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姜榆木
责任编辑 | 淡淡翠
“陈松伶也太难了!”
但凡看了婆媳综艺《婆婆与妈妈》的人,多少会有这种窒息的感觉。
婆婆面对陈松伶这位儿媳,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第一次到家里,只顾拥抱儿子,对一旁迎上来的陈松伶视而不见。
强迫松伶夹蒜吃面包,不吃就是“吃不惯我们东北的吃法。”
面对刁难的婆婆,松伶一脸难色,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埋怨儿媳不能生孩子,让松伶更是忍不住流泪。
可不管如何被冷遇,松伶从始至终都是一声一声“妈”,喊得比亲闺女还要亲。
一起外出时,突然发现婆婆不见,松伶焦急寻找,终于在书店外找到了她。
得知婆婆一直坐在书店外时,松伶关心道:“在外面多冷呀,妈。”
“还可以。”
松伶主动去握婆婆的手,满脸的心疼:“真的是冰凉。”
婆婆抽回了手:“挺好的。”
好在婆婆也逐渐发觉自己做得太过了,“我应该改变我自己”。
松伶的温柔,多少有触动到她。
不过网友们纷纷心疼起了松伶,毕竟曾经是香港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如今却要这样放低姿态去讨好。
但其实,只要了解陈松伶的过去,就会知道她也曾反抗,也曾倔强。
如今变得温柔与随和,也不是妥协,而是一种过尽千帆后的从容淡然。
1971年,陈松伶出生于香港,本来家底还算殷实,爸妈是在印尼做生意的。
可没过多久,印尼掀起F华浪潮,一家人辗转回到香港,落得家财散尽。
打从松伶记事起,一家人就挤在穷人专属的公共房里,日子过得很寒酸。
她每天看着愁眉苦脸的爸妈,说话特别小心,生怕被他们抓到拿自己撒气的理由。
但即使她听话懂事,有一天爸妈还是来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把她丢到一个陌生的家庭。
年幼的松伶也许对抛弃还没什么概念,她只觉得养母对自己很不错。
像这样吃穿不愁,平静地长大倒也不错,不过在15岁那年,她的人生变得不再平静。
当全港有名的“叶倩文歌唱大赛”开始招募,朋友们想到了平时爱唱歌的陈松伶。
松伶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站上了舞台。
“只得我呆望雨丝,呆呆坐至夜半二时。”
歌声一出,扣人心弦。
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孩的歌声有着这般深情?
这份好奇心帮松伶俘获了那一夜弥漫香江的灯光,她一如王安忆笔下的琦瑶,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是人们所能触及的平凡女孩,不事雕琢,却惊艳四座。
果不其然,陈松伶夺魁的新闻占据报刊头条,各大影视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上门,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在潮水般的来电中,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让她蓦地一怔。
是爸爸妈妈打来的电话,他们一改曾经的愁眉苦脸,堆满笑容把她接了回去。
就在陈松伶声名大噪,人生步入坦途时,她第一次表现出了骨子里的倔强。
我不想去演戏!
这种想法简直匪夷所思。所有人都知道,趁着现在的热度去拍几部戏,很快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松伶想的是好好念书,毕业了像个普通女孩一样生活。
这样朴实的愿望落在父母耳中,原本的笑容陡然变了,紧接着是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他们把女儿接回来,就是看她成名了,想让她给自己家挣钱,怎么可能容许她不去演戏?
没过多久,松伶被送到当地的警察局。
警察看着她胳膊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伤痕,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不要告你的妈妈?”
松伶噙着眼泪,默默摇头:
“我不会。只要她不再打我就可以了。”
一次次反抗无果后,松伶又搬回到养母家里。而在剧组里,也多了个一有空就捧着书本复习的女孩。
“装什么纯呀!”
在大家嘲讽和不理解中,松伶愣是凭着一股倔劲,考上了首屈一指的香港中文大学。
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对演戏是热爱的,她只是不想沦为父母掌控下的摇钱树,只有用纯粹的热爱去塑造角色,才能真正品尝演戏的快乐。
如今她已实现学业上的理想后,终于能放下心来奔赴自己喜欢的事业。
在这时,一份《天涯歌女》的剧本送到她的手里。
民国传奇影星周璇的一生在眼前铺展开来,松伶双手变得颤抖起来。
出生穷苦人家,被父母抛弃,被亲友拐卖,还差点被养父卖到妓院,最终周璇成为全上海最有名的歌手,靠得不也是一股不服输的心气么?
