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檀阴提剑杀光了我身边所有的面首,他用指腹摩挲着我的唇,笑道:“公主,睁眼”,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十七岁遇见繁花下的蛊 会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十七岁遇见繁花下的蛊 会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十七岁遇见繁花下的蛊 会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于是,檀阴提剑杀光了我身边所有的面首,他用指腹摩挲着我的唇,笑道:“公主,睁眼。”

1

檀阴此人,是我捡回来的小疯子。

初遇之时,这疯子浑身血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拦住了我的马车,他满脸是血,根本看不清五官,只是那双眼睛阴戾地盯着我:“救我,我能帮你。”

我拢了拢广袖,悠悠地靠在面首的怀里,挑眉看他:“本宫可不是什么人都救的。”

他一甩手,手中长剑一掷,便将我身边的面首捅了个对穿。

我的面首当场断气。

他的血飞溅到我脸上。

啧。

我佯装恼怒:“大胆,竟敢把皇兄赐本宫的面首杀了!”

身边的侍卫惊魂未定,现在才缓过神来问道:“长公主,要不要杀了这个贼人?!”

我嫣然一笑,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他杀了我一个面首……自然要赔本宫一个,来人,叫御医来。”

一阵风吹来,他虚弱地快要摔倒。

我踩着人椅走了下来,我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仔细看着他的五官:“你叫什么?”

他眼底幽光闪过:“檀阴。”

“本宫已经叫御医来了,你且等一下。”

檀阴眼中晦暗不明,像是在审视我,在思考我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任由他看我:“本宫是不是倾国倾城?”

忽地,他先前一倾,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躲,反而扶住了他,丝毫不在乎他身上黑红的血液。

毕竟是给我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的功臣啊。

我是姜国的昭阳长公主。

父皇深知我皇兄这人阴毒狠辣,即位之后定不会留我一命,所以他死前将虎符给我,嘱咐我藏到别人毕生也找不到的地方。

为的就是让皇兄忌惮,不敢妄动。

父皇死后,我从皇宫搬出,住进了公主府。

我自小娇生惯养,也没什么远大志向,除了好好活着别无他想。

为了让他知道我真的无心政治,我住进公主府的第二日便接了三个小倌到府里来当我面首。

有言官弹劾我,他非但不怪,反而又给我塞了四五个面首进来。

我爱听乐曲,府内丝竹管弦之乐不断,皇兄便广招天下乐者送到我府内。

世人皆知,圣上极其宠爱他的胞妹昭阳公主。

世人也皆知,昭阳长公主荒淫无度,整日和面首厮混。

他捧杀我我并不在乎,也不在乎他搞臭我的名声,可是他这次新送来的面首整日揩我油还监视我,偏偏又杀不得。

檀阴一来,便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我把他带回来了公主府,让人给他洗了脸。

我见过的美男众多,他单是睡颜便可胜过众多。

我正打量着他的脸,檀阴猛然间便睁开了眼,漆黑的眼中杀意波动,又在看到我之后慢慢平息了下来。

“公主。”他苍白的唇微动,声音喑哑。

他睁开眼便更好看了,俊朗无双,只是唇色太过苍白。

我满意至极,微抬下颌:“檀公子,你杀了本宫一个爱宠,本宫不计前嫌救了你,是不是到回报本宫的时候了?”

檀阴受的伤很重,正常人这么短的时间根本醒不了,可见他武功高深。

此人深不可测,留下不知是福是祸。

可我现在急需一个漂亮又强大的挡箭牌。

而他恰好长相气质宛如谪仙,武学深厚,不仅能保护我,也能保护他自己。

“公主想要什么?”

我笑容不减:“做本宫的面首。”

檀阴面无表情,眼神里尽是冷漠:“换一个。”

“本宫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可以在公主府养伤,只需帮本宫演戏就好。”我言辞恳切,蹲下来伏在床边,平视着他,“你只负责演最受宠的面首就好。”

他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半晌,而后缓缓移开眼睛:“不行。”

我很遗憾。

我站了起来。

他如果拒绝的是我的疯子哥哥,只怕现在会五马分尸。

我敛起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杀了皇上送来的面首,圣上不会放过你,你只有当我的面首才能活下来。”

他轻笑起来,恣肆的笑像极了我那疯哥哥:“那又如何?”

我发觉他是个疯子,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你宁死也不愿当我的面首?”

“近一点。”

他忽地瞥了我一眼,似乎瞧见了我的后退。

疯子!本宫岂会受你摆弄!?

我不愿再和他谈,狠狠一甩广袖,转身要走。

檀阴却薅住了我袖子的一角,语出惊人:“公主想不想要皇位?”

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皇兄那张阴柔而狠绝的面孔。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想要。”

我反应过来,狠狠剜了他一眼,一阵后怕:“你找死吗!这府中…岂是你能胡言乱语之地?!”

“胆大妄为!”我从他手中抽出我的袖子,气冲冲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当夜我便被召进了宫中。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我便跪在殿下等他叫我起来。

他批了好半天,连头都不抬,仿佛不知道我在殿下。

他一向喜欢用这个法子惩治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膝早已支撑不住,又酸又涨,一阵阵发麻。

他终于开口了:“明姒,来,帮朕研墨。”

我如获大赦般地站了起来,拖着发麻的腿艰难地向他走过去:“是。”

我站他身边安静地给他磨墨,他依旧眉眼不抬,极为专注地批阅奏折。

我与他一母同胞,都是皇后嫡出。

他长我三岁,出生时血月当空,被视为不详送到佛寺修身祈福。

我十三岁那年母后病逝,死前再三让父皇接他回宫,想再看他一眼。

他回来时母后刚好咽气。

我痛哭不止,却见他嘴角浮起了笑容。

那是一种冷漠,残忍甚至略带嘲讽的笑容。

我又惊又怒,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后也不怒,只是阴恻恻地笑,让我心惊胆战。

我感觉他不止会打回来,他甚至会砍掉我的手。

我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他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说过他两句坏话的下人被鬣狗活活咬死了。

和他争夺皇位的皇子死亡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我能活到现在,一方面是虎符傍身,另一方面是我这人颇为惜命,整日做小伏低,从不和他对着干。

“阿姒,在想什么?”他不知何时抬眼看了过来,眸子幽黑无光,不带任何情绪。

我低下头:“回皇兄,没想什么。”

他惯会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来骗人,低声细语地问道:“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吓着你了?”

他开口问时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跪地伏在地上请罪:“回皇兄,今天姒儿府内两个面首争风吃醋,出了人命,姒儿御下无方,请皇兄责罚。”

我跪在他右脚边,头也不敢抬,生怕他又开始发疯。

他停下了批阅奏折的手。

我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放在了我的头上。

他开始动作很轻,后来似是手感很好一样,不停地摸着我的头,像是在摸小狗一般,语气莫测:“不听话的,杀了就是。”

我哪敢动啊,他喜欢摸就摸吧,反正也不会摸秃。

“要不要皇兄帮你杀了他?”他心情好了不少,颇为愉悦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向他:“可是姒儿很喜欢这个面首,请皇兄饶他一命。”

装傻装可怜装乖巧是我总结下来对付他的三个小技巧。

祝以琰挑眉,似是诧异:“阿姒还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点点头:“是,皇兄,姒儿真的很喜欢他。”

他忽地收回了放在我头上的手,笑容一点点扩大,有些诡异:“那皇兄就饶他一命,你看可好?”

