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华语影史鬼片届第一大IP,当属《聊斋志异》。

蒲松龄笔下的鬼狐精怪故事,为后世的影视创作者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创作灵感。

《聊斋》中的经典故事被改编成影视剧的案例数不胜数,其中像《倩女幽魂》更是被多次翻拍,而在《聊斋》中能与《倩女幽魂》在影响力上齐名的,莫过于《画皮》。

画皮阴阳大王王祖贤 29年前王祖贤演的画皮(1)

1979年,香港凤凰影业拍摄的《画皮》被引进内地上映,成为中国大陆公映的首部恐怖片,引发了巨大轰动,成为一代人的童年阴影。

之后,香港大导演李翰祥还在邵氏拍摄过一部《鬼叫春》,同样颇具影响力。

画皮阴阳大王王祖贤 29年前王祖贤演的画皮(2)

八十年代,内地制片厂也开始改编《聊斋》影视剧,其中涌现了《精变》(由86版“唐僧”和“高翠兰”主演)等经典名作,而在北影厂出品的《古墓荒斋》中,大导演谢铁骊就创造性地将原著中的《连琐》、《娇娜》、《聂小倩》、《画皮》等四篇故事的情节进行了融合,构建了一部「聊斋奇幻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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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新世纪后,由周迅、陈坤、赵薇主演的新版《画皮》系列大获成功,用更加新颖的视角和特效技术重新包装演绎了这个经典鬼狐故事。

而在众多《画皮》电影中,最被人低估的是1992年的《画皮之阴阳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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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片是武侠电影宗师胡金铨的晚年遗作,由王祖贤搭档郑少秋主演,同时集结了香港灵幻功夫片的三大元老:洪金宝、午马、林正英,可惜上映后却票房惨败,在香港仅上映了6天就惨淡下架。

本期「被遗忘的国产类型片」,让我们一起重温这部29年前的经典电影!

《画皮之阴阳法王》

Painted S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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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由港台与大陆合拍,内地的北影厂协助电影的拍摄。

本片是导演胡金铨人生唯一一次回大陆拍摄的电影,也是他晚年最后执导的电影。

作为武侠大师的胡金铨于60年代在港台拍摄了《大醉侠》、《龙门客栈》等名垂武侠史的杰作,1970年他凭借《侠女》斩获戛纳国际电影节综合技术大奖,是当时华语武侠电影在世界影坛取得的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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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金铨的《侠女》便改编自《聊斋志异》中的一篇,而胡金铨本人也深受传统文化熏陶,他后期的作品中经常出现鬼神元素,如《山中传奇》就改编自宋代话本小说《西山一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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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胡金铨在晚年却郁郁不得志,没有人愿意投资他的电影,让胡金铨自80年代便陷入无片可拍的境地。一直到1988年,徐克有心翻拍金庸的《笑傲江湖》,遂邀请胡金铨出山指导,结果电影正式开拍不久,两位大导演便产生创作分歧,最终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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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胡金铨最失意的时候,已经在香港影坛成为大腕的洪金宝联手师兄吴明才主动伸出援手。两人都曾在于占元门下学戏,而且年轻时就跟随胡导演拍戏,感念这份师徒恩情,主动找来台湾片商蔡松林,拿到了一笔投资,让胡金铨得以开拍这部《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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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洪金宝的帮助和关系,电影找来了郑少秋、午马、林正英、刘洵加盟,女主角则定了当时凭借《倩女幽魂》系列而红遍亚洲的王祖贤,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也是王祖贤出演的最后一部女鬼电影,自此以后便积极转型,王祖贤的女鬼时代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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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金铨对于这部艰难开拍的新作用心颇多,他提出影片要全程去大陆开机取景,这也让本片成为胡金铨人生唯一一部在故乡拍摄的电影。而编剧除了胡金铨本人外,还邀请了著名作家阿城创作。

然而可惜的是,胡金铨那种精益求精的唯美诗意古典美学并不被理解,片商希望胡金铨拍一部迎合市场的商业神怪片,结果胡大导演要追求古典韵味,在内地拍了三个多月,完成了一部两个多小时的长片。

台湾片商一看非常不满,强行找人重新剪辑了电影,删减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剧情,而且觉得片名《画皮》过于平平无奇,于是给改成了现在的片名《画皮之阴阳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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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故事,电影是一部典型的胡金铨式文人奇幻仙侠片。

