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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十年后梁家国

萧梁王朝灭亡之后,昭明太子萧统的后裔占据江陵(今湖北江陵),建立了一个依附北朝(西魏、北周、隋)的后梁小朝廷,传位三代,有国又33年。这个后梁小朝廷的创建人是梁武帝的孙子、昭明太子的儿子,萧瑀的祖父萧詧。萧瑀在这个小朝廷中只生活了14年。

一、存私怨萧氏自残

且说侯景围攻京城建康,四方王师纷纷到京师勤王,可多不肯拼死一战,后侯景伪传圣旨,令诸王还镇。梁帝的第七子湘东王萧绎,时为荆州(治今湖北江陵)刺史、镇西将军,都督荆、雍、湘、司、郢、宁、梁、南秦、北秦九州诸军事,率部驻扎武口城(今湖北黄陂县境内古湖水入长江处),始终不前,待得知京城已被侯景攻陷,索性退还江陵。时昭明太子萧统的次子河东王萧誉为湘州(治今湖南长沙)刺史,三子岳阳王萧詧为雍州(治今湖北襄阳)刺史。

岳阳王萧詧,自父亲萧统死后,怨其祖父梁帝萧衍不立其昆弟承嗣,故而心中常怀怨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伺机举事。梁帝也有所闻,便于太清二年(公元548年),任命河东王萧誉为湘州刺史,改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刺史,以代岳阳王萧詧。且说张缵轻视河东王年轻,对萧誉的到来颇多失礼,所过州县也多有不周,萧誉心中极为不满,待与张缵交接完毕,竟然留住张缵不让他前往雍州。不久,发生了侯景之乱,萧誉也率部东进,声称勤王京师,可驻军青草湖(今湖南洞庭湖东南部)而不进。京城陷落,侯景伪诏令诸王还镇,萧誉便班师还镇。

就在河东王萧誉驻军青草湖之际,张缵夜间乘小船逃去,想去雍州上任又怕岳阳王萧詧不肯接受。当时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驻军武口城,他左思右想只好投奔武口城,依附萧绎。萧绎与张缵有旧交,便派张缵在军中参赞军务,再派其助守荆州城。张缵一时也不便以私事相告,待萧绎从武口城退军,张缵乘机以密书向萧绎进言道:

“河东王萧誉欲起兵攻江陵,岳阳王萧詧屯积粮草,也同谋响应,大王不可不防。”

湘东王萧绎接信后,弃船从陆路奔回荆州。又派人到雍州与岳阳王萧詧部将司马刘方贵联络,准备共谋袭萧詧。先此,湘东王萧绎以都督九州诸军事的身分,令所督诸州发兵赴京勤王,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只派遣司马刘方贵率兵出汉口,萧绎令萧詧亲自率兵前往,萧詧不肯听命。且说刘方贵暗与萧绎相通,谋袭取雍州首府襄阳(即今湖北襄阳),正在积极准备过程中。适逢萧詧有事召刘方贵还襄阳共商,刘方贵以为阴谋泄漏,便占据樊城(为襄阳外城)拒绝萧詧的命令,萧詧派兵进攻樊城。萧绎不知樊城生变,给张缵以丰厚的资助,派兵护送他赴雍州上任,当张缵到达樊城时刘方贵已经被杀死,萧詧把张缵软禁在城西的白马寺,自己仍总揽雍州军政大权。助理防务官杜岸,奉萧詧密意,骗张缵说:

“看来岳阳王绝不会接纳您的,不如暂且到西山去避一避,以防不测。”

杜氏是襄阳有名的名门望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而闻名。张缵便与杜岸结盟为兄弟,穿上女人的衣服,乘上一顶青布轿子逃出白马寺,进入西山避祸。萧詧见张缵果然中计逃入西山,心中不胜欢喜,复派杜岸领兵追捕张缵。张缵方知上当受骗,可为了活命,乞求放弃雍州刺史一职,自请出家为僧,自取法号“法缵”。萧詧见已达到目的,也不忍杀他,便顺水推舟,准其所请,自己仍安居雍州。

就在这时,有人从建康逃到江陵,声称受梁帝萧衍密旨前来征集兵马,讨伐侯景,且传梁帝口谕:任命湘东王萧绎为侍中、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时在太清三年(公元549年)六月间,且说萧绎自称奉皇帝密诏,有意聚集部众准备东征,讨伐侯景,可又担心河东王萧誉、岳阳王萧詧乘机袭击江陵,便寻找机会,欲先征灭誉、詧兄弟,免除后患。于是想出一法,特派遣使者赴湘州长沙见河东王萧誉,命他派兵从征,还要他送粮草到荆州。萧誉对来使说:

“彼此俱为军府,湘东王有何资格对我发号施令?”