“多谢皇兄。”

“皇兄还可以再给你找些美男,你意下如何?”

瞅瞅,瞅瞅,谁家好皇兄给妹妹找那么多男人啊?

我连忙拦住他:“皇兄,实不相瞒,我那心上人善妒,府中这些面首整日都争风吃醋,要是再来一些怕是要闹翻天了!”

祝以琰淡淡地“哦”了一声,就算是答应我了。

我刚长舒一口气,他又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眸子一动:“真是长大了。”

我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他又似厌倦了一般恹恹地松了手:“回去吧。”

我逃也似的溜了。

2

我出了皇宫,满心疲惫地瘫倒在马车。

每次进宫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偏偏这个阎王爷喜欢玩弄人心,在他身边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绳索,一阵风吹便容易坠入深渊。

我虽认了命,甘愿做个臭名昭著的公主,但实在不喜被人监视,连一寸自由的空间都没有。

我仰头看天,繁星闪烁,夜幕广阔无边际。

我突然想起檀阴。

“查出他的身份了吗?”我问车外的贴身侍卫无名。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出他话里的懊恼与自责:“属下无能,查不到关于那人任何消息,此人来路不明,实在可疑。”

这世间少有无名查不到的人。

可疑,太可疑了。

檀阴越可疑越能引起我皇兄的好奇,他会费劲心思让人去找所有关于檀阴的消息,查询檀阴的一切。

他对于感兴趣的人或事都有极大的忍耐性,兴趣消失前不会出手杀人,也就意味着我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我回了府便直奔檀阴宿下的小院。

他所住的小院一盏灯也没点,清冷的月辉照在院子内,冷清无比。

好在我提了一盏绢灯。

我推开门,房内是月光也照不进来的漆黑,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唤了出来:“檀阴!”

可千万别死啊!

无人应答。

我快步走向床铺,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床上空无一人,床上有个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分辨不出是什么。

我伸手想要看看是什么。

冷不防的,一个低沉而冷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是人头。”

我猛然缩回手,不敢再看床上的东西。

檀阴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声线又轻又低,像在我耳边喃喃自语,却带着某种压抑的,冷漠的倦意:“骗你的,人头不是这样的。”

疯子!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攥紧了手中的灯笼:“那是什么?”

“没什么。”他离我极近,忽地从后面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公主找我何事?”

我虽然被捂住了眼睛,但却不聋,我听到了他侧身伸出另一只手拿起了床上的东西,然后利落地扔出了窗外。

听那落地的声音,像极了某种瓜掉在地上溅了一地汁儿的感觉。

我一哆嗦。

很难不多想。

他很显然察觉到了我的颤抖,微乎其微地啧了一声,那语气似乎觉得我格外娇气:“不是捂住眼睛了吗?怎么还怕?”

我活了二十年,十三岁之前可以说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最大的悲伤与痛苦是母后的病,十三岁之后开始被我皇兄刷新三观,渐渐能接受杀人,能接受血液飞溅,能接受生命在我面前逝去。

但今天,实在是人生第一次。

说到底,我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公主。

我忍不住一阵阵反胃。

他松开了捂住我眼睛的手,我立刻回身想要跑出去,刚跑两步又想到刚刚听到摔得碎裂的声音,脚步一滞,又回身看向檀阴:“你,伤如何?”

绢灯并不明亮的烛光只能让我看清他半边脸,另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活像是来取人性命的鬼魅。

他偏偏头,嘴角微微勾起:“公主不怕了?”

我凝了凝心神,毕竟在祝以琰那个疯子身边时间长了,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来问问你伤势如何。”

“哦,不怕。”檀阴饶有兴致地近了一步,用掌风灭了我手中的绢灯。

这下全都黑了下来,房间内又恢复了漆黑。

他似乎低下了头,就在我头顶上方说道:“既然不怕,为什么不自称本宫了?”

“在外人面前我才会端着架子自称本宫。”

他离我实在太近,近到我能嗅到他身上血液与草药混合出来的一种诡异气味,并不难闻,反而让人上瘾。

我欲要后退,他先一步察觉到了我的动作,长臂一伸便将我揽在怀中,语气莫名不爽:“又要走?”

我茫然地抬头,虽然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仍梗着脖子说:“谁说要走了?离远一些,我都动弹不了了。”

他的手轻轻捏在我的后颈处,敷衍性地后退了一步:“哦。”

檀阴这人,对人的信任度极低,即便我说了不走,他也要捏着我的后颈不让我逃跑。

“做我面首吧。”我发出邀请。

他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凭什么?你倒是极有自信,真以为救了我便能以此要挟?我杀你也不过抬手之间。”

我有对付疯子丰富的经验,他既然会反问一句,就说明他并不是过分抗拒此事,即使他嘴上说的厉害,但心里如何想的,怕是他自己也迷茫。

只要方法好,疯子变成宝。

我迅速地向前逼近了一步,径直地扑进来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要,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因为我喜欢你。”

我当年靠这一招,阻止了想要杀了所有人的祝以琰。

我抱着他,哭得凶猛:“哥哥,你我是天下最亲密之人,我不会走的,你在困在皇城,我便一生不出京都,不要杀人了好不好?”

他在血月下肆意虐杀,又在我的怀抱下扔掉了刀。

檀阴被我的动作惊到,久久不能回神,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语调慵懒,又有点被伤了心的幽叹:“可恶啊,你全无真心,我应该杀你。”

嘶。

这人不按照套路来啊。

我的眼泪难道不值钱了?

我抽泣了几下,刚要开口辩解,却听他又说道:“全无真心是最好,我当你的……”

我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用来证明我并不是全无真心:“当我的面首吧。”

他身子一僵,随即笑了起来:“公主,你的骗术真不精湛,没有人会把想要什么写在脸上,太笨了。”

檀阴粲粲低笑,却又将我死死地拥在怀中,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好像在等待我挣扎。

“那我脸上写的什么?想要你吗?”我有些怕了,但嘴却诚实得很。

檀阴和我哥不是一个类型的疯子,他不太好骗啊。

我想着想着,又猛然回想起那年。

当年我大概说的不是谎言吧。

他忽然像是犯病了一样大笑起来,亲亲密密地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你脸上写满了看我怎么骗你,倒是让我觉得好笑。”

“...要不然你还是掐死我吧。”我宁死也不想让人笑话我。

檀阴又大笑起来,掐着我脖子的手上移,转而捏住了我的脸,晃了晃,亲昵道:“我可舍不得掐死你,你这样的美人,应该做成灯笼啊。”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疯子,变态。

檀阴好像又察觉到了我的颤抖,颇为奇怪地问道:“怎么又吓到了?”