故事灵感取材于原著中的《画皮》,但原著是短篇故事,所以编剧阿城便在整个框架基础上做了大幅度扩写和改编,试图营造一个光怪陆离、不人不鬼的阴阳鬼界。

电影开场,落第书生王顺生(郑少秋 饰)行走于山野,遍地大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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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虽然屡试不第,日子过得拮据落魄,但却整日和一帮同窗好友混迹于烟花柳巷,沉迷于丝竹之乐。

爱装面子却没啥本事的王生,就连青楼的老鸨都看不上,讥讽他“说大话使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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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听了虽然忿忿不平,但也只能忍气吞声,独自黯然离开。

冬夜的街道上安静得可怕,恰好巷子口有位老伯,带着摊位在卖狗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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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便买了一碗驱寒,结果刚一转身,却发现卖汤的老人居然变成了一只黑狗。

王生吓得赶紧逃走,结果走远后再回头看,发现老人还在那里守着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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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撞邪的王生,打算赶紧回家,慌不择路地跑进附近一偏僻巷子。

夜深雾重,巷子对面居然走来一身着素服的女子,王生没留神撞倒了女子,却发现女子相貌极美,只是眉宇间透着说不出的孤冷,让王生忍不住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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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读书人讲究“君子好逑”,王生便询问女子的身世,为何一个人深夜流落街头?

女子自称名叫尤枫(王祖贤 饰),本是贫寒出身,被父母卖给当地富商做妾室,却因被正室所嫉妒,因不忍凌辱才逃了出来,却不知还能去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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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见女子无家可归,于是主动表示愿意收留她,将其带回了自己家中的书房。

知道尤氏孤苦无依,让王生起了非分之想,却被尤枫以身体不适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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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生去街上买胭脂水粉,想要讨好尤枫。他本有一名结发妻子陈氏,可两人多年来无所出,王生便产生了纳尤枫为妾的想法,以享齐人之福。

回家的路上,王生遇到了一名游方道士,自称玉清道人(刘洵 饰)。道士看王生印堂发黑,便告诉他可能被邪祟给缠上了,让他务必防备最近接触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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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以为对方是江湖骗子,根本没放在心里,回到家便着急跟妻子讲纳妾的事情。

妻子陈氏虽然不情愿,但架不住丈夫软磨硬泡,只好同意让丈夫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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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某天夜里,陈氏意外在窗外,偷窥到了尤氏房间里骇人的一幕。

独自对镜而坐的尤枫,居然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露出本来丑陋至极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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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对方是画皮女鬼,陈氏和王生吓得半死,这时王生才想起了当日遇到的游方道士,于是赶紧上山去找住在道观里的玉清道人。

在道观,除了玉清道人外,王生还遇到了当日卖狗肉汤的老人,原来对方其实是玉清道人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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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道人交给王生自己做过法的拂尘,让他悬在门口,便能保自己不被鬼怪所害。

尤枫见到了拂尘,知道对方已经看破自己身份,于是主动讲明自己的身世来历:

她的确是女鬼,生前原是唱戏的,在唱酬神戏时遭雷击而亡,魂魄迷失了方向,结果被阴阳界的魔君阴阳法王所捉。致使其飘忽于阴阳之间,生不能还阳为人,死不能化贵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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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枫从阴阳法王的魔掌中逃脱,正走投无路时,却遇到了王生,才来到王生家里。

尤枫想在王生家中躲藏,但王生胆小怕事,便让她上山求助玉清道人和他的师兄。

玉清道人感念尤枫身世可怜,便有心为她超度,除掉阴阳法王这个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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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玉清道人带着师兄一起,乔装混入了阴阳界,打算伺机施法除掉法王。

然而两人低估了阴阳法王的法力,对方发现了玉清道人的身份,被阴阳法王给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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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道人告诉尤枫,自己帮不了她,但知道在附近有一位隐居的世外高人,或许可以对付阴阳法王,便决定带她去寻找这位高人。

另一边,阴阳法王为了捉拿尤枫,于是也带着手下的鬼众,来到了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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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法王来到了王生家里,并附身在王生身上,想要强行与王生妻子发生关系,但因“阴阳不能交泰”的规则,恼羞成怒的法王便杀死了王生的妻子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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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法王又让手下纷纷披上人皮,化身成为人间的家丁差役,各种为非作歹。

说回尤枫这边,在玉清道人的带领下,他们翻山越岭,来到了一片桃林里的宅院。

玉清道人询问宅院主人是否太乙上人,结果对方却说太乙上人不在此地,让他们去别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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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玉清道人只好带着尤枫继续上路,结果途中遇到了假扮成差役的阴阳法王手下喽啰。

