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远静 | 差点儿成为别人的养子

写给去世的父亲散文(父亲继续陪伴了我两年就去世了)(1)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我曾被父母送给别人当养子,但我很快粉碎了他们的“阴谋”,回到了那个温暖的“穷窝”。

我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末,我们兄弟姊妹一共八个。那时缺衣少食是很普遍的事,小时候我们那个儿女众多的家庭主要依靠父母亲的劳动,我只有几岁的时候是家里最困难的时期,那时大哥入伍当兵,大姐出嫁了,二姐刚刚在县邮电局参加工作,二哥三姐年纪尚幼还不是硬劳力,我们还有3个小的完全是吃“闲饭”。更不幸的是,在燕子岩煤矿工作的父亲病了,只能拖着病体回家务农。

家里人口多,很多时候吃不饱饭,父亲母亲脸上常常挂着愁容。因为我在八个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幺,父母看得娇一点,哥哥姐姐时时处处让着我,我对饥饿的滋味体会得少一点。

好像是才刚上小学一年级,有一天父亲在堂屋门口坐,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抱过我了,那天却喊我:“来,我抱哈儿我的幺儿。”我坐在他腿上,他抚摸着我的头轻声问我:“幺儿,想不想吃蒸肉啊?”父亲一问,我的口水差点流出来了。

父亲在煤矿工作时,矿上每半个月给每个工人发一小土钵蒸猪肉,叫打牙祭,我至今还记得每逢打牙祭,我们几个儿女眼巴巴地盼着父亲带回家的那钵蒸肉。蒸肉很香很薄,一共只有十五片,我是老幺,总是多吃一片。

我一边咽口水一边摇着父亲的膀子说:“我要吃我要吃!”

父亲说:“凉水溪那边有个方家大爹,是在学校弄饭的,他们家里天天有蒸肉吃,你去不去?”我说:“爹去我就去。”

当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父亲、母亲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隐约听父亲说:“方师傅,我们这也是没得办法了,我其实还是舍不得…”陌生男人说:“长的倒蛮好,就是怕养不家。你们明天过去什么都不需要带,我那里都有。”

第二天早上起来,父亲说:“你今天就不上学了,我们两个到方家大爹家里玩去。”我没有多想,就:说:“好啊。”

那天早饭是面条,还煎了一个鸡蛋,面条上面还有一坨酥香的猪油渣。母亲坐在灶门口好像在抹眼泪,我问母亲眼睛怎么啦,母亲说她眼睛里不小心掉了灰尘,又问父亲母亲他们怎么不吃,他们说吃过了,我再问三哥三姐幺姐到哪里去了,父亲说都出门做事去了。

那碗面条份量很足,我吃得很饱。

吃过早饭,母亲将我唯一的一双布鞋找出来给我穿上-一我们平时只能打赤脚,每年只有当第一场雪降落时才能开始穿鞋子。母亲把我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又摸着我的头说:“幺儿,到人家那里要听话,莫调皮!”我说:“妈,您放心。”

写给去世的父亲散文(父亲继续陪伴了我两年就去世了)(2)

我和父亲出门走了很远,回头看见母亲还站在门口柚子树下。

大约跟着父亲走了一里多路,父亲说:“幺儿,走起亏了没有?来,我背哈儿你。”我早上吃得很饱,其实还不累,但还是很顺从地让父亲背着我走。

又走了一截,父亲说:“干脆我们来骑马马。”骑马马是两三岁时候的事了,就是我骑在父亲颈项上,他握着我的脚,我抱着他的头,走路或者小跑。

一声说骑马马,我非常高兴,因为自从稍长大点后父亲就没有让我骑马马了。我骑在父亲颈项上,父子高高兴兴地在山间小路上嬉闹。

走了小半天,才走到父亲口中的方家大爹家。

一栋红砖瓦房,门口一条溪沟,一条大白狗汪汪地叫着扑过来,但和我们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父亲一边将我放下一边高声喊:“方家大爹,我们到了。”

方家大爹夫妇闻声出来,一边呵斥狗一边招呼我们进门。

他们夫妇应该有五十出头了,看我的眼神十分慈爱。记得那天午饭弄了很多菜,我吃得很饱。

饭后坐了一会儿,父亲说:“幺儿,你就在大爹大妈这里玩,我过一段时间来看你。”说罢站起身就走,我一下子着急起来,说要和父亲一起回家,方家大爹抱住我说:“我们蛮喜欢你,你以后就在我们这里玩。”方家大妈赶忙抓了一把水果糖过来往我荷包里装。我这才意识到我被送人了。

一看父亲已经走到稻场坎下了,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哭喊着用手使劲刨方家大爹的脸,趁他护脸之机拼命挣脱了往外跑,跑到父亲身边也没有停,一直顺着来路跑回家。

回到家里,母亲和几个哥哥姐姐都在,看到我回来了,她们都很诧异。

我感到非常委屈,气急败坏地哭喊:“你们是不是不要我啦!”母亲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口中喃喃自语:“回来了也好,我怎么会把我的幺儿送人呢?”哥哥姐姐都过来宽慰我。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气喘吁吁地进门。母亲很紧张地问父亲:“方家大爹怎么说的呀?”父亲说:“我说了一箩筐好话才说脱,还吵闹人家吃了一顿好场伙儿(好饭好菜),硬是不好意思!”又看了看我说:“也给方家大爹说牢断了,再不提这个事哒。也许我们把幺儿养大了他还是一个人物呢!”

父亲继续陪伴了我两年就去世了!

再艰难的岁月也会熬过去,似乎在转眼之间,我们八个兄弟姊妹先后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母亲和兄弟姊妹经常提起我被送人的事,渐渐地只是一种轻松的调侃。而现在回忆起来,总有那么一点苦涩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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