使者往来三次,萧誉仍不肯派兵送粮。萧绎便任命自己的儿子安南侯萧方矩为湘州刺史,派长子萧方等为都督,率精兵2万名为护送方矩赴湘,实为南讨湘州萧誉。

且说萧方等率军到达麻溪(在长沙城北),河东王萧誉亲率7...

萧绎复委派竟陵(治今湖北潜江县西北)太守王僧辩、信州(治今四川奉节县东白帝城)刺史鲍泉,再次进攻湘州长沙,且调给他们兵马粮草,令其刻日出征。王僧辩考虑到竟陵的部属尚未全部到齐,欲待将部属全部集中后再出兵,便与鲍泉一同去拜见萧绎,请求延期发兵。萧绎素好猜疑,闻听王僧辩欲延期发兵,便怀疑他是想采取观望的态度,以此来拖延时间,当即手按剑柄厉声喝斥道:

“你害怕出征,拒不执行命令,难道想与叛贼相互勾结吗?今天你只有一死!”

说着便抽出腰中剑向王僧辩砍去。王僧辩左腿中剑,当场昏死过去,良久方苏醒过来,又被关入监狱。鲍泉吓得不敢一言。王僧辩母亲闻讯十分惊惶,流着泪来向萧绎谢罪,痛责自己平素教儿不严。萧绎怒气这才消解,赐给一些好药,王僧辩才得免一死。

七月十四日,鲍泉独率兵往攻湘州,同时派信使往长沙见萧誉,陈述祸福,且说湘东王有令,只要他听从调遣,既往不咎。萧誉一面复书鲍泉说:

“败军之将,竟敢示威言勇!既欲来攻只管前来,无须多说。”

一面加紧修固城池,以为拒守之计。

八月十六日,鲍泉的部队在长沙城外的石椁寺扎下连营,兵势甚盛。萧誉率部出城来攻,鲍泉据栅坚守,誉兵不仅未能破营,反而损失了不少兵马。鲍泉见湘兵疲惫,乘机发起反击,萧誉军大败逃回城中,随战部众被斩首者三千余,被驱赶落水淹死者万余人。于是,萧誉焚毁长沙城大小村落和营垒,驱赶居民入长沙城,顽据坚守,另派人飞报襄阳,向其弟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求援。

萧誉不仅素来骁勇,颇有胆气,而且能抚慰士卒,深得众心拥戴。长沙虽被紧紧围困,内外断绝,可防守却十分严紧,鲍泉久攻而不能下。

且说襄阳岳阳王萧詧,接到萧誉的告急文书,留下咨议参军蔡大宝镇守襄阳,自率2万步兵、二千骑兵,往攻江陵,以救援湘州。萧绎见萧詧来攻,非常恐惧,急派人到狱中向王僧辩问计,王僧辩为他分析了形势,又制定了用兵的策略,萧绎不仅赦免了王僧辩,又任命他为城中都督,总掌守城之事。

九月初三,萧詧率雍州人马兵临江陵城下,分成13营攻城。然而天公不作美,竟然连降大雨,平地水深4尺。雍州人马远道而来,无备防雨,将士在水中度日,顿时士气低落。湘东王萧绎与新兴太守杜崱旧有交情,秘密邀请他出兵相助。十三日,杜崱与哥哥杜岌、杜岸、弟弟杜幼安等各自率部降于萧绎,杜岸又请求率骑兵500奔袭襄阳。这一行人日夜兼程,在距襄阳30里的时候,被城内发现,蔡太宝陪同萧詧的母亲龚保林(保林,宫廷女官之名)登城指挥部队防御。萧詧闻讯后极为惊恐,连夜撤军,奔还襄阳。杜岸闻报,也弃攻逃奔广平,依附其长兄南阳太守杜去了。萧詧命部将薛晖率军追击杜岸,一直追到广平(今河南邓县东南)城下,乘势围攻。杜不能守,弃城逃走,杜岸被活捉押回襄阳。萧詧见到杜岸,已是怒不可遏,先用皮鞭使劲抽打他的脸面,使其体无完肤,再割下他的舌头,砍断他的四肢,然后放入鼎中烧煮,又掘开杜氏祖坟,焚骨扬灰,用头颅做成漆碗,仍不能解心头之恨,又尽诛其家族宗亲,凡杜氏幼童,任凭部下惩处。