说罢,他又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背,语气懒洋洋的:“别怕,逗你玩的。”

“我怕黑。”我其实不只是因为他的话而颤抖,更多的是受不了长时间的黑暗,我抿抿嘴,“把灯点上。”

他似乎是嘟囔了一句娇气,让我站在原地别动,他去找火折子。

檀阴很快就找到了火折子,弯腰把我的绢灯重新点燃,顿时,温暖的光晕在无尽的黑夜中乍破而出,视线再次清晰,檀阴嘴角的笑似有似无:“公主,还有何吩咐?”

“当我面首吧。”我再次说道,“就当是做生意,我会给你想要的。”

他眸子一动,看了我半晌:“好啊。”

“你想要什么?”

我刚问出口,他再次捂住了我的眼睛,在我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现在就想要这个。”

疯子!

檀阴缓缓松开了捂着我眼睛的手,他一双笑吟吟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我:“公主确实与常人不同。”

我瞟他一眼:“有何不同?”

檀阴微微歪头,仔细回忆了一下,随后咧嘴朝我笑起来,阴森森的:“肉更甜些。”

我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微微后仰,避免他能一口咬到我。

檀阴看着我的动作,又是一阵狂笑,笑够了捏捏我的脸,眼睛亮晶晶的:“你真以为我吃过人?”

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姜国皇室尽是些虚伪狡诈的东西,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他端详着我,仿佛想看看我皮囊下的灵魂,那语气又爱又恨的,“怎么有你这个笨蛋?”

“……不会说话尽量别说。”

“舍不得杀了啊。”他抱着我,长长叹了一声,像是遗憾不能杀我。

他的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极为依恋,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两手握着我的肩膀,认真地问:“要不然你当皇帝吧?”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他的病无药可救了。

第二反应是嘲讽。

篡祝以琰的位?

就凭祝以琰能在众多皇子中杀出来这一点就能证明他不是个好惹的。

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君主,但对见不到他本人的百姓来说,他确实是个好皇帝。

不重徭役,不加苛税,完善律法,政治清明。

主要的是贪官极少。

祝以琰心情不好便要杀人,心情不好就杀贪官杀昏官,时不时在朝廷上杀鸡儆猴,久而久之姜国上下贪官所剩无几,而剩下的官员绝不敢贪赃枉法,一不小心便是百般酷刑。

“我不想当皇上,一点意思也没有。”

檀阴万分遗憾,纤长白皙的手指开始玩我的头发:“那算了,你还是当你的小公主吧。”

夜色愈深,我手中的绢灯也快要燃完了,光线微乎其微,我抬高了手臂,给他看我的绢灯:“我要回去了,这里太黑。”

“好。”

檀阴不再搂抱我,我也终于如释重负,他浑身冰冷,像是一块石头,根本捂不热,还要夺走人本身的温度。

我提着灯,鼓起勇气向外走。

刚走两步,檀阴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闭上眼睛。”

我这个人向来明白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檀阴让我闭眼我就闭眼。

檀阴一路把我抱回了主殿,主殿从来不剪烛,殿内烛光明亮,即便不睁眼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光明。

我睁开眼,门口的侍女丫鬟跪了一地,在我们进殿之后又缓缓关上了门。

檀阴将我放在床上,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口说道:“貌似做你面首也不亏。”

他很有眼光,鄙人倾国倾城,身姿婀娜,自封姜国第一美人。

我往大床里面一滚,将被子裹在身上,警惕道:“既然送到了就走吧。”

“公主好狠的心,不留我陪你过夜?”檀阴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作势半跪在床上,玩味地挑眉瞅我。

他内里的白衣也随着敞开,锁骨明显且胸肌结实,腰腹部缠着白布,更显蜂腰长腿,好不诱人。

我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只是脸蛋发烫:“不行!我母后说这种事要和驸马……”

檀阴却径直躺了下来,顺手把我身上的被子抢了过来,瞥我一眼,眼神都带着嘲弄之感:“想得倒美,不演给别人看你皇兄不会信的。”

他就是故意逗我的!

不对,我什么都没和他说,他怎么知道我要演给皇兄?

我刚要起来质问他就被他的大手摁了回去,他已经闭上眼了,懒洋洋道:“睡觉。”

——

皇宫内。

烛火摇晃,琵琶之音绕梁,不绝如缕,在静谧的夜泛起波澜。

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抱着琵琶独坐在大殿中央,指尖已经磨出血来,却片刻不敢停下来。

因为另一侧的床上躺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龙床上,一丰腴女子神色恭敬地跪坐着,祝以琰便躺在她腿上,精致而苍白的脸上神色恹恹,阖着眼,手却不停地摩挲着一串玉珠。

他这样安静的躺着,没了平日帝王的威慑之力,反倒像一个大病初愈兴致不高的公子哥,全无危害性,让人不自觉地爱他怜惜他。

谁能想到这样貌似不经风雨的公子哥是当今人人畏惧的疯皇?

“皇上。”

殿外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弯腰快步走进,跪在龙床边,低声道:“秦大人来了。”

琵琶声渐渐弱了下来,声如私语,撩人心弦。

“宣他进来。”祝以琰仍阖着眼,手上动作不停,“你二人下去吧。”

那两位女子心中皆是狂喜,但也不敢流露出一点,低声告退,不急不缓地走出了殿。

等走出了殿,她俩才如获重释地松一口气,仍有几分脚软,身边候着的宫人立刻上前来搀扶,准备送她们回宫。

祝以琰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如云。

祝以琰从不真的临幸哪位妃子,只当她们是一群漂亮的摆设,时不时想起来便叫几个人来整日整夜的弹琴跳舞,没有他的命令便不能停下,停下来便是想不到的酷刑。

有时心情烦躁,他便把几个嫔妃关在一个宫殿内,给她们一把刀,谁活到最后,谁便能晋升品级,甚至当上皇后,赏金百万,光耀母族。

开始众人皆惶恐不安,却有人凭此当上皇后,日子一长,活下来的人眼都红了,甚至开始期盼祝以琰给她们递上一把刀,从此平步青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权力的诱惑之下,很难有人抵抗得住不加入这场恶斗中。

那位候在门口的秦大人浑身煞气,如阎王罗刹,见到两人微微躬身,冷硬道:“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皇后抱着琵琶虚虚一笑,有些怕他,只想快点离开:“秦大人有礼了,皇上正等着大人呢。”

“好。”他冷冷说罢,目不斜视地跨进大殿。

祝以琰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隔着龙床上的帷帐便能看出秦克打了败仗,施施然坐起来:“秦大人。”

秦克的脸色奇臭无比,半跪了下来,音色极冷:“臣下无能,请皇上责罚。”

祝以琰挑眉:“山阴王逃了?”

姜国开国始祖祝奇有一位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檀复生,两人一起打下天下,祝奇为彰显仁厚,将檀复生封为并肩王,封号山阴王,享封地军权,天子不可令,又赠免死金牌,可庇后世子孙。

山阴是他二人初遇之地,祝奇便将山阴一带划作了山阴王的封地。

最开始两人感情深厚,相信对方不会背叛自己,可一代又一代,坐在皇位上的祝家人又怎能不忌惮拥兵自重,的山阴檀家?

