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这十年就发过一张专辑(朴树出道21年仅有3张专辑)(1)

故事开始以前

最初的那些春天

阳光洒在杨树上 风吹来 闪银光

街道平静而温暖

钟走得好慢

那是我还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

在某档跨界节目的舞台上,暌违已久的朴树以帮唱嘉宾的身份重回人们的视野。一曲富有浓厚的怀旧气息的《清白之年》让很多歌迷泪湿眼角。

当主持人问他帮唱的理由时,他直言不讳:

我觉得我靠这个赚钱啊,人得吃饭吧。

至情至性,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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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树父母皆是北大的教授。在当时北大的家属院里,孩子们从小就立志成为科学家。北大附小、附中、北大,出国留学,是他们基本被规划好的奋斗轨迹和人生路线。

朴树曾回忆:“你没考上,你爸妈都没法做人了。”

1993年,拼命一搏的朴树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英语系。他把录取通知书拿给父母看:“我是为你们考的,不去了啊。”但在父母强大的攻势下,他还是无奈投诚。

象牙塔最终还是无法困住他, 大二时他毅然退了学。每晚10点半,带着吉他去家门口的小河边去弹唱。父母不死心,找人给他保留了一年学籍。这样转圜的余地他并未珍惜,他知道他的心无法再回去。

1996年,朴树正式成为麦田公司的签约歌手,老板是宋柯。“濮树”从此成了“朴树”。

先是《火车开往冬天》,然后是《白桦林》。《白桦林》有着浓郁的俄罗斯风格,朴实感人的故事,凄美动人的旋律,让朴树一举成名。

向往“诗和远方”的高晓松说,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宋柯哭过,但当年朴树抱着把吉他,唱了自己写的新歌《那些花儿》,宋柯第一次哭了……

2000年央视春晚导演组想找四个有“非主旋律”的年轻歌手搞联唱,他们指名要朴树。朴树不去,面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公司上上下下游说良久:你应该去占领这个阵地。

当他去排练时,得知被安排假唱,就偷偷溜走了。公司的人都疯了,负责人把他骂了一顿:你知道多少人在等你一个人吗?你想让大家陪你死就别来! 最后为了不辜负别人,朴树去了。

大年三十晚上,朴树的父母静静地守候坐在电视机前,儿子的出场成为了那个春节家里最为期待的盛事。但是他们发现站在一堆华服靓装歌手中的朴树穿得邋里邋遢,表情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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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流光溢彩的舞台是多少歌手梦寐以求的,但它不属于朴树。

2000年春晚之后,开始有歌迷在各种场合疯狂围堵他,被众星捧月的生活状态并不是他想要的,这让他非常不适应。那几年他经常夜不能寐,有时早上打车去机场,傍晚时分坐在大理的街上,喝着啤酒,看着女孩们打羽毛球,觉得“生活真美好”。

有一年,母亲对他说:我听了你的歌,你这两年是不是不快乐?

朴树一下子哭了,赶忙去洗脸,再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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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1月8日,朴树三十周岁生日,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上市,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为此,他在专辑封面上写道:

在蓝天下,献给你,我最好的年华。

在华语乐坛不那么景气的时候,普通歌手的专辑卖出十万张都要欢欣鼓舞,他最巅峰的专辑卖出了50万张。

他喜欢写歌,但他厌恶宣传,经纪人告诉他下周六有媒体要采访他,他说下周六我有病。

回绝得毫无技术含量,但这就是他。

人往高处走。但他却在最巅峰的时间隐退,停下来。这一停,就是10年。偶尔的亮相,也是玩票性质。

这十年,歌坛江山不断易主,潮来潮往,但他始终是人们记忆中的“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冬雪里,开在年复一年的四季轮回里。

那几年,朴树拒绝再写歌,更拒绝趁热打铁再出新专辑。张亚东见面就劝:做一张新专辑吧。为什么要做?可以赚钱啊。为什么要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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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有“贪、嗔、痴、慢、疑”五毒之说,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贪”念,它是很多欲望不得,烦恼丛生的根源。