萧詧率雍州兵马退去,萧绎怨愤鲍泉久围长沙而不能下,恼恨异常,盛怒之下竟然列举了鲍泉10条罪状,当即命王僧辩为平南将军,往长沙取代鲍泉,又派舍人罗重欢率300人随王僧辩前往。既近长沙,先遣使者通报鲍泉,说:

“罗舍人奉湘东王之命,特送王僧辩前来。”

鲍泉闻报甚觉惊愕。因为他曾闻知王僧辩已在月余前被下狱,怎么会突然到来呢?但他毕竟是官场中人,很快就转过神来,环顾左右说道:

“如得王竟陵(僧辩为竟陵太守)相助,长沙何愁不破?”

于是下令把营帐收拾干净,坐待王僧辩到来。不久,罗重欢捧着湘东王的令书先入大帐,王僧辩与兵仗随后入帐。且说王僧辩入帐后背对着鲍泉说道:

“鲍将军,你知罪吗?奉命将你逮捕,你不要以为是王某故意为难你。”

说着,就让罗重欢宣读湘东王令书。读毕,有兵士上前将鲍泉捆绑起来,放在坐床的侧边。鲍泉上书萧绎,自为申辩,并检讨自己不能速破长沙之罪。王僧辩也代为申述,萧绎怒气已消,既见鲍泉申辩认罪书,又见王僧辩的书信,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便传令将鲍泉释放,这且不表。

且说王僧辩取代鲍泉,传令在长沙城外堆筑土山,其高更在城墙之上,凡城内动静尽在掌握之中。箭矢纷纷射向城中,昼夜不停地猛攻,城中将士死伤已经过半。

岳阳王萧詧既然与湘东王萧绎反目,自知实力远不及萧绎,惧怕萧绎发兵来攻,自己会有灭顶之灾,情急之下决心依附西魏,以与萧绎抗衡。于是派使节赴西魏首都长安,见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呈上归附书表,自请愿为西魏附庸国,乞求西魏派兵援助。宇文泰自然高兴,当即派东阁祭酒荣权出使襄阳,与萧詧歃血为盟。

湘东王南以王僧辩攻长沙,河东王萧誉复派司州刺史柳仲礼镇守竟陵。竟陵即今湖北钟祥,是雍州、荆州的交界之地,北距雍州首府襄阳

(今湖北襄阳)仅200余里。与雍州南境的高陆县城相隔20里许。柳仲礼到达安陆(即今湖北安陆),安陆郡太守柳勰举城投降。柳仲礼留下长史马岫和自己的弟弟柳子礼镇守安陆,自统精兵1万进军襄阳。

岳阳王萧詧闻柳仲礼率兵来攻,急忙把自己的王妃王氏、长子萧嶚送往西魏为人质,急请西魏发兵相救。丞相宇文泰见有机会控制江汉地区,立刻任命杨忠为统帅,率兵前往救援,攻司州北境。杨忠军将要到达义阳(今河南信阳)时,太守马伯符举溠城(即今湖北随州市西北唐县镇)来降。马伯符是马岫的儿子,杨忠以马伯符为向导,进军随郡(今湖北随州市)。城破,太守桓和被活捉。时在梁太清三年(公元549年)十二月末,转年为梁简文帝大宝元年(公元550年)。春节一过,杨忠率西魏军围攻安陆。正在向襄阳进攻的柳仲礼闻讯,急忙回军救援安陆。杨忠以精骑2000,夜间偷袭柳仲礼于漴头镇(在安陆西北20里许),活捉了柳仲礼和柳子礼,其部队也全部被俘。镇守安陆的马岫、驻守竟陵的王叔孙闻柳仲礼已败,也相继举城来降。至此,汉水以东的地区皆属西魏所有。

二月,杨忠率西魏军乘胜进军荆州北境,威逼江陵。湘东王萧绎忙派使者对杨忠说:“萧詧发兵攻击他的叔父,西魏却出兵帮助他,这怎能让天下人心服?”

杨忠果然停止了前进。萧绎又把儿子萧方略送到杨忠营中作为人质,请求和好。杨忠同意了,双方签订盟约:双方以竟陵、安陆为界,北属西魏(含竟陵),南属梁朝(含安陆);萧绎所请如同西魏之附庸,并送儿子为人质;发展贸易,互通有无,永做友邦,和睦相处。杨忠于是率军退去。

湘东王的荆州兵马,在王僧辩的指挥下围攻长沙,自上年九月至当年四月,已达半年之久。时邵陵王萧纶(萧绎的哥哥,萧誉、萧詧的六叔父)在江夏(郢州首府,今湖北武汉),很想去援救长沙萧誉,可军粮不够,便致信七弟萧绎:

天时、地利,不如人和,何况是骨肉至亲,怎能相互攻战残害!