秦克脸色更加不好:“臣等在半路设伏,却不想山阴王狡诈多端,找了替身假扮,自己另改小路入京,臣又在郊外埋伏,虽然重伤了他,但还是让他跑了。”

“京城遍地都是眼线,为何没搜到?”

“都搜遍了。”他抿了抿唇,深知那位公主在主子心中的不凡地位,但还是说了出来,“除了公主府,公主府内安插的暗卫一直没有消息……臣……”

祝以琰薄唇殷红,诡谲一笑,手中的珠串忽地断裂开来,玉珠崩落一地。

“朕那蠢妹妹,救下了山阴王。”

他冷笑着,声线中却带着要控制不住地暴戾,黑沉沉的眸子蓄着狂风暴雨。

秦克垂下头,饶是他常年在血海尸山中打滚的人都有些脊背发凉。

他的主子暴戾嗜血,阴晴不定,每每动怒都要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又过了一会,祝以琰抄起来床头的剑,刚迈出一步,又忽地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他似是头疼不已,盯着剑身自言自语,“她又该哭个不停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

我是被突然推门进来的侍女们吓醒的,檀阴先醒了过来,他用被子把我捂得严严实实,背对着我,说话的语气说不上和善:“这样冒失,不怕公主割下来你的头吗?”

为首侍女的声音不知为何在颤抖:“奴来伺候长公主……”

檀阴转过身,把我圈在怀里,暧昧地拨弄我额前的碎发:“我来伺候公主就就好。”

我只感觉头皮发麻,他嘴角诡异地扬起,绝美的面容透着丝丝的冷意,像是幽灵披着美人皮来魅惑我,再不知不觉地取走我的生命。

而我无法拒绝他,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带着令人眩目的吸引力,任由他将我拥住。

殿中的侍女们仍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我顿了一下,还是说道:“都出去。”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他缓缓松开了我。

侍女们从不会这样贸然地进来,她们都是宫中最好的下人,不仅被派来伺候我,也负责替皇兄监视我。

今日此举,一定是因为祝以琰。

祝以琰又在发什么疯?

“你想什么呢?”檀阴闭目平躺着,却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一般,看透我的心思,“你若忧心,我可以帮你。”

我不屑道:“你怎么帮我?”

檀阴睁开了眼睛,瞥我一眼,漫不经心道:“杀了让你忧心的人。”

我深深地皱起眉头。

说到底,我与他是血浓于水,虽无半点相像之处,但却是一母同胞,再者说,若是杀了他,这姜国皇室的其他人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与他们缠斗,费心费力,登帝之后怕是会无比艰辛。

更何况,我也不想当皇帝。

檀阴自从醒了之后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散在床上的长发,大概是看着我皱眉,颇为烦躁地捏住我的下巴,也皱起眉:“别皱眉,不杀就是了。”

我拍掉他的手,抽回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没好气道:“好像你能杀得掉一样。”

檀阴的皮肤白皙,一拍就红,他收回手,装得一副无害无辜的模样,阴阳怪气道:“唉,他人惹了公主不快,公主不杀不恼,也不知是何人能让公主这样偏心。”

若不是他昨夜险些将我掐死,我说不定真会被他这张脸迷住,认为他单是一个以色事人的面首。

我被他逗笑,挑眉看了过去:“昨日要死要活不肯做我面首,今日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他眸光微动,似笑非笑地开口,还带着一些威胁性:“我不喜酸,还是不让我吃醋的好。”

我盯着他,一晃入了神。

啧,长的比我都好看,真可气。

我稳了稳心神,起身下床,坐到铜镜前,朝他扬了扬下巴:“过来。”

檀阴身上的衣服还敞着怀,衣带曳地,绑着白纱的腰腹处有微微渗出的血迹,他坐起来走到我身后,一双手缓缓的捧起了我的长发,自顾自地给我梳头。

我原意是让他看看他昨夜掐我脖子留下的红痕,谁知道他竟然给我梳起了头。

我也不拦着他,任由他一下一下给我梳着头发。

这人对头发有什么执念吗?

“算了吧,一会儿叫下人来。”他极没有耐心,笨手笨脚地打算给我梳个发髻,折腾了半天也不曾绾上,很快就兴趣缺缺地松了手。

我睨他一眼:“你之前不曾给别人绾过?”

他生的一副好相貌,举止轻佻,不说他放荡已算不错,但一个相好的都没有我可不信。

檀阴的手慢慢握住了我的脖颈,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不曾有人敢要我做她的面首,公主是第一个。”

我想起他昨晚说的话,心中疑云再起:“我还不曾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面不改色:“山阴人氏。”

敢堂而皇之的在半路拦截公主的马车,又有如此好的身手随意杀人,半点没有忌讳。

又化名檀阴。

他是我皇兄的心腹大患,大名鼎鼎的杀神檀歧安。

“启禀公主,传皇上口谕,要昭阳长公主即刻觐见。”

门外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檀阴,他表情淡淡,松开了手。

我快步走到门前,刚要夺门而出,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阴冷,我鬼迷心窍地停住了脚步:“本宫还不曾梳洗,恐冒犯圣上,还请使者稍等片刻。”

再次转过头去时,檀阴手持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正颇为遗憾地收回鞘内,不满地自言自语:“啧,怎么跑了一半不跑了。”

我一阵后怕,我刚才若真跑了出去或者叫人缉拿他,我肯定死在他前头。

“一会儿,我会拖住他们,你趁机跑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他偏了偏头,不解道:“为何要跑?不想让我做你的面首?”

祝以琰定是已经知道了山阴王在我府中,才会一大早让人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山阴王逃没逃走。

现在说不定御林军已经将公主府包围了,只等我从殿中出去,好将檀歧安埋伏射杀。

他看起来却丝毫不担心,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

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

檀阴却眉头微蹙,精致的眉眼中略带不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我的眉心:“又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隔墙有耳,尽量压低了声音:“……圣上会杀了你。”

可能是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太好笑,他眉头舒展,放声大笑,再次亲亲密密地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你尽管去,没人能让我死。”

我沉默不语,也没有进行反抗。

因为他手里还握着匕首。

我看着他,还有一丝看向死人的同情,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同床共枕,也算是有点情分。

更何况他如此俊朗,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我伸出双臂,缓缓将他抱住。

此等人间绝色,能占一点便宜就是一点。

但他似乎很不适应,身体僵直,想要挣脱,却最终还是任由我轻轻抱着他。

我安抚了檀阴,随意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根玉簪,绾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在檀阴的复杂目光下迈出了殿门。

没有我想象的御林军,甚至一个侍卫都没有。

只有宫内使者和一辆轿撵等着我。

我上了轿撵,身上还穿着昨天穿的衣服,晃晃悠悠地前往皇宫。

皇宫内大量的宫女和太监匆匆忙忙的来回穿梭,匆忙程度堪比封后大典。

我忍不住问宫内使者:“这宫里发生何事了?”

