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的回忆
记忆中的山师东路
那条繁华的山师东路
当我们唱着《祝你一路顺风》
回忆那《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我不止一次,想写那条路,那条叫做山师东路的路。
我也不止一次写过。那条路在山师之东,山体之东;在山艺之西,公安学院、武警学院之西。那条路的北头,是建工学院,南边,紧邻工艺美院、青年干部管理学院。和那条路平行的,是山大路和历山路,有山东大学、山东教育学院。
如今,这些学校大多改了名字,大多搬了地方,只留下山师东路,那条依然叫山师东路的路。
那条路并不长,也并不久,却是很多人的必经之路。
曾经,那条路总是在秋天开始繁华。那些第一次远离家门的孩子,拖着行李箱,睁着懵懂的眼睛,四处张望。他们一进校,就被裹上深绿色的军装,在操场上大汗淋漓地走正步。军训如此难捱,从未有过的劳累,让夜晚的梦更加香甜,男生宿舍里呼噜连片,女生宿舍小鸟一样叽喳,身强体壮的帅哥成为她们议论的对象。所有的人都暂时忘记了离家的忧伤,军训结束时,总会有女生喜欢上某个年轻的教官,没错,就是欢送晚会上,合唱《祝你一路顺风》时,哭得最厉害的那个。
那条路的繁华,让许多人感到了寂寞。路边那些打口的磁带、过期的杂志,都是消遣寂寞的方式。兄弟们去喝酒,姐妹们去逛街,寂寞同样可以消遣,却无法对抗。一些人恋爱了,牵手走在那条路上,开始还颇为神秘,遇到同学或者老师,两只正在来电的手会触电般松开。秘密很快就会公开,谁和谁恋爱都再正常不过,这条路上,没有梁山伯和祝英台,每到毕业,蝴蝶就飞往各地,公路和铁道线的距离,让多数爱情结束的斩钉截铁。
我曾在那条路,见识过电影台词一样的吵架。那对男女的普通话过于纯正,字字发自丹田,一定是戏剧系表演专业的学生,吵架的理由似乎是在“谁对谁好”上一分高低。他们一边吵架,一边情不自禁地做出夸张的话剧动作,并拖着“啊”、“唉”之类的感叹词。相比他们,我们系情侣吵架则是那么简单朴素。
有一天,我看见同宿舍的老七站在路边训斥他女朋友。老七本来语速就快,用手指着他女朋友的鼻子,说话连气也不喘,听不清说什么,全是爆破音,似乎在念那个“八百标兵奔北坡”的绕口令。他们当时是那么如胶似漆,老七自从恋爱后,我们宿舍里就多出一套餐具,和他的饭缸子并排挂在窗户把手上。可以想象,这对形影不离的餐具迟早是要分开的,磕磕碰碰四年,扔进山师东路的垃圾箱。那条路上,每天都会有新的爱情开始,也会有旧的爱情结束。
那条路上,一阵风就能吹开年少的心扉,一阵风就能吹散相恋的岁月。
那条路每年都会伤感一次,在明晃晃的夏天,视线中的一切如同镀了一层镍。这时候,那条路的小酒馆里,人格外多,空气格外闷,扎啤格外凉。
那些小酒馆的店名,即使早已不再,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即使离开多年,很多人提起那条路上,哪儿的水煮肉片好吃,哪儿的酸辣土豆丝份量足,依然如数家珍。
记忆最深刻的,正是那一场场叫做“散伙饭”的相聚,那是一场场为了别离的相聚。很多人喝着喝着酒,就相拥而泣,先哭的往往是男生,尤其是平日最沉默的男生,往往最忍不住泪水,他们流着泪水扬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像饮尽了所有的青春。
这时候,说不定就有人取出一把吉他,一边弹,一边和大家合唱:“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这是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还有那首《萍聚》:“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或者是老狼的《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我曾在这条路,买了沈庆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不光是为了《青春》和《岁月》,而是因为自己的青春岁月。今年,沈庆竟然去世,让人感慨:山师东路今后的岁月,不知还有谁在吟唱青春?
当初。直到别离的那一刻,才知道,我们在别离前,就学会了那么多关于别离的歌。每一首歌都是一颗伤心的炸弹,足以摧毁以坚强为由筑起的堤坝。
那条路已经变了。很多大学有了新校区,学生们不再拥挤在那条路上,听师兄师姐们说起那条路,不由恍惚,仿佛沧海桑田。以后的孩子们更难想象,那条路的繁华与寂寞,孤独和骄傲,像一代人的青春,无法复制。就像万夏的诗:“仅你消失的一面,足以让我荣耀一生……”
那条路焕然一新,同样是在夏天,崭新的玻璃窗有些刺眼。宽阔平坦的路面,汽车甚至能开到一百迈,打个呵欠,从一头到了另一头,再没有了长久的驻足和停留。
只是,在起风的时候,再去那条路看看,就像《大话西游》结尾时,至尊宝看到城头上的月光武士,我们也能看到曾经熟识的自己,而今,竟然如此陌生。
那条路,叫山师东路。其实,它也在趵突泉之东,在大明湖之南,千佛山之北。原本,它在济南的东部,随着城市发展的东移,它成了济南城区地理上的中心。
如今,它也不再是中心,但是,一次次穿过山师东路的人们,山师东路也一次次穿过他们的心。
图片为1999年夏天,山师东路旁边,母校南院的教学楼前,如今,这座教学楼已经开发成济南一处著名的地产项目,开发商也锒铛入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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