如今国家危亡,君臣蒙受耻辱,痛心彻骨。我等惟有同心协力,卧薪尝胆,积极备战,其他私怨宜当放弃。若外患未除,家内相斗,观今鉴古,如此岂有不亡之理。凡是战争,皆欲求胜,占据地界。而骨肉相争,愈是胜利则愈是残酷。胜者无以为功,败者必多伤亡,既徒伤将士,又有损人伦,伤损实在太重。侯景之所以至今未敢兵犯江汉,实因皇室诸王握兵盘踞,防守严密。望贤弟三思,撤出湘州,解围长沙,以国家社稷为念!

萧绎也复信萧纶,仍坚持要消灭萧誉,荡平湘州。萧纶阅过后将复信扔到地上,流泪说道:“天下的事情竟然败坏到这种程度!湘州萧誉如果失败,我灭亡之日也为期不远了!”

王僧辩围攻长沙半年有余,时已至大宝元年(公元550年)四月间,萧誉自知不能再守,暗中搬运物资上船,准备冲出城去。就在这时,其部将慕容华开城出降,王僧辩率兵入城,萧誉左右皆已逃散,萧誉被军兵活捉,关押狱中,萧誉对看守他的人说:

“我愿一见七叔萧绎,申明谗佞之徒,然后死而无憾!”

王僧辩不准,于是斩首,将其首级送到江陵。萧绎终还顾念亲情,又把首级送回长沙,与身体合成完尸,然后埋葬。

萧绎既灭其侄萧誉,复于八月间发水军1万,沿江而下,攻取郢州江夏(今湖北武汉)。其兄邵陵王萧纶不忍与战,主动退兵出江夏,屯于齐昌(故城在今湖北蕲春县),又派使请和于北齐,北齐封其为梁王。北齐即东魏,五月间,东魏的齐王高洋废东魏而自立为帝,国号齐,史称北齐。

当时整个中国的形势极为复杂,西魏、北齐雄踞关中、中原,相互交兵;江南梁朝,侯景幽禁梁简文帝萧纲,梁诸藩王各拥兵一镇,也各怀鬼胎,相互交兵,谋求有朝一日继承皇位。

据有雍州襄阳的岳阳王萧詧和据有江陵及司州、郢州、湘州的萧绎相继依附西魏,西魏知道萧绎的实力最强,只是表面与之通好,而对地狭兵寡的岳阳王萧詧却善加庇护,加之萧詧对西魏也是倾心依附,所以,西魏丞相宇文泰有意笼络萧詧,有意让他为梁武帝萧衍举哀发丧,在襄阳继承皇帝位。萧詧说:

“话虽如此,可并不见魏帝策命,我怎敢随便行事。另外,天下纷乱,时局不安,我怎能自承皇嗣呢?”

时荣权以特使的身份留住襄阳,闻萧詧之言后知他有意,立刻动身返回西魏,至国都长安,把萧詧的情况详细奏报。宇文泰于是复派侍郎郑穆、荣权为持节特使,带着西魏的策命文书,封萧詧为梁王。时在梁大宝元年(公元550年)六月。

萧詧奉西魏策命,在襄阳建立行台,设置百官,承制封授,对西魏愈加依附。七月十四日,梁王萧詧委命其中书侍郎领襄阳太守蔡大宝居守襄阳,自往西魏觐见魏文帝和丞相宇文泰。宇文泰待之礼数颇周,一见如故,交谊甚深。宇文泰对萧詧说:

“梁王今能来此,与宇文相晤,皆是荣权一人之功。梁王想不想见他?”