“回长公主,今晨山阴王一行人进京,宫中正在准备今夜的晚宴。”

我有些讶然:“山阴王入京,为何不提前通知?”

“公主有所不知,本就是应圣上之约而来,却不想他们早到了半个月,今早城门刚开,山阴王一行人便拿着文书大张旗鼓的进了京,宝马香车,所经之处锦绣铺地,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山阴王入京,都在说圣上仁义,有当年始祖风范。”

怪不得祝以琰没有动手。

他错失了最好的动手时机,现在山阴王入京,他是如何也动不了手了。

我忽地浑身一抖。

我刚才还在担心檀阴惨遭皇兄毒手,实则我担心的人应该是自己。

祝以琰这人睚眦必报,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不知道要承受他怎样的怒火。

我现在很想跳下轿撵。

我还是去见了祝以琰。

他刚下早朝,正在寝殿等着我。

我刚一进殿,宫人便关上了门,我脚开始发软,慢吞吞地向前走。

祝以琰正躺在床上,龙床四周的帷帐让我看不清他的脸,摸不透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越往前走,一股熟悉的,极淡的血腥味萦绕在我鼻腔,挥之不去。

我慢慢跪了下去:“圣上万安。”

他素白的手从纱帐中伸了出来,轻轻招手。

我忙不迭地凑了过去,跪在他手边。

祝以琰这次慢慢抚摸上了我的脸颊,他的手很凉,让人以为他的血液就是凉的,触碰到我皮肤时让我浑身战栗。

他不说话,手掌一直贴在我脸颊上。

“皇兄。”我按耐不住,忍不住轻声唤他。

“昨夜睡得可好?”他音色低沉,声音很轻,像是在午夜梦回温柔的呢喃。

我动也不敢动,咬咬唇,犹豫道:“尚可。”

祝以琰极缓慢地移开他的手,拨开纱帐,我看到他身上的白衣飞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似是疲倦至极,懒洋洋地抬眼瞥向我:“来。”

什么意思。

他又阖上眼,拍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似是让我躺下。

我不敢犹豫,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打量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轻声问道:“皇兄,昨夜没睡好?”

“嗯。”他松散地应了一声。

他越是安静我越是害怕,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他身上龙涎香和鲜血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那气味令人眩晕,又钩织成一张迷离奇异的网,恐将我一生都困在此处。

我一直等待他的诘问,可祝以琰似乎真的要睡觉,没过片刻,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

我偷偷仰头看他的侧脸,他皮肤过分的白,而薄唇毫无血色,活脱脱一个病弱的美男子。

说来也怪,我和他本是一母同胞,长得却只有三分像。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细而不小,眼型精致,眼角微微上挑,看人时自带一种天潢贵胄的贵气和沉静冷傲的冷艳感;我却生了一双杏眼,远不及他眉眼惊艳。

曾有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父皇的血脉,上书请求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那是他最凶险的一次,几位皇兄轮番传来证人,声明原本的祝以琰已经在寺中身亡,当众逼着他滴血认亲,明黄的灯火映得父皇的脸色不虞,却也有几分半信半疑,竟同意了让人验血。

殿内气氛凝固,祝以琰面色阴鸷,挺直着腰背,宛如一杆枯木,风摧之不肯折。

他面无表情,却不肯伸出手来让人取血。

父皇更加怀疑,沉着脸呵斥他,命人摁着他取血。

他身板削瘦,一个人被两个侍卫扣住,千钧一发之际,我挡在了他身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父皇!姒儿与哥哥乃是血肉至亲,他是不是我兄长我岂会不知!

我们二人都是笨嘴拙舌之人,母后早早撒手人寰,父皇您日理万机,自然无暇顾及我与哥哥,宫中人心似海,我二人没有强大的母族庇佑,只得相依为命,任由旁人污蔑陷害也百口莫辩。

今日几位皇兄如此羞辱我亲兄长,当众折辱他,他们知道兄长性格倔强,定不会轻易弯腰,打定了主意想要我二人的命!”

说到激动,我死死地将祝以琰护在了身后,抽出侍卫的刀横在脖子前:“父皇,若是您不信哥哥,那也就是不信我,不信母后,孩儿不孝,只愿以死证我二人清白!”

说罢,我眼一闭,心一横,便要自刎。

“姒儿!”父皇的惊呼响起,就在刀刃要割破喉咙之前,我手中的刀也被人夺走,但还是划破了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

祝以琰夺走了我手中的刀,他阴沉的黑瞳盯着我,眼中情愫晦暗不明。

我那一举吓到了父皇,他一向宠爱我,被我一吓心中的怀疑下去了不少,既责怪又心疼地开口:“好了好了,别闹了,是父皇逼得紧了,来人给公主包扎,你其他皇兄也说得并无道理,既然有疑,平息疑问便是了。”

我瞥了那几位皇兄一眼,一个个残暴阴狠,从小便不喜我,让他们当上皇帝我日子定不会好过。

还不如阴沉一点的祝以琰呢。

我抹抹眼泪:“自古证有不证无,滴血认亲也极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若是有人想要陷害哥哥,怎么都有法子。”

“姒儿是说我们要害太子了?”二皇兄反问了一句。

我刚要开口反击,祝以琰却拿着刚刚沾染了我血液的刀瞬间划开了手掌,血流不止。

他抬眸,面无表情:“来吧。”

那一碗水滴进了我们三人的血液,成功地混合了在一起。

其他人面色皆不好,尤其是二皇兄极为不信,一口咬定我们使了其他手段,狸猫换太子,还疯魔般地骂祝以琰是野种。

我气得大哭,父皇便罚二皇兄在殿中跪个三天给我和祝以琰赔罪。

后来,祝以琰登基,将二皇兄和几条饿了七天的疯狗关在一个笼子里。

我不禁一阵胆寒。

祝以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冷不丁地开口:“山阴王进京,明姒如何作想?”

他终于说到这事了,我故作无知:“姒儿以为,山阴王此次前来定是因为敬仰皇兄丰功伟业,特来拜见皇兄,好一睹天子真容。”

祝以琰轻声笑了一下,声音一点一点冷下来:“他若是真的敬仰我,怎么会跑到你府中?”

我一脸无辜地仰脸看他,眨着大眼,尽量让自己显得无知一些:“啊?皇兄在说什么?”

他轻飘飘睨我一眼,不知是懒得和我计较还是被我骗了过去:“算了。”

我仍不敢松一口气,向他身边靠了靠,攥着他衣襟一角,讶异道:“山阴王潜入我府中了?皇兄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昨日说……”他忽地转过头来,“你现在可知什么是喜欢?”

他话题换得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祝以琰盯着我的眼睛:“明姒,什么是喜欢?”