但他却没有钱的概念,如果能继续生活下去,他可以甘之如饴地去当一个穷人。

所以,他的新专辑一拖再拖,演唱会也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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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他在翘首以待和千呼万唤下,终于再出新歌,距离他上一次专辑过去十年。十年后再度发声,是为那首《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曾经头角峥嵘,曾经山势崚嶒,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这际遇的跌宕,这命运的辗转,就像我们很多人走过的人生路径,只是我们都借口宿命,归顺于庸常的生活,只有他还在坚持内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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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2015年的全国巡回演唱会,他又归于沉寂。

直到 2017年4月30日发行个人第三张专辑《猎户星座》。那天,在北京演唱会上,从最初的静静唱歌,直到最后泪洒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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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孟浪,但仍然对悲伤敏感,对别人的批评在意,对于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失望。他仍然在乎能否向80岁的妈妈证明自己“正在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他努力求好,只是一种自律。这个社会越来越高速甚至疯狂的运转似乎和他无关。他按照自己的步调行进,他用非常长的时间来做这张唱片,他曾在微博上记述了《猎户星座》的诞生过程:

“2010年试图开始,阴差阳错而不得

2014年初开始尝试着编曲,秋后中断。

2015年一月再开始,四月完成。初夏两赴英国录音,十月再次中断。

2016年对这些歌彻底失去热情,混了一年。英国的录音也被废弃了。

2017年一月,鼓足勇气重新开始,在家里DIY,直到4月21号上午。

“我是一个不勉强自己的人,没有状态我宁愿不出声,有了感觉我就会写出来。我不关注唱片业,我只关注自己的音乐状态。最早我可能就是这种挺浑的人,从我做第一张唱片就面临着这种情况,我现在越来越清楚的是我应该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每一件事情,包括新专辑。”

他创作时,经常追求的一种境界是,“不由自主的一刹那”“灵魂出窍的一刹那”。

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事,这直觉里包括他突如其来迸发出来的诗意。

有一次高晓松和朴树去天津演出,演出结束一起返回。车行半路,朴树的眼神仿佛瞬间被点燃:“停车,你们把我放在这儿,我要看夕阳。”

高晓松问他:“那我们走了,你在高速公路边上怎么办?”

朴树答:“那不管,以后再说,你先让我看夕阳。”

于是他自己就提着把吉他和一大塑料壶水,坐在地上,开始弹琴。最后,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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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某次办签证上飞机,但是安检说他的琴包太重了,必须托运。

朴树不愿意,多次交涉无果后,他把琴包托运了,自己拎着把裸琴上了飞机,给琴找了个空座,还给它穿上衣服系上安全带。

朴树说,乐器也是有灵魂的。据说他大学时在寝室,他的琴也是单独睡一张床。

此外,他厌倦觥筹交错的生活。最忙时,他好不容易有一天的闲暇,别人都去呼朋引伴,吃喝玩乐,他却去艺术馆站了两个小时,欣赏艺术,然后去诚品书店买了一堆书,最后吃了一顿很便宜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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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宅在家里一周不出门,菜是自己种的,不追求奢侈,所以他的生活开支很少。

他至今没有房产,在北京郊区租房住。他的朋友透露,你可能无法想象,一个成名十几年的歌手,不久前还在为他的房租发着愁。

朴树曾借30万给隔壁租房的一个少年,但是那个少年拿了钱就跑路了。一年后,经纪人才知道这件事,通过警察朋友找到了那个少年,他在一家工地上打工,那30万半年前就已被挥霍一空。面对那个少年,朴树只说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啊,你还不起我钱,就不要来见我。”

他不接商演,不上综艺,对于合作对象都吹毛求疵,甚至不更新微博。

2011年年底,朴树接了一场商演。那是唯一一场。但是演出后他锱铢未取,全部分给了乐队的乐手。他可以没钱过年,但他不能让跟随他的乐队成员也如此。所以,他破例接了商演。

那一年,他的吉他手程鑫,被诊断患上了胰腺癌。朴树开始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虽回天乏术,且费用高昂,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对程鑫的救治。