荣权作为西魏特使,往来于长安、襄阳间,凡事极力周全,故与梁王交情甚笃,此番又随来。梁王十分高兴地表示同意。宇文泰传召荣权来相晤。席间,宇文泰指荣权对梁王说:

“荣权,是位仁义之士!我和他共事以来,从未见他失信。”

梁王也称赞道:“荣常侍往来两国之间,无一点私欲,所以我才诚心归顺,今又来魏都朝拜。”

梁王往西魏拜访,往返两个多月,到九月末才返回襄阳。梁王此次出访,与宇文泰结下深厚友谊,宇文氏家庭成员对他也非常喜欢。只这一次访问,使萧詧一族得以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中安居几十年。

就在这时,侯景在建康自封为相国、汉王、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次年,即梁简文帝大宝二年(公元551年),侯景又在八月间废简文帝为晋安王,立豫章王萧栋为梁帝。萧栋,昭明太子长子萧欢之子,是萧詧的侄子。萧栋只当了两个月的傀儡皇帝,侯景先在十月间杀死简文帝及其诸子,又在十一月间废掉萧栋称帝,国号“汉”,封萧栋为淮阴王而幽禁之。

次年即梁元帝萧绎承圣元年(公元552年)。二月,湘东王萧绎从江州(今江西九江)发兵,东击侯景。以江州刺史陈霸先率3万甲士为先锋,与征东将军王僧辩会于白茅湾(九江北)。三月,王僧辩、陈霸先率军下姑孰(今安徽当涂),取历阳(今安和县),进围石头城(今南京城西),陈霸先与侯景激战,侯景大败,率数百骑逃往吴郡(今江苏苏州),王僧辩派军追击。四月,侯景被部下羊鹍所杀,送尸体到建康,送首级到江陵。

王僧辩率部收复了梁京城建康。王僧辩从江陵出发时就向湘东王萧绎说明,他只负责攻伐侯景,诛杀侯景所立的梁帝一事他不干,萧绎便密令宣猛将军朱买臣来办这件事。入建康后,朱买臣便把废帝萧栋及他的两个弟弟请到船上喝酒,席间将兄弟三人沉入水中溺死。

王僧辩等人上表江陵,劝萧绎登皇帝位,并欲迎接他还都建康。萧绎回答说:“侯景虽已败亡,但占据襄阳的萧詧尚未完全归顺。等到天下太平、四境平安,你们再商议这件事吧!”

萧绎暂不想称帝,可他的弟弟萧纪却毫不客气,抢先在成都即皇帝位。萧纪是梁武帝萧衍的第八个儿子,封武陵王,时为益州刺史,经营蜀地已经17年,在四月间抢先在蜀地即皇位,改年号为“天正”。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陵,萧绎极为不满,也在江陵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承圣”,史称梁元帝。一时间天有二日,国有二主。这种局面当然是彼此都不能容忍的,兄弟相残是不可避免的了。

果然,萧绎在江陵即皇帝位不久,萧纪亲率大军沿长江东下,声称征讨侯景。萧绎派人把侯景的俘虏押送给萧纪看。时萧纪的儿子萧圆照镇守巴东,扣住萧绎的使者,仍向其父萧纪报告说:

“侯景尚未平定,应急速进讨。传说江陵已被侯景攻占了。”

萧纪信以为真,催促部队沿江速进。时在梁元帝萧绎承圣二年(公元553年)二月间。萧绎急忙给西魏写信,请西魏乘机进攻益州成都,以来应援自己。西魏太师宇文泰阅信后大喜道:

“夺取巴蜀,控制梁朝,在此一举!”

于是,委派他的外甥大将军尉迟迥统领甲士22000人、战马1万匹,去攻打巴蜀。

且说武陵王萧纪到达巴东(今四川奉节),闻知侯景已灭,已有些后悔,其子萧圆照说:“侯景虽平,可江陵未服。”

萧纪也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称帝,就不能再屈服于他人,于是决心消灭在江陵称帝的萧绎,以保全自己的帝位。可结果事与愿违,七月间,萧纪兵败,连同其子萧圆照等一齐被杀,益州也被尉迟迥所领的西魏军攻占。

梁元帝既灭其弟萧纪,又派侍中王琛出使西魏,赴长安见宇文泰,一是对其发兵攻益州、遥援江陵表示谢意,二是欲与西魏再度联合,以消灭占据襄阳的梁王萧詧。试想,梁王已是西魏掌中之物,所有不过一州之地,根本对西魏构不成任何威胁,而西魏本有灭梁之志,现在萧绎则是其潜在的敌人,怎能与之联手进攻襄阳萧詧呢?所以,宇文泰也不便说破,只不过与王琛虚与委蛇而已;又于次年三月,也派侍中宇文仁恕回访江陵,实际上是想探知江陵虚实。就在宇文仁恕到达江陵的时候,正好北齐的使者也到达了江陵。梁元帝对北齐使者的礼遇高过宇文仁恕,仁恕回到长安后如实奏明。当时,梁朝旧有的巴蜀、汉中、江汉等数州之地俱已成为西魏的领土,所以梁元帝又致书西魏,请求西魏把这些领土还给梁朝,而且措辞颇为傲慢。宇文泰嘲讽道:

“古人有言,‘上天要抛弃其人,谁又能使其振兴呢?’这大概说的就是萧绎这种人吧!”

