说,小女子这厢谢过了。

京京妈酒醉说起往事,忽然哭了起来,说起自己这一生的遭遇,觉得自己对不起京京和爷爷。我没有说话,京京妈的遭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经历,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京京忽然有些急躁,说,你别哭了,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京京妈应声而止,用手抹眼泪,我递过纸巾。京京妈叹了口气,笑说,京京说的对,我们好好吃饭。

当晚京京妈住了快捷酒店,我和京京把她送过去,然后回家。十点多,京京进了我的房间,裹着被子靠墙而坐。我说,你妈妈是爱你的。京京说,爱我就是把我弃之不顾吗?我说,那时候她还年轻,有些事还不太明白,这不是回来找你了吗!京京不说话,我们沉默,好一会儿,京京说,我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妈了。我听完心中不忍,说,你妈妈已经知道错了,我看的出来,她想照顾你,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这么多年来,这个女孩一直在艰难的活着,经历了本不该属于她的一切,她学会了刻意用一种男孩的性格将自己伪装,但无论怎样伪装,她都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刚过二十岁的女孩子。

我们公司的前台离职回家结婚,我就把京京介绍给了公司。京京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机灵好学,笑容甜美,赢得了公司从领导到下属一干人的喜爱。在公司我们仍以兄妹相称,但很明显那帮男青年们并不相信只是单纯如此,我也懒得解释。

为此,京京妈又感谢了我一番,说她可以踏踏实实的回东北去了。走的那天,我和京京一起送她。京京妈拉着我的手说,星啊,京京我就交给你了,你千万别让人欺负了她。然后又对京京说,你一定要听你星哥的话,别任性,过一段时间妈再来看你。京京笑着点头,出租车一声鸣笛,飞快的去了。

北次卧的大个和女朋友走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这个时候气氛已经稍微有些尴尬了。主要是因为小A的男朋友。

我曾经问过小A,京京是否知道她有男友,小A摇了摇头。我说,你得告诉她,你们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小A的理想是找个人嫁了,然后相夫教子过安稳的日子。并且也深知道她和京京不会长久。到最后,终归是要各自嫁人。

我说,你得告诉她,这样对你们三个人都好。小A说,"我不想伤害京京,我爱她。""那你就忍心伤害那个男孩吗?"小A没有回答,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臂弯里哭了。我坐过去拍小A的肩膀,告诉她,"我知道你是真心爱着他们两个人,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你只会同时伤害他们俩,你必须得跟京京摊牌。"小A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哥。

京京知道了这件事后,果然是大发雷霆,拎着啤酒瓶子就要去找男孩拼命,被小A拉住了,京京打了小A耳光。我上去把京京拉开。我对京京道,你疯啦!你有什么资格打人。小A在一边呆呆看着,我让她先回屋去,她仿佛是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京京还要挣着去找男孩。我说,你有什么理由去找他,人家并不欠你什么。

我抓着京京的手臂,她双腿一弯蹲了下去,低下头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京京哭。那天深夜在跟我说起身事时她都没有哭过,我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小A看到京京哭吓住了,走过来想抱住京京又不敢,一着急也哭了。两个女孩子就这样哭着,我没有再劝。我知道,哭有时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小A搬走了。南主卧剩下了京京一个人。几年来,京京和小A相依为命,在这个硕大城市中小心翼翼地活着,京京依赖着小A的存在,小A走了,京京也仿佛是空了。我帮她请了两天假,下班回来给她做好吃的。这个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了,我不管,也无人再来管。

时间是最好的药,医得了国仇家恨,也一定能医好一个年轻女孩心里的伤。一切终会过去的。

周末的时候我带京京去黄河边坐船,白色的快艇从泥黄色的水面上划过,水纹在身后拖着长长一条。我对京京说,'你看,再深的水痕,最终也会归于平静。""我懂。""你懂就好,我就不多说了。"

我和京京就这样过上了单身男女同居的日子,偌大的房子异常冷清,北次卧的一直空着。早上我准时喊京京起床上班,房门敲得震天响,死活没有动静,任我干嚎无济于事。我怒,说,你这个扶不起的女阿斗,谁再喊你谁是孙子。房门应声而来,京京睡眼惺忪地出来,说,我正做梦打怪兽呢,怪兽想要破门吃了我,我打死也不能开啊。

几个月就这样匆匆而过。京京妈终究不放心女儿,给我打电话让劝京京去东北。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京京开口,想了众多个理由,比如说她妈妈生病了,东韩砦要拆了,甚至还有我准备搬走,就剩她一个人了。

但我刚开始说,京京就已经同意了,大出我意料,准备好的众多说辞也无用武之地。我心里反而充满了疑问,我说,我很意外你会答应的这么快?京京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去哪里都一样,并且我现在有妈妈了,这不挺好的吗!

我说,"你说的对,你现在有妈妈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可以安心。"

一周后,我送京京到火车站。临行前,京京说,哥,我想抱抱你。我伸开双臂,把京京揽在怀里。京京在我耳边说,哥,这一年多,很高兴遇见你。我说,答应我,好好活着。

京京走了。大个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曾经的家只剩了我一个人。夜晚一片寂静,没有了喘息声,也没有了凌晨三四点京京和小A回来时的关门声,我可以安心的一觉睡到天亮了。

后来我又见过一次小A,已经结婚了。我们一起去喝咖啡,聊起往事,几多唏嘘。小A问我京京怎么样了,我说,她在妈妈身边,自己开了一个小店,每天都忙乎的很。小A叹了口气,那就好。

下午的阳光散散地照下来,铺满了一窗,我们沉浸在光线里。临行时,小A说,哥,你告诉京京,让她一定要开心,好好生活。我答应了。小A说,我真的很在乎她过的好不好。来自秋天的风匝地而起,吹起了小A的长发,我们挥手告别。

2012年末,我搬离了东韩砦,从此一直到拆迁,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因为东韩砦凌晨的夜空里,已经没有了精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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