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第四十二回,商军兵临西岐城下。几乎同所有商周对战模板一样,闻太师此番征战,先赢后输。
先看阵前。两军主帅,难免先有一番舌战。现在的国际谈判,谈一谈是为了不打仗。但在封神时代,谈一谈,其实就是为了打仗。无非寻个先礼后兵的措辞罢了。
只见那闻太师怒睁三眼,列出西岐一方欺君、叛君、大逆三条罪状。
何谓欺君?即是“不尊君命,自立武王”。本来子袭父荫,也是合情合理。但有个很不好的先例,即是东伯侯、南伯侯曾自领爵位,起兵反商,且武王自立一举,有架空帝国中枢之嫌,故称欺君。何是叛君?西岐方收编商汤叛臣黄飞虎,且枉顾帝国条款,再三敦促之下拒不交人,这就是叛君。何为大逆?商汤派兵问责,西岐竟毫无悔改之意,无礼亮剑,肆意杀戮军士命官。
若从宗主国立场看,太师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但在姜子牙一方看来,却是极大的笑话,说辞显得苍白无力。只见他冷笑一下,一句话便怼了回去,“人君先自灭纲纪,不足为万姓之主,因此皆背叛不臣”。
这话正中要害,怼得太师面色通红。不用说,只能找个借口开架。恰巧见黄飞虎立于姜子牙旁侧,太师正怒无处发,便大喝一声,“逆臣黄某,满朝富贵,尽在黄门,一旦负君,造反助恶,杀害命官,逆恶贯盈,那一员将官先把反臣拿了!”话音未落,偏将邓忠领命,走马摇斧,来取黄飞虎。黄飞虎肯定是不愿束手就擒的,催动坐下五色神牛,手中枪赴面交还。太师阵前又有两位将军张节、陶荣斜着杀出,要取黄飞虎,太公帐下武吉、南宫适见状,忙策马前来助阵。
这下,热闹了,六员大将如何走马灯似得,捉对厮杀,一时分不出胜负。
商营有一将,唤作辛环,天生一对肉翅,同邓忠、张节、陶荣三人,本为黄花山结义兄弟,自归太师麾下以来,一直苦无战功,此君见诸将无法取胜,寻思着擒贼不如先擒王,便将胁下两翼一夹,飞起半空,手持锤钻,望子牙打来。姜子牙若论硬实力,实在稀松平常,突见天降怪物,着实吓了一跳,幸好黄飞虎之子黄天化及时挡下,姑且尚能匹敌。但那闻太师身经百战,见子牙乱了阵脚,怒目圆睁,拍动墨麒麟,挥动雌雄双鞭便杀将过来。子牙惊魂未定,架着老胳膊老腿匆忙迎战。
原著描述实在精彩,“且说闻太师鞭法甚利,且有风雷之声,久惯兴师,四方响应,子牙如何敌得住,甚难招架。被闻太师举起雄鞭,飞在空中,那鞭在空中打将下来,正中子牙肩臂,翻鞍落骑。”
姜子牙落马倒不必诧异,似乎早成了此君的标志性动作。但太师这双鞭,却是很有来头,乃截教二代门人金灵圣母所秘授,相传双鞭按阴阳,分二气,为两条蛟龙化成。这样的法器性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西游记》里的飞龙宝杖,时孙悟空不敌黄风怪,便是灵吉菩萨祭出飞龙宝杖,“(宝杖显出)一条八爪金龙,拨喇的轮开两爪,一把抓住妖精,提着头,砸在山石崖边,现了本相”。由此可见,神话时代龙族化身诸神法宝,实并非个案。
再看那太公落马,屁股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犹如一位碰瓷的老人,躺在地上哀嚎连连。哪吒倒是眼快,忙驾驭风火轮前来驰援,金吒、木吒也是机灵的主,随即拍马赶到,三位小将围着太师,兵器闪闪,竟战之不下。反倒太师寻个破绽,鞭子一抬,将哪吒打落轮下,回身又要收割太公人头。幸好周营终究兵多将广,“神二代”杨戬本尚在观望,但形势危急,不得不加入战团,只见他拍马赶到,使枪便刺。太师见杨戬器宇不凡,感叹这周营多能人,又见那姜子牙,在众将拉拉扯扯的护卫下,连滚带爬地狼狈地回到阵中,追击已无可能,不得已长啸一声,鸣金收兵。
其实,从双方对阵的硬实力看,商军未必有优势。姜子牙帐下有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黄飞虎、黄天化父子,加之神鬼莫测的杨戬,各个均非等闲之辈,除黄飞虎外,其余诸人均为阐教三代弟子当中的翘楚。反观闻太师阵中,除却收编不久的黄花山四将,实无太多即战力。
太师之所以先拿下一阵。一是太师此人忠肝义胆,出征之前便抱有舍身成仁的决心,加之宗主国身份加持,气势上先胜出一筹。二是太师久经沙场,累年行军在外,临阵指挥能力强,针对性地打了一个突击战。三是姜子牙实战经验不够,阵前容易露怯。
换言之,若要论持久战,闻太师其实很难有胜算。
果然,待姜子牙回营整编,择时再战,败阵的一方,就该轮到闻太师了。
有备而来的姜子牙,亮出了玉虚宫主的看家法宝打神鞭。雌雄双鞭根本不是对手,方才交锋,便折成两段。失了法宝的闻太师,面对哪吒等人不太讲理的夹击,腹背受敌,接连中招。擂鼓声中,周兵如潮水一般,汹涌地将商营淹没。
这一阵下来,闻太师真可是败得灰头灰脸。诚如原著描述,“且说闻太师兵败岐山七十里,收住败残人马,结下营寨查点,损折军兵二万有余。太师长叹曰,自来提兵征伐多年,未尝有挫锋锐;今日到此,失机丧师,殊为痛恨!心下十分不乐”。
而这一切,应该早在玉虚宫元始天尊的算计之中,有着深厚截教背景的闻太师,接下来必定要向同门求援,这一动作,势必将阐、截两教的对立,推上了风口浪尖。真正意义上的诸神之战,方才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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