西魏的荆州(治今河南邓县)刺史长孙俭多次向宇文泰上书,陈述进攻江陵的方略,宇文泰便把他召到长安,与他详议攻取江陵的方略,然后又命其回到镇所后秘密备战,等待时机。有人把此事密报给梁元帝,可他以西魏东有北齐为患,不敢来攻,所以根本不信。

梁元帝萧绎承圣三年(公元554年)九月间,江南正是秋高气爽,西魏决定派柱国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率5万大军进攻江陵。十月初九,西魏大军从长安誓师出发,当进入雍州地区时,梁王萧詧率军与他们会师。十一月初五,魏军就到达了江陵城下,围城近30天,梁军连战连败,四方援军都未赶到,梁军将士纷纷出城投降。

十二月初二,城破,梁元帝命令毁烧古今图书14万卷,自己也要跳入火中自焚,被左右拦住,他又抽出宝剑砍石柱子使宝剑折断,悲叹道:

“书焚了,剑断了,文武之道今晚全完了!”

于是撤去皇帝的仪仗,穿上便服,骑着白马,出城投降,路遇于谨,被魏兵按着行跪拜大礼。梁王萧詧派铁甲骑兵把梁元帝带到自己的营中,备加责骂侮辱。有人问梁元帝:

“你为何把图书烧掉?”

梁元帝说:“读书万卷,落得这种结局,留之何用?干脆一火焚之!”

十二月十九日,西魏下令斩杀梁元帝,梁王萧詧派尚书傅准监刑,用装满土的袋子把他慢慢压死。萧詧吩咐用几幅布包裹尸体,外面再裹上蒲席,再用白茅草捆住,然后埋在津阳门外。梁元帝时年47岁,仅做了两年多的皇帝。同时还杀了愍怀太子萧元良、始安王萧方略、桂阳王萧大成等萧氏子孙。

梁元帝萧绎天性聪慧,幼盲一目,可性喜读书,“博总群书,下笔成章,出言为论,才辩敏速,冠绝一时……不好声色,颇有高名,与裴子野、刘显、萧子云、张缵及当时才秀为布衣之交”。性尤“好书,常令左右读书,昼夜不绝,虽熟睡,卷犹不释,或差误及欺之,帝辄惊寤。作文章,援笔立就。常言:‘我韬于文士,愧于武夫。’论者以为得言”。

二、守江陵后梁三帝

西魏军攻陷江陵,把江陵府库里的珍宝和南朝所造的浑天仪、铜晷表、直径长达4尺的玉石及一些皇帝专用的器物一并装车运往长安,把王公以下的百官和挑选出来的男女平民数万人作为奴婢,分赏给三军将士,一并驱赶回长安,幼小残弱者统统杀死,攻城时被兵马践踏和冻死者又数万人,幸免于难者仅300多户。西魏军初破江陵时,梁王萧詧的部将尹德毅曾劝梁王说:

“西魏人贪得无厌,肆意残杀,抢掠士民,不可胜数。江陵遭此劫难,江南民众皆认为是殿下您造成的。父兄被杀,子女孤苦,众皆视殿下为仇人,谁肯为您的国家效力呢?如今西魏的精锐都集中在江陵,殿下以设宴犒赏庆功为名,请于谨等将领赴宴,趁机杀死他们,然后分袭其营,全歼其军。再收集安慰江陵百姓,原有江陵百官量才授官。如此,西魏一定不敢轻易来攻,王僧辩那些武将用一封信就可使之降服,然后赴建康继承皇位,短时间内就可建立丰功伟业。古语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请殿下高瞻远瞩,抛弃普通人的作为。”

梁王萧詧却说:“此策虽佳,可魏人待我厚德,岂可忘恩负义?即便采用此策,袭杀魏军成功,天下人也会唾弃我,有朝一日连我的尸首也不屑于吃。”

西魏人立梁王萧詧为梁朝皇帝,让他居守江陵,划定方圆300里的区域归其治理,他原来所镇守控制的雍州襄阳区域由西魏另外派将镇守。萧詧又被安置在江陵东城居住,西魏以助防为名留下城防部队,居住在西城,实际上是监视萧詧。萧詧失去襄阳,所得仅江陵一座空城。他想到要在魏人的监视之下生活,不禁叹息道:

“当初不用尹德毅之策,这才有了如此结果。真是悔之晚矣!”

