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坐在场下鲁迪·费尔南德斯神情复杂，他似乎在压抑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半决赛淘汰德国之后一脸严肃的西班牙主帅斯卡里奥罗终于露出微笑，他知道任务终于结束了。而随着终场哨响，更年轻的西班牙球员们早已欢闹地拥抱在一起。
北京时间9月19日，西班牙男篮88比76击败法国，收获队史第四枚欧锦赛金牌。击败德国让他们连续第7届欧锦赛锁定奖牌，而现在，他们宣布这枚奖牌的颜色是金色。
“又一代球员，同样的结果：西班牙男篮是冠军。”欧锦赛官方在社交媒体上写道，这和他们在半决赛时的“发言”有异曲同工之妙——篮球是一项简单的游戏，10个人追着球跑40（45）分钟，到最后胜利的总是西班牙队。
此时此刻，无论为西班牙男篮送上怎样的赞美都不为过，他们在21世纪的篮球史就是一部成功的历史。
但这一冠又那么与众不同。人们熟悉的西班牙黄金一代早已是过去式，和2019年赢得男篮世界杯那支黄金一代尾巴的西班牙队相比，如今的西班牙也只有3人还留在阵中——费尔南德斯和埃尔南戈麦斯兄弟。这可能是西班牙男篮最不被看好的一次，所以恰恰也是最甜蜜的一次。
“打进八强的时候我已经难以用言语描述自己的感觉，想象一下现在我们夺冠了。”费尔南德斯说道。“我太为这个团队感到骄傲了，这枚金牌太特别了，或许是最特别的一块，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努力。这支队伍很年轻，但我们每一晚都拼命战斗，最终收获了这段足以载入史册的旅程。”
“作为一名篮球教练，你很容易对此感到开心。开赛前我们在实力榜上只排第8，球队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在这届水准极高的欧锦赛上，我们越过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球队，包括今天的法国，他们有很多顶级明星球员。很高兴我们站在了最高点，胜过了那些出色的队伍，我为球队感到高兴，这是一段美妙的征程。”西班牙主帅斯卡里奥罗也表示。
决赛和法国一役，西班牙证明了自己确实是更好的球队。开场短暂相持过后，西班牙男篮顺利取得领先，然后全场领先38分35秒，再也没有给对手反超的机会。法国男篮曾靠着第二节末 第三节初的跨节20比2高潮将分差缩小到3分，但西班牙还是通过暂停稳住阵脚，然后又一次将比赛主动权拿回自己的手中。
只看这一战，你会感慨西班牙如有神助。他们全队扔出了31中15的超高效三分表现，要知道此役之前，在本届欧锦赛的24支球队里，西班牙场均进9.6记三分第12，命中率33.3%更是只排第17，他们并非一支擅长远投的队伍。但在这个夜晚，你不知道是法国人早早耗光运气，所以才会面对这样的斗牛士，还是因为站在巅峰舞台的西班牙唤醒了全部的冠军基因，张开了每一个赢球的毛孔。
淘汰赛前三场三分球15中3的胡安乔·埃尔南戈麦斯化身狙击之王，第二节单节6记三分，全场9投7中！此前8战三分16中6的哈梅·费尔南德斯4中3，老鲁迪和年轻的迪亚兹分别在关键时刻钉进两记三分球。总之，今晚西班牙全队的投射不讲道理。
但他们赢球绝非只靠手感。整个下半场西班牙的三分投射是16投6中，已经回落到正常区间，但他们后两节依然以41比39胜过法国。翻开全场统计，西班牙有着11比5的进攻篮板优势，他们继续发挥着本届赛事进攻篮板之王的特点；另外西班牙完成12次抢断，逼出法国19次失误，利用失误得分35比7狂胜，精准打击到法国队的命门。不用对两支球队有多么详尽的了解，你也知道篮板和失误控制将是今晚的胜负手，西班牙做到了。
“从头到尾，西班牙是打得更好的一方。他们有着清晰的比赛计划，而我们执行得不够好。失误太多了，他们利用失误拿了35分，我们从没能真正掌控比赛，就是对手打得更好，没什么好说的。”拿到法国全队最高23分的富尼耶输得心服口服。
两支球队都有相当坚实的防守，但西班牙在进攻端的办法显然更多。他们有着更好的大脑（14分11助攻的洛伦佐·布朗），有着更稳定的内外线输出（分获决赛MVP和欧锦赛MVP的埃尔南戈麦斯兄弟），有着更可靠的灵魂领袖（老鲁迪），还有更优秀的主帅（斯卡里奥罗）。这一胜，他们当之无愧。
“我非常高兴，因为我们打出了优秀的篮球，更不用提还有那些充满人性激情和价值的部分。”斯卡里奥罗说，“我们打出好的防守、好的进攻，阵容的局限性可能会让我们在某些时刻进攻凌乱，成为低得分的队伍。但我们打得很好，分享球、送出助攻、打得无私、努力执行、该耐心的时候保持耐心。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克服了很多困难，作为教练我真的很开心。”
而在这场胜利背后，人们看到的是西班牙所讲述的篮球故事，他们告诉所有人，你未必只能依靠超级巨星才能在这项运动中成为强者。