我说不上来,可他在等我的答案。

我支支吾吾半晌,到底没说出来什么,祝以琰面色淡淡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却也没再追问。

“启禀皇上,秦大人求见。”跟在祝以琰身边时间最久的老太监踱步进殿,整个人贴在地面上恭敬道。

祝以琰撑着身子坐起来,蹙眉道:“让他进来。”

我刚要起身下床,但被他一把摁住,祝以琰居高临下地瞟我一眼,那双凤眼不自觉地勾人:“在这儿听着。”

“皇兄,毕竟......”我纠结片刻,“叫外臣看到,定要弹劾我了。”

他面上神色不变,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不会。”

秦克进了殿,他身体魁梧强壮,此刻穿着铠甲更显威武,跪在龙床不远处:“圣上万安。”

祝以琰有些不耐烦:“何事?”

秦克顿了一下,一时不敢说出口,他一向是我皇兄最得意的爪牙,他和祝以琰一样生性冷漠,杀伐果断,很少这样温吞。

“回皇上,山阴王......在宫外布下十里红妆,又差人将无数的金银财宝从街上运送到公主府,欲要......”

他话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第一时间去看祝以琰的反应。

祝以琰面无表情,却令人不寒而栗:“好啊,好极了。”

檀阴你找死别带上我啊!

宫宴。

祝以琰命人给我换了一身更庄重华贵的衣裙,我装扮好之后早早地入席了,殿上摆了三个席位,主席是皇上与山阴王,我坐在略下面一点的席位上。

祝以琰的皇后换得太快,宫宴一向没有皇后的席位。

我又命人把桌子移得更远一点,能离祝以琰远一点是一点,毕竟祝以琰处于一个随时会发疯的状态,我实在不敢惹。

后宫的嫔妃们来得比我更早,都坐在殿下,没人互相客套,全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气也不敢喘,只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群臣更是沉默不已,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样死寂的沉默:“山阴王觐见。”

众人侧身齐齐跪拜。

我也跪下,垂下头行了个礼。

山阴王礼同帝王,姜国之内上跪神灵,下跪父母,除此之外无需向任何人跪拜,纵使是面对整个姜国的皇帝也只需作揖即可。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他俯下身,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慢慢将我扶起来,我抬起头,檀阴的笑容格外灿烂:“何必多礼,昭阳长公主光彩夺目,不亏是姜国第一美人。”

他的声音不小,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嘶,第一美人是我自己封的,有些尴尬。

我假笑一声:“初次见面,昭阳不可失礼,而且山阴王过誉了,姜国美人如云,山阴一带女子更是绝色,昭阳不过尔尔。”

他摸摸下巴,语出惊人:“怎么是初次见面,长公主昨夜还与本王彻夜长谈,今日怎能翻脸不认人?”

我瞪圆了眼。

他笑得更加得意。

我气极,檀阴当真是有病!

殿下的人虽是全都沉默不语,但想必都竖着耳朵听着我们两人说话。

檀阴一副痛心样,凄凄惨惨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我笑着摇摇头,实则用眼神威胁他:“想必山阴王记错了。昭阳还不曾嫁人,山阴王此话可是要坏了我姻缘的。”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太监通传的声音打断:“恭迎圣上!”

我再次跪了下去,檀阴嘴角噙着笑,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微微颔首。

“起来吧。”

祝以琰的目光落在我和檀阴的身上,表情淡漠,威压不减:“山阴王初次来京,当真是让朕惊喜万分。”

檀阴丝毫不惧,亦是气场强大,微微勾唇,四两拨千斤:“圣上特请本王入京,才让本王惊喜。”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二人的战火波及到我。

自古王不见王,而且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檀阴是病得不轻的变态,祝以琰是动不动就暴戾杀人的疯子,和他们扯上关系肯定没好。

我也真是命苦,命犯疯子。

“山阴王,请上座。”祝以琰的声音清润,演出一副和善的样子,但只有我能听出来他温和清润的声音下忍耐的有多辛苦。

檀阴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是先扭头同我说道:“长公主,你倒是和圣上长得不像呢。”

我暗骂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抬眸,用眼神警告他别再乱说了,放缓了声音回他:“山阴王有所不知,人都说儿子像娘,我母后倾城之姿,因此兄长比我俊朗不少,不是不像,只是我容貌不如皇兄。”

他又大笑起来,就好像我又说了什么逗乐的话。

我从来没搞懂他的笑点。

檀阴今日穿得一身黑金广袖云纹锦服,华贵非常,他笑够了,一甩广袖,不紧不慢地走向最高处的席位。

就在他马上走上台阶时,他脚步一顿,突然极为认真地朝祝以琰作了一揖:“启禀圣上,本王有一事相求。”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他要搞事。

我立刻抢在他前面说道:“山阴王不如等宫宴之后再与皇兄私下商谈。”

檀阴缓缓转头,眼神如毒蛇一般盯上我,阴寒之感再次遍布我的全身。

祝以琰漆黑的双眼看不出情绪,面上温和笑道:“山阴王但说无妨。”

檀阴优雅地转回了头,朗声道:“本王爱慕昭阳长公主,我与公主不曾嫁娶,年岁相宜,想来天下也只有昭阳长公主才配做本王的王妃,还请圣上成全。”

我听他说完话,心脏都要骤停了。

谁来把他的嘴堵上啊!

我感觉到祝以琰都在咬牙了,面上却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山阴王爱慕明姒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只是朕向来疼爱这个妹妹,宠坏了的,怕是不能做山阴王妃。”

“这样美好的女子就该娇纵着,本王自然不介意。”他语气一转,沉声道,“更何况谁做得了,做不了山阴王妃,不应是由本王来定夺吗?”

“呵,那也要看明姒愿不愿意了。”祝以琰冷笑一声,不再隐藏杀意。

说罢,祝以琰威胁性十足地朝我挑了挑眉:“明姒,来,告诉哥哥你如何想的。”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一时兴起对我很有兴趣,难以对付的变态檀阴,答应他做他的王妃,自此从这个牢笼中逃脱,命运未知,不知他若是失去了兴趣我会落得什么下场,剥皮削骨都有可能。

另一个就是虽然看起来时时刻刻都会杀了我,但就算血月失控之时,他也会留着一丝清明,不失手杀我,对我有莫名的控制欲的疯子哥哥,我拒绝檀阴,日后便会继续困在京城,做笼中的金丝雀,一生无忧,却要担惊受怕,毫无自由。

这还用想?