次年正月初一,萧詧在魏人的监视下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年号为“大定”元年(公元555年),史称后梁。追封其父昭明太子萧统为昭明皇帝,册立他的第三个儿子萧岿为皇太子;奖赏、惩罚和拜官、仪仗等一切制度都一如帝王体制,只有在给西魏上书时自称“臣下”,署时用西魏的年号。

任命蔡大宝为侍中、尚书令、参掌官吏选任;任命王操为五兵尚书。蔡大宝为人严谨清正而且有智谋,精通政务,文笔辞辩敏捷丰富,萧詧推心置腹待之,凡朝中大小政务无不与之相商,把他比作古之诸葛亮。五兵尚书王操,才干仅次于蔡大宝。

萧詧虽然名为皇帝,可见到江陵城池宫室残破毁坏,西魏留守的主将称“总管”,又整日在总管的监视下毫无作为,心中常怀忧愤,于是写了一篇《愍时赋》,以表情怀。

就在后梁帝萧詧即帝位于江陵之际,北齐也立贞阳侯萧渊明为梁主,遣兵护送还梁都建康。五月,梁朝的骠骑大将军、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王僧辩迎萧渊明至建康,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天成”。九月,梁朝的司空、南徐州刺史陈霸先又杀王僧辩,废萧渊明,十月,拥立晋安王萧方智为帝,史称梁敬帝。敬帝只做了两年的傀儡皇帝,陈霸先就篡位称帝,国号“陈”,时在陈永定元年(公元557年)十月。

就在后梁帝萧詧即帝位的次年,即后梁大定二年(公元556年)十月,西魏实际控制朝政的太师宇文泰病亡,其子宇文觉嗣爵,继任太师、柱国,年仅15岁。中山公宇文护总理国事。后梁大定三年(公元557年)正月,宇文护废西魏帝,拥立宇文觉即皇帝位,史称“北周”。

萧詧在西魏、北周的保护、监督下,做了八年的“皇帝”而死,年44岁。史称后梁中宗。

自梁武帝萧衍被侯景幽禁,梁王朝虽然又相继有八人称帝,可有国仅九年,除萧绎在江陵的二年之外,余七人俱是傀儡,又相继被废灭,孙多不得活,惟有萧詧一支作为梁朝的遗脉,在北周的羽翼下得以幸存。

萧岿是萧詧的三子,萧詧在江陵即皇帝位,萧岿被封为太子。后梁大定八年(公元562年)二月,萧詧死,萧岿继帝号,史称世宗,改年号为“天保”。萧岿在位24年,使后梁的形势稍有改变。史称其“机辩有文学,善于抚御,能得其欢心”,“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忧尤俭约,御下有方,境内安之”。

天保五年(公元566年,北周天和元年、陈天嘉七年)陈朝湘州刺史华蛟、巴州刺史戴僧朔相继来附。后华蛟请兵攻陈,萧岿奏报北周,周武帝诏命襄州总管、卫国公宇文直统领荆州总管权景宣、大将军元定等发兵相助,后梁也派水军2万随征,结果宇文直战败,元定战死,后梁大将军李广被陈军俘获,湘州长沙、巴州巴陵俱被陈攻占;宇文直归过于后梁的柱国殷亮,萧岿知道宇文直兵败罪不在殷亮,可萧岿不敢违抗宇文直的命令,只得处斩殷亮。陈兵乘胜又攻取了后梁的河东郡(在江陵城西百里许,今湖北松滋县西北)。天保九年(公元570年),陈军又进攻后梁首府江陵,引长江水灌江陵城,萧岿告急于北周襄州,宇文直发兵救援,陈兵方败退。

后梁天保十年(公元571年)华蛟赴北周朝见武帝宇文邕,途经襄阳,襄州总管宇文直以礼宴请之,华蛟向宇文直进言道:

“梁主已经失去江南诸郡,人口少,国库贫。大同朝既然以兴复亡国、延续绝代为己任,就应当资助补给梁主萧岿,希望能借给他数州之地,以帮助梁国。”

宇文直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胞弟,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便派人向皇兄报告详情。周武帝采纳了弟弟宇文直的建议,下诏把基州(今湖北钟祥南)、平州(今湖北当阳北)、鄀州(今湖北宜城南)三州交给后梁治理。