NBA是篮球世界的终极战场，但望向这届西班牙男篮的名单，他们没有任何一名球员是NBA明星，甚至没有任何人能稳定在NBA队伍打上首发。在这届被视为水准极高的欧锦赛当中，字母哥、东契奇、约基奇、马尔卡宁都是更璀璨的明星，西班牙男篮显得朴实无华。这也是为什么在上个月底做出预测时，大部分人认为西班牙的上限就在八强附近。
但斗牛士用这枚金牌告诉我们：篮球比赛不仅仅是天赋累加，不仅仅是球星堆叠，这项运动的魅力不止于此。
化学反应、球队文化、比赛气质、韧性斗志，这些看上去虚无缥缈的元素在西班牙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呈现的方式是他们灵活多变的攻防战术、如臂使指的执行力、逆境之中不慌不乱的沉稳、顺风之下锁定胜利的坚定。
“我们配得上这枚金牌，球队在这届比赛中不断成长进步，这太不可思议了。”拿到本届欧锦赛MVP的威利·埃尔南戈麦斯说，“更衣室内那种彼此信任的状态是特别的，我就是感觉能成为这支球队的一员很骄傲、很幸运。能待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团队中让我心怀感激。”
从秋末到夏初，NBA世界向我们证明顶级天赋的不可思议，但夹在中间的欧锦赛让人们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世界似乎更接近凡人，西班牙男篮扮演着主角，他们没有飞天遁地的超能力，却依然靠着血肉之躯铸就了令人仰望的辉煌。
再获银牌！法国继续倒在致命短板
和去年的东京奥运会一样，法国男篮再次收获银牌，只不过这一次击败他们的不是巨星云集的美国男篮，而是天赋普通但整体性极佳的西班牙队。
归根结底，法国男篮还是输在了自己的命门上：他们没有可靠的进攻发起者，也没有优质的战术体系弥补这一短板。
目睹着法国男篮杀进决赛的这一路，人们会把“幸运”这一标签贴在法国队的身上。16进8击败土耳其、8进4淘汰意大利，法国都是加时惊险取胜，如果不是奥斯曼和丰泰基奥两位明星球员都曾在关键时刻两罚不中，法国的欧锦赛之旅早就结束了。而在磕磕绊绊前行的道路上，法国从未真正解决自己的问题。
9场比赛全部战罢之后，法国的场均失误次数定格在15.8次，本届比赛最多，作为对比，西班牙场均失误只有8.9次，第二少。决赛一战，法国再次送上19次失误，上半场10个，下半场9个，表现相当“稳定”。得益于滚烫的外线手感，西班牙队利用法国失误轰出35分（法国利用失误得分只有7分），接近他们全场得分的40%。
“我们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是失误，对手利用我们的失误拿了35分，而我们利用失误只拿7分。面对土耳其和意大利我们撑了下来，但西班牙队不犯错。我们的内线命中率高达75%，三分投到了40%，但我们无法做得更多了，其余的那些足以将我们杀死。”法国主帅文森特·科莱表示。
正如这位教头所说，法国今晚的投篮效率并不低，76%的两分球、39%的三分、79%的罚球，加上坚实的防守，这已经足以让他们击败大部分对手。但西班牙的整体性在本届欧锦赛首屈一指，他们没有极致天赋，但却能在攻守两端足够均衡。
“从头到尾，西班牙是打得更好的一方。”富尼耶赛后坦言，“他们有着清晰的比赛计划，而我们执行得不够好，失误太多了。我们从没能真正掌控比赛，就是对手打得更好，没什么好说的。”
法国替补中锋法尔也表示：“我们输了，这感觉很糟糕。西班牙今晚打得比我们好，当胡安乔·埃尔南戈麦斯投中6记三分的时候，我们没能做出调整。我们的失误太多了，今晚就没什么好事情，我们打得很差，这都怪我们自己。”
法国也有闪光时刻，从第二节末到第三节初，他们一度轰出20比2的高潮将分差迫近到3分，但在其余大部分时间里，法国人都被西班牙全面压制。仅得6分6篮板的戈贝尔无法应对西班牙男篮为他出的策应球考题；13分6助攻的亚布塞莱同时有4次失误，他会在弧顶直接把球传出边线；厄泰尔已经发挥出自己的水平，11投7中得到16分7助攻，但他还是会在关键时刻直接把球送到西班牙队手里，目睹着对方反击打成。一次一次的失误如同无形巨掌，把法国队按在水下抬不起头来。
加之西班牙男篮本就以冲抢进攻篮板见长，全场比赛打完，法国比对手少完成14次运动战出手，少罚2球，这就如同比赛开场后法国要连续先做15个回合的防守，然后才算来到同一起跑线上。
“对手打得很好，他们攻防两端都比我们好。我们知道自己应该打出侵略性，但我们没能像半决赛那样做到，今天我们输掉了金牌。”科莱说道。
回望这段征程，法国男篮甚至无需感到遗憾。他们数次被幸运女神眷顾，决赛的失利输得心服口服，这届比赛让他们明白自己必须修补短板。等到明年的世界杯舞台，法国男篮大概率会迎来两位超级内线（恩比德和文班亚马）助阵，届时他们才真正有底气朝着金牌发起冲击。
文|孔德昕
编辑|胡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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