有过类似经历的松伶深深代入了角色,从周璇最初的落魄到后来的风华绝代,她的表演几乎让人看不出痕迹。
一如4年前站在选秀舞台上,陈松伶凭借《天涯歌女》再次惊艳了整个香港。
《天涯歌女》同名唱片创下夸张的“六白金”销量记录。
松伶也自此成为邵逸夫屡屡钦点的女主演,接下来几年,她搭档郑伊健、古天乐、郭富城等日后各种天王级别的影星,参演一系列收视率爆棚的热剧。
陈松伶,成全了自己的风华绝代!
但谁又知道,剧本里周璇被至亲抛弃,人财两空的结局,竟对陈松伶有着某种预示。
处于事业巅峰期的陈松伶,将个人事务统统交给好闺蜜、养母的女儿关咏梅打理。
最好的朋友做经纪人,本是最让人放心的。
可这个选择,最终让她跌入人生至暗的深渊。
不久,松伶因为聘请了一位要好的女友做助理,被媒体带上风口浪尖。
两人形影不离的照片出现在报刊头条,有关她同性恋的传闻甚嚣尘上。
关咏梅闯进松伶的家,径直来到她面前,把当日报纸拍在桌上:
“你快点把她给我辞掉!”
关咏梅的掌控欲在这个时候彻底暴露了出来,松伶甚至从好闺蜜的脸上,看到逼迫自己演戏的妈妈的样子。
的确,她曾和关咏梅亲密无间,但这次她选择了反抗。
关咏梅的脸庞扭曲起来,她让松伶滚!
松伶懵了,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让她从自己的家里滚。
但松伶很快又木然了,这些年她把关咏梅当成亲人,不仅工资都打到她帐下,就连房子都挂在她名下。
在被赶出去的当晚,松伶的行李还被挨个检查,连稍值钱点的手表也不准带走。
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此,我信你信得毫无保留,你伤我伤得一无所有。
松伶的第二次倔强,败给了自己的单纯。
无家可归的她跪在地上崩溃大哭:“妈妈,你救救我吧!”
也许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在最绝望的时候,自己会喊起曾让她同样绝望的妈妈。
命运也无法解释,在出事的第二天,松伶就偶遇了久违的妹妹。
松伶的眼眶瞬间湿润,在这一刻,血溶于水的亲情覆盖了伤痕,她仿佛离散的小鹿突然看见鹿群的足迹,不顾一切地奔赴父母的怀抱。
距离上次回家,已经快20年了。
但人生可能正如那首诗所说,“大抵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与父母和解后没多久,爸爸就病重去世。
祸不单行,松伶自己也被确诊子宫肌瘤。
一方面为父亲的死而崩溃,一方面连自己的手术费也凑不出来,只能强忍病痛,不停地拍戏攒钱。
也许是病情耽搁太久,最后手术虽然成功,却也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一度深陷抑郁的折磨,望着窗台,眼里是万念俱灰后的空洞:“我想我就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把她从窗台前拉了回来。
当时,张学友想把此前在香港大获成功的音乐剧《雪狼湖》改编成国语版,于是想到了曾合作出演的陈松伶。
陈松伶想了许久,最后觉得如果还想走下去,只有舞台才能给自己力量。
刚下飞机,第一次来到内地的松伶东张西望,突然发觉身边已没有可依赖的人了。
她曾对抗亲人的抛弃,好友的背叛,而这一次,她要对抗的恰恰是自己。
饱受抑郁折磨的她一回到酒店就呕吐痛哭,她又倔强地咬紧牙关,一边捂着嘴,一边把剧本翻烂。
无数个日夜,她都在超负荷的排练中度过,直到把嗓子唱哑,把灵魂呕空。
最终,人们看到的是故事里乐观开朗的宁静雪,而不是岁月中命途坎坷的陈松伶。
而她,也在热烈的掌声中,彻底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从抑郁阴影中走出来的松伶,人生也随之绽放出玫瑰色。
在一次剧组聚会唱歌时,她唱得高兴,情不自禁蹬掉了高跟鞋,跳到沙发上激情献唱。
这一刹那的定格,吸引了一双年轻的目光。
很快,剧组里一个叫张铎的男人来到她面前,“我们可不可以交往一下?”