双方展开混战,关键时刻,一名紫衣道人(林正英 饰)出手,打退了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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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道人得知玉清道人是来寻找太乙上人的,便告诉他,在附近山上有一座道观,太乙上人就隐居在那里。

终于寻得线索,玉清道人赶紧带着尤枫来到了深山里的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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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其实是阴阳法王的陷阱,而道观里的太乙上人根本就是假的。

玉清道人的师兄在混战中不幸被杀,而玉清道人和尤枫也被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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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真正的太乙上人上线,正是桃林的主人(洪金宝 饰)。

太乙上人靠着能够驱邪除魔的桃木杖,打退了阴阳法王,救下了尤枫和玉清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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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上人如今已经在修炼飞升的关键环节,只差纯阳与纯阴。

如能帮助除掉阴阳法王,帮助尤枫转世,则修为可成,所以最终决定出手。

太乙上人先带着尤枫来到了冥界,询问地府冥王,是否可以除掉阴阳法王?

得到了冥王的首肯后,太乙上人便返回人间,带着尤枫去寻找阴阳法王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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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阴阳法王各种做法搞鬼,甚至还幻化成普通百姓,想要偷袭他们,

然而一山更有一山高,太乙上人毕竟法力高强,轻松打退了阴阳法王的手下。

来到一座荒废古城,太乙上人与阴阳法王展开了终极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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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上人本想说法法王回头是岸,但对方却狂妄至极,声称自己可以独立于三界之外,带着那些本来因前世犯了错的游魂野鬼,免于被地狱惩罚之苦,而在阴阳界享受着自由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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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话不投机,于是便展开斗法。

最终,太乙上人除掉了阴阳法王,并送尤枫去往冥界转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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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阴阳法王死后,被害死的陈氏和王生也复活还阳,只是不再记得这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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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陈氏为王生生下一个孩子,太乙上人带着玉清道人前来道贺。

得知王氏夫妇还未给孩子取名,便告诉王生,此子命里缺木,该名一个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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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太乙上人交给王生一幅画卷,作为贺礼,便转身离去。

王生打开画卷,见画上是一位美貌的素服女子,恍惚中,他觉得自己曾与女子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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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胡金铨导演生涯的最后一部电影,这部《画皮之阴阳法王》是一部带着遗憾的电影。

胡金铨的电影,其核心并不在于剧情本身,最重要的内核在于讲古。所以在胡金铨的作品中,几乎都无一例外地是对影片所追求的那种古典美学进行了精雕细琢,强调一种古朴苍凉却又厚重写实的独特美学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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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电影带有传统山水画的写意式美学,情节虽荒诞,却氤氲着古画之美。导演胡金铨坚持实地取景,电影在五台山拍摄的雪景苍茫大气,而在十三陵和怀柔拍摄的冥界部分,幽深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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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奇幻情节的设计上也充满东方古典美学,譬如阴阳法王登场亮相那一幕,就借鉴了京剧戏曲的形式。

另一方面,电影沿袭了胡金铨对明代风物的考据癖,影片中法王的服饰设计和幽冥鬼蜮的构造,还有各种刑罚的设计,大多借鉴了明朝锦衣卫的模式,下油锅,剥皮的手段也都是东厂惯用的伎俩,由此可见,胡金铨对明史的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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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电影在当年上映后,却票房惨败,香港仅上映6天就下映,票房仅有130万,是当年香港电影票房排行榜上的第117名。此片的失败让胡金铨导演彻底告别电影圈,再不曾出山执导电影,直到几年后郁郁而终。

电影的缺点在于两方面,一是删减太多,导致电影的剧情很不连贯,至少就如今的成片版本来看,故事有些散漫,很多情节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下半段的神魔大战则完全走入了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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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纯粹走俗套商业片的方式也不是不行,但恰恰这方面是胡金铨并不擅长的。

即使以当时的眼光来看,这部《画皮之阴阳法王》在特技场面上也显得跟不上时代,早在前几年徐克就和程小东在《倩女幽魂》中展现了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幽冥鬼界大战,而《阴阳法王》与之一比就太落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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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面的限制,导致这部《画皮之阴阳法王》生不逢时。该片也成了那个时代香港电影的一种缩影:一切都追求娱乐至上,尽皆过火尽是癫狂,而像胡金铨这样的文人导演,注定是被那个时代所遗弃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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