我选我哥。

我盈盈一拜:“多谢山阴王厚爱,只是昭阳曾经为父皇母后还有兄长祈福,发愿一生不出京城,不作人妻,还望山阴王见谅。”

檀阴不是常人,被拒绝了倒也不怒,朝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公主重情重义,本王更加仰慕,真是可惜。”

祝以琰脸色缓和不少,眼神也不再凶狠,被我平息了怒火:“明姒一向乖巧,山阴王还是再觅一佳人吧。”

我拒绝檀阴还有一个原因,我若是跟随檀阴离开京城,祝以琰第二日便会发疯屠城。

我答应过他,自然不会食言。

檀阴登上高位,与祝以琰同坐,两人都假惺惺地笑着,宫宴总算正常开始。

过了好长时间,殿外从夕阳残红彻底被黑夜浸染,而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我不经意抬眼,却发现檀阴一直在盯着我。

他眯缝着眼睛朝我望来,狐狸一般勾人的眼里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阴险,好像埋藏着什么阴谋等着暗害我。

他红唇轻动,朝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扭头不理他。

他说,等我。

是夜,我被祝以琰留在了宫里,宿在了小时候我住的寝殿中。

其实也正合我意,檀阴那厮指不定会半夜潜入公主府取我小命。

现如今回到以前住了多年的寝殿,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我当年为躲开祝以琰搬出皇宫时,恨不得把整座宫殿全都带走,就连个椅子都没给祝以琰留下。

可今夜一回来,却发现殿内陈设我原来的布置一模一样,就连贵妃椅,书案的摆放都与过去无差。

祝以琰……倒是有心。

殿内燃着一排排的短烛,暖黄的光充斥着整个宫殿,在寂静的夜安抚人心,一时间竟让我有种归家之感。

十三岁那年的夜,母后病重离世,舅父一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不知凶手,自那以后我开始畏惧黑暗。

而祝以琰就在我每个无法入睡的夜默默点燃所有短烛,再静坐在我身边。

他从不安慰我,单纯是为了应付父皇让他照顾我的任务才过来陪我。

我能看出来,他厌恶我的眼泪,厌恶我的恐惧,厌恶我的软弱。

后来有一晚,祝以琰将一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冷着脸问我是想随母后而去,还是乖乖睡觉。

他讥讽我,说软弱的人自然没有勇气活下去,死了倒好。

我被他激怒,大声反驳他,痛骂他无情无义,没心没肺,是一个回来索命的鬼魂。

但不得不说,他的方法极有疗效,我横生一股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绝不能让祝以琰看不起我。

我不再整日哭泣,不再被离别的痛苦牵绊,重新振作起来暗中相助祝以琰夺嫡。

毕竟我与他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正想得出神,忽地整个寝殿的短烛全部被一阵邪风吹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早已换了一身轻便的寝衣躺在床上,在陷入黑暗的瞬间我便起身,撒丫子往外跑。

定是檀阴!

刚跑两步,我被人拦腰扛起,重新丢到床上。

牅窗外的月光清明,透过缝隙照进来,檀阴的脸诡异的白,一双幽黑深邃的眼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公主叫我好找。”他颇为委屈地开口,语气像个怨妇。

外面宫人听见异动,在殿外询问:“公主您还好吗?”

我刚要开口喊人,便看到檀阴手中的匕首,声音微颤:“没事,本宫要睡下了,离远一些。”

檀眼底一点幽光,好似鬼魅:“不要自称本宫。”

我现在离他很近,好在床大,我往里缩了缩,警惕道:“山阴王夜闯我的寝宫,难道就为了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你我不过是场交易,我救了你一命,你做我面首,如今也用不着你做我面首了,山阴王又何必纠缠。”

我自认为我一番话说得够清楚了。

檀阴收敛了笑容,面色阴沉,语气缓慢:“公主先招惹我,又要与我一刀两断。”

他站起身,笑得和善,眼中却一片漆黑:“好。”

他的声音在寒夜中格外阴森。

“真是极好。”

我不明白他为何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坐直身板,梗着脖子与他争辩:“檀歧安,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嫁给你?我看不出你丝毫的真心,你也丝毫不喜欢我,你娶我想必只是图一时新鲜,新鲜一过我便被弃置一旁,我是姜国的公主,不是可以任你摆弄的小猫小狗,断然不会做你的弃妇!”

他乌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看到他眼底一点点泛起微弱的光亮。

他忽地俯下身来,半跪在床上,双臂侵略性地撑在我的左右两边,与我四目相对,少见的认真:“那你喜欢我吗?”

夤夜寒凉,似有寒风吹过我的脖颈,激起我心中波澜。

我往后缩缩脖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瞧着他微亮的眸子,反问道:“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知道?”

他置若罔闻,只是退了回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

他遇到一个笨蛋。

皇室中还有笨蛋。

真稀奇。

祝以琰一定很宝贝这个妹妹,才能将她保护地这样心思浅显,明媚无忧。

只可惜这个笨蛋拒绝了他的求娶。

檀歧安在偌大的宫殿踱步,一圈又一圈的绕行。

他的殿内不似祝明姒殿内一般明亮,从来是永夜般的黑。

他不喜光,一向是在黑暗中蛰伏的野兽,怎么能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在想第一次见祝明姒之时,她走到他面前,面容娇俏,眼眸极亮,一身光明,笑着问她是不是倾国倾城。

他沉默不语。

她确实是他见过最光鲜最动人的人。

好漂亮啊。

像是明媚的阳光一样,暖洋洋的站在他面前。

祝以琰铁了心要杀了他,他正好也想来京回回祝以琰这个疯子。

饶是他换路独行,还是中了祝以琰的埋伏,他重伤入城,顺手拦了一辆马车,车内的人正好就是祝以琰最疼爱的妹妹。

他本想杀了她,给祝以琰添堵。

不知为何,他没能下得去手,反而倒在了她这个满身光明的人身上。

她没有躲,反而大大方方地将他抱在了怀中。

再次睁眼,她坐在身侧,两眼亮晶晶地等着他醒来,满眼的欢喜和高兴。

檀歧安心情万般复杂,但最后还是不打算杀了她。

因为再漂亮的美人失去了生命,也只不过是一具皮囊,生命的美丽在于鲜活,所以这份鲜活的美丽在她身上才好。

即使她另有所图。

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杀了讨厌的祝以琰让她成为皇帝。

然后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依旧做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谁知道她吓坏了,一张漂亮的小脸都要扭曲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身上有伤口,却还是大笑起来。

她一点没有皇室身上令人作呕的狡诈气息,反而像是兔子一样胆小,毫无心机。

是那种让人毫无负担的讨喜的人。

只是她府中恼人的眼线太多,自她走后,他便提剑杀了一个又一个。

杀人对他来说得心应手,他被训练成一把刀,专为祝家扫清障碍的刀。

可惜他天生是个坏种,不能取主人性命,也要主人自断手臂。

她在明月高升时又回来了,提着一盏微亮的绢灯,惊恐万分地喊他,又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

其实他脚边堆了好几具尸体,只是太过黑暗祝明姒完全没看到,只是朝床边走去。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曾经有只兔子,被他的二哥活活吓死了。

他心疼了很久。

他不想让祝明姒也吓死。

祝明姒也确实胆小,就是捂着了眼睛也在抖个不停。

即使这样,她还要强撑着回来问他伤势如何。

他不想拆穿她是害怕见到外面血腥恶心的局面,也不想她看到房间一角堆着的尸体。

他熄灭了她的绢灯。

无需灯火,亦能瞥见她。

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黑夜里专属他的烁亮光明。

她拥住他,说喜欢他。

她欺骗他,全无真心。

但她的怀抱让他在寒冷中回温。

他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暖的抱着了。

这样他有点怀念起做人的感觉。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笨拙的撒谎,被拆穿之后又郁闷地求死。