还在TVB时,陈松伶可是名副其实的男神收割机,却从没闹出什么绯闻。
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8岁的男人时,她有些犹豫了。
这个男人年轻英俊,他的感情炙热浓烈,但谁又能保证不是乍见之欢呢?
张铎并没有因此放弃追逐的脚步。
直到松伶向张铎坦承自己的经历时,她才从那依然热切的眼里看到了真心。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仍要对抗这世界,但可以选择握着一个人的手,用不那么倔强的方式去对抗了。
事实证明,张铎的爱不是一时兴起。
结婚十多年,松伶已习惯了他站在前面,为自己遮蔽风雨。
他从不拿自己的年龄和生育问题,来渲染爱得有多么伟大。相反,当有人质疑她不能生育时,他甚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不想生。”
每当她上节目,丈夫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大秀恩爱,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而在和婆婆的相处中,婆婆越是刁难,就越显得丈夫的爱护。
当张妈妈逼着陈松伶夹蒜吃面包时,张铎二话不说,给自己妈妈夹去一块她不爱吃的鱼。
看到妈妈面露难色,张铎说:“人家不吃,你总强迫别人。”
一句话,成功缓解了松伶的为难。
当张铎和陈松伶一起欢迎妈妈来“我们的家”时,妈妈敏感地纠正道,是欢迎我“回家”。
张铎当即回答,“如果是这样,我还是买张票送您回去吧。”
也许你不想接受这么一位儿媳,但这又如何,你不需要接受她,你只需要接受我爱她这件事。
在这份甜蜜的关系中,陈松伶的脑海也会浮起从前的画面。
曾经那样亲密的关系也遭遇过背叛,谁能保证眼下的幸福能长久?
张开怀抱,可能会被伤害;心扉紧掩,又把所有幸福的可能拒之门外。
能有什么办法?
惟有用温柔替代倔强,不去对抗人生的悲欢离合,而是好好把握当下。
她给自己算了一下,如果还能和张铎在一起20年,那么就能在一起吃2万多顿饭。
所以她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张铎吃好每一顿饭,享受每个两万分之一的幸福。
2020年,已逐渐淡出视线的陈松伶收到邀请,参加选秀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
遥想30多年前,也是一场选秀让她原本平静的生活从此跌宕。
而时过境迁,再次来到聚光灯下,她早已为自己的内心寻到了最平静的归宿。
当选手需要自己决定出场顺序时,大家面面相觑,都在考量第一个出场的利弊。
这时松伶站了出来,神态轻松,“我可以先上吗?衣服太紧,想早点跳完换身轻松的衣服。”
既不抬高自己,也不贬低别人,一句话冲散了原有的紧绷。
现在的她,习惯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来调和人生随处可遇的剑拔弩张。
有人问她,20多年前《笑看风云》里林贞烈的那股倔强是怎么来的?
她说,当时的林贞烈,刚好是当时的我。
“20多岁时,我喜欢打领带、短发,那时我就是这样,没法装。
今天我随和了,那今天我是装吗?也不是。
我只是看透了、过来了,这就是人生。”
从倔强到温柔,看似美好,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过程是从伤痕的土壤上发芽,鲜血的浇灌下开花。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一直倔强,不必温柔。
但如果命运无法改变,也请你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
温柔面对人生,虽然不能保证苦尽甘来,却能保证如果幸福碰巧来临,你有紧紧抓住它的力量。
参考资料:
- 《陈松伶:别强求“逆龄”,我坦然于自己50岁的状态》,来源:三联生活周刊,作者:张月寒
- 《陈松伶,挺好骗一女的》,来源:沉默的大娱乐家;
- 《跨界歌王》,2016-08-27期;
- 《鲁豫的礼物》,2016-10-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