朴树的经纪人提醒他:这几个月治疗,花掉了你几年的收入。你要想清楚了,你卡里的钱根本不够。

他无所谓地说:“不够我们就去签公司,卖身嘛。跟救人比起来,合约算什么。”

这样一个宁愿受穷,也不愿意上综艺节目的人,居然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一个生还希望渺茫的人倾家荡产,做出最大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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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程鑫离世。朴树最后对他的承诺是:

我会照顾好你妈妈。

曾经,他悄悄盖学校捐款,从不大张旗鼓。他特别在意宣传这事。不是怕别人不知道,是怕别人知道。

“没花的钱,他都捐了,也不让人跟别人说。”经纪人也不知道朴树把钱捐到了哪里,他跟捐助对象也不联系,只是委托了某个人在负责。经纪人担心那人骗朴树,朴树就跟人家急了,“你怎么老把人想得那么坏呢?”

鲁迅先生曾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

他呢?

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愿意无条件去相信一些人。

信任与厌恶,爱与恨,在他那里,是泾渭分明的。

一个汽车品牌曾想用他的歌做广告曲,他没同意,理由是不喜欢那车的形象代言人。

有人说朴树不食人间烟火,不接地气,活得像个苦行僧。

朴树说:

我觉得我不是苦行僧,而且我现在越来越不觉得,我就觉得我在找更大的乐趣,对我来说,节制就是更大的乐趣,那种快乐或许是外人体会不到的,所以我不是有病,要折磨自己才开心,而是因为我在里面找到了快乐,那个快乐是没法替代的,我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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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问到为什么不接商演,也不让自己乐队的人去接演出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我想说,我不排斥钱。我也想很有钱,想衣食无忧,想没有任何生存压力,但我考虑更多的,是怎样才能可持续性发展。

我相信人一辈子该挣多少钱是一个定数,早挣完早死,但我是觉得这个社会,大家去挣钱没问题,每个人都想有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只是惊讶于这个国家的人已经等不及到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去拿这笔钱,好像迫不及待地挖掘地球开采资源一样,其实跟地球很平和地相处下去,你也可以很富足,但现在这个社会的人就非得赶紧把他妈一辈子该挣的钱一天挣到,大家是这个心态。”

在我们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大家一窝蜂地向前冲,疯狂地攫取,不断地贪占,再很少有人像那句古老的印度箴言所劝谕的那样:“请慢点走,等一等灵魂”。

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在趋之若鹜的名利场,他是那个鲜有的愿意等一等自己灵魂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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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在《后会无期》中说:

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朴树就像小孩子,利弊对他没那么重要。

比起“成为我最想成为的那个自己”这件事情,其他都没那么重要。

南唐后主李煜曾咏叹:“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朴树2017年发行的《猎户星座》,距离他第二张专辑过去了整整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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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14年,足够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他的背有些驮了,发量少了,开始有了大叔样,但他站在那里,目光仍然明亮,低眉信手续续弹,歌声如溪流潺湲,亦似大江浩荡。

他想起小时候腿受伤了,妈妈背着他走两站路等公共汽车,“非常冷,也非常脏。我童年的时候也是特别穷困,但我没有觉得苦,那个生活里充满乐趣。”他很怀念20世纪80年代,他在新专辑的歌词里,试图把这种情感写出来。

《猎户星座》情绪直接且饱满,几乎每首歌里都有发自内心的呐喊。有冷雨浇头,有飓风过境;有声声呼唤,有难言悲怆:“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全都变沉默了”。我们的那些豪情万丈,我们的那些拟将疏狂图一醉,如今都成为午夜梦回时嘴角的那滴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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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岁月还是没有收服他,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在与时光及世事的痛苦撕扯中,在无数的焦灼和恐惧里颠沛流离,他的内心还是那个坦荡如砥,清澈见底的少年。

有人说,朴树,是我们不曾拥有的才华,不曾忍受的痛苦,不曾有决心的改变,不曾经历的人生......

其实,还应加上一句:

他还是那个永远不曾丢掉自己的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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