有点蠢,又有点可爱。

她怕黑,这样光明的人确实应该怕黑,黑暗不属于她,属于他和祝以琰这样在阴暗的沟渠中挣扎的人。

因此祝以琰才不肯松手,才要将这个妹妹死死攥在手里。

他们兄妹实在怪异,祝以琰控制着祝明姒,祝明姒一心想要摆脱控制,针锋相对,却谁也不愿谁死。

他以为祝以琰会设伏杀他,可祝以琰大概是爱极了这个妹妹,害怕她有任何的意外,竟放弃在公主府围兵击杀他。

檀歧安很遗憾,他本想在祝明姒弃他而去时,杀了她。

但她却回身让他快跑,那双满是担忧的眼让他无比烦躁。

怎么没跑呢。

她若跑了,他便不会这样烦躁了。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却有一身吸引他的荣光,一双灵动的眼,光芒万丈地驱逐黑暗。

时光停滞在她灿烂炳焕之际。

万年如斯。

他不该见到这样的人。

他会妄想占有光明,会不再适应黑暗,会想将这一份光明变成他的掌中之光,心中之火,好让他能在黑暗中感觉自己活着。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有过人的情感吧。

次日,我自作主张回到了公主府,贴身侍女跟我说在檀阴住过的院子中有七八具死尸,已被圣上派来的人处理了。

怪不得她们那个清晨怕得要死。

好在现在檀阴不会再来找我了,日后也不会有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虽是这么想着,我脑海里却总会浮现起那夜檀阴的眼神。

檀阴总觉得我笨,其实是他太聪慧了,我骗不过他,他却能轻而易举地骗过我。

他那个眼神,像是从地狱中苦苦挣扎上来又被重新打回炼狱的痛苦。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我的人生已经够艰难了,又凭什么去拯救他。

“长公主,萧公子求见。”

萧一舟是我最早找来的面首,他乃是犯臣之子,进入清风阁当最低等的男妓,第一次见时他冲破众人的包围,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

同样是让我救人,偏是檀阴理直气壮地要我救他。

可恶至极!

我又不自觉地想起了檀阴,完全没意识到萧一舟已经进了殿,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

我半倚在贵妃椅上,回过神来:“不必多礼,何事找本宫?”

萧一舟走到我身边,十分贴心地帮我揉肩,声音温润:“公主近日操劳,无暇顾及府中事务,听闻昨日府中新晋一位面首......”

在府中我最喜爱萧一舟,他听话懂事,而且不给我惹麻烦,所以我将管理后院一事交给了他。

此时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起此事,但还是惹得我不快,我微蹙眉头:“不必了,他已经走了。”

“是,还有一事......”他欲言又止,“不知当不当说。”

“说就是了。”

“昨日山阴王送来了不少聘礼,不知圣上与公主何意,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理?”

又是檀阴。

我烦躁道:“全都扔了。”

他一边揉肩一边乖巧道:“是。说起山阴王,臣倒是想起一件关于山阴氏的传闻,公主可有兴趣?”不知为何他一定是要提起来檀阴,颇有兴致的开口说道。

我也懒得和他计较了,权当是听八卦了,闭目养神:“说吧。”

萧一舟似是为了营造气氛,特意压低了声音:“公主可知历代的山阴王是如何选出来的?”

我摇摇头,无非就是立长立嫡立贤,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山阴一带向来是强者为尊,所以他们选择王储也格外严格,不仅要文武双全,更需要磨练心性为姜国效力,要将心磨的如磐石般才好。”

这些我都知道,历代的山阴王亲眷极少,也不广生子嗣,就是为防止家族兴盛威胁皇室。

但是他下一句话却是我不知道的:“最后一步,就是让选出来的王储完成最后的蜕变......”

他极其愉悦地轻笑一声,手平放在了我的肩上,故意卖关子。

我成功被他勾起兴趣,偏头瞥他一眼:“什么?”

“泯灭人性。”

我从未听说过这些,狐疑道:“如何泯灭人性?”

萧一舟的手很凉,抚上了我的脖颈,声音缓慢:“很简单,手足相残…”

他话还没说,我便嘁了一声:“这算什么?”

萧一舟语气平缓,隐隐有几分残忍之意:“手足相残之后,胜者离成王还有最后一步……”

“弑亲。”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凡是人在世间肯定有爱的东西,父母,亲人,朋友,爱人,甚至是喜爱的仆人……想成为山阴王,这些一样都不能有,将这些人全部亲手杀掉之后才能证明他们真正的泯灭了人性。”

我仔细回想,确实有奇怪之处,我在年幼时见过老山阴王,他身体强壮,正值壮年,就算过了几年也不会突然匆匆暴毙。

萧一舟刚讲完,侍女便匆匆忙忙跑进来:“公主,山阴王求见!他......”

“不见。”我坚决道,“就说我生病了。”

我话音刚落,檀阴已经迈过殿门走了进来:“那本王更要探望了。”

檀阴今日改换一身白衣,清冷出尘,如天上谪仙。

檀阴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萧一舟身上,没有谪仙的仙气,反倒犹如阎王一般散发着戾气,气场强大而摄人,他脸色的笑逐渐变的诡异,露出一个极为阴森的笑,透着浓重的癫狂气息:“把手拿开,一会儿你可以选一个死法。”

他声音犹如淬了毒的刀,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我回头瞥了萧一舟一眼,冷声道:“不过是我一个面首,还不快下去!”

萧一舟也知事情不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我又笑盈盈地望着檀阴,朝他勾勾手:“若是你来了,就不要他了。”

檀阴很吃这一套,冷意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消却,大步的向我走来,与萧一舟擦肩而过。

萧一舟走出了大殿。

而我就不太好过了。

檀阴发疯,他本站在我面前,乌黑的眸子先是盯了我一会,随后捏住我的下巴,俯身咬了我的脖颈一口。

他这次与上次咬的完全不同,这次像是发了狠似的想要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比上次疼了很多。

“你这个疯子!”我怒道。

他闻言松口,再次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眸子幽深:“不是公主要我来的吗?”

我知道他身手非凡,我府中的侍卫十有八九打不过他,还可能引发姜国内乱,我皮笑肉不笑地哄着他:“歧安,何必介怀呢?”

我话音刚落,檀歧安瞳孔猛然缩小,踉跄着后退一步,如临大敌。

我的话就像是洪水猛兽,吓得他灵魂出窍,双目失神,如一具尸体一般矗立在原地。

我不明白我说了什么让他如此震惊,难道就是因为我叫他一声歧安?

我正想再叫他回神时,他双眼却恢复了清明,眼尾嫣红。

“你......还好吧?”我低声问道。

檀歧安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一种渴求又不愿臣服的神情,他眼神复杂,又慢慢变得炙热,那样的目光像是疯狂的信徒渴望神灵庇佑,却又自私地只想要神灵垂怜他一人,又像是绝望之后又被燃起了新的希望。

而他的神情又充满克制。

是在神灵庇佑他之前,被点燃希望之火之前的拼命抑制。

要压抑住躁动的心一般的神情。

他现在一定很失控,毫无防备,不然不可能让我轻易地读懂了他的心思。

檀阴缓缓开口,极度期盼我的回答:“公主还缺面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