后梁天保十六年(公元577年,北周建德六年)正月,北周灭齐,周武帝宇文邕亲自督师,驻北齐首都邺城。二月,萧岿亲赴邺城朝见周武帝。自秦始皇兼并天下以后,再没有诸侯国朝见天子的礼仪,周武帝为迎接萧岿的来朝,特命有关的机构参考古礼,拟订朝见的礼仪,并设宴于宗庙。周主虽然以礼相待,可心里并不重视萧岿。萧岿也知道,后周帝再设宴招待,萧岿在席间讲述其父萧詧承蒙周帝之父宇文泰的恩惠,使后梁得以幸存,并论述两人各自的艰难和忧患,以及唇齿相依、互为犄角的往事,言辞入理,叙说动情,感伤流泪。周帝为之感动,自此方重萧岿,礼待日加隆重。周帝再设宴,时北齐旧臣叱列长叉也在座,周帝指着他对萧岿说:

“朕攻邺城时,就是他站在城上骂朕!”

萧岿接语道:“长叉未能辅桀,翻敢吠尧!”

意思说他不能匡辅昏君,却敢像狗一样地向明君乱叫。周帝闻言大笑,酒喝得极为尽兴,周帝亲自弹琵琶助兴,且对萧岿说道:

“今夜应该使梁主尽情欢畅!”

萧岿起身请求跳舞。周帝说:“你想为朕跳舞吗?”

萧岿道:“陛下能亲自弹奏,臣下怎敢不像百兽那样狂舞呢?”

于是,周帝弹奏,梁主起舞,周帝非常高兴。萧岿回国时,周帝赏赐极为丰厚,有各种丝织品万匹、良马数十匹、北齐宫中妓妾,就连周帝所乘的日行五百里的骏马也赐给萧岿,让他骑着回国。

后梁天保二十年(公元581年),即北周静帝宇文衍大定元年,二月,北周隋王、相国杨坚废周帝自即皇帝位,史称隋文帝,国号“隋”,改年号为“开皇”元年,筑大兴城(今陕西西安东南一带)为国都。先此一年(公元580年)六七月间,杨坚已有废周之迹,北周相州总管尉迟迥、益州总管王谦、郧州总管司马消难起兵反杨坚,时后梁将帅皆请乘机起兵,与尉迟迥等相联络,进可尽节于北周,退可以席卷江南,梁主萧岿以为不可。不久,反杨诸路皆败亡。故隋文帝杨坚称帝后,对后梁恩礼弥厚,遣使赐金五百两、银千两、布帛万匹、马五百匹。三月,萧岿遣使赴隋都,向隋帝祝贺。

后梁天保二十一年、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隋、梁结姻亲,隋娶萧岿的女儿为晋王妃,即后来隋炀帝的萧皇后,隋文帝又欲将女儿兰陵公主下嫁给萧岿的第七个儿子萧,由此愈加亲厚。隋文帝的夫人独孤皇后对文帝说:

“梁主是我们的儿女亲家,诚心诚意地依赖我们,有什么必要再猜疑防范呢?”

隋文帝采纳了皇后的意见,诏命取消自北周以来设在江陵西城已近三十年的江陵总管。从此,萧岿得以自治其国。隋开皇四年、后梁天保二十三年(公元584年)正月,萧岿赴隋都朝拜,初九那一天,隋主派出使臣在郊外迎候萧岿,岿在长安郊外,头戴皇帝的通天冠、身穿深红色的礼服,接受隋使臣的拜侯,然后在隋使的引导下入长安城,入大兴宫朝见隋文帝,朝见时,隋文帝头戴通天冠,身穿深红色的礼服;后梁帝萧岿改戴远游冠,身穿朝服。隋文帝走下御座,一君一臣同时互拜行礼。萧岿在长安住了一个多月,隋文帝传下口谕:每次上朝时,萧岿位次在诸王、公之上,单独先行朝拜,然后赐座。每朝见,“岿被服端丽,进退闲雅,天子瞩目,百僚倾慕”。

二月十三日,萧岿离开长安返回江陵,隋文帝杨坚亲自送出几十里,在霸上为之设宴饯行,并拉着萧岿的手说道:

“梁主久居荆楚,至今不能收复旧都建康,怀念故乡的心情,哀伤悲怀!朕一定发兵长江,消陈收复建康,然后送您返回故都!”

又厚加赏赐:精织细绢万匹和各种珍宝奇物。萧岿挥泪拜别。

次年(公元585年)五月,萧岿回到江陵仅一年多,英年病亡,年仅44岁,享年与其父同。

临终将自己的皇帝服饰、金剑一并献上,暗示愿取消帝号之意。

萧岿共八子,长子萧琮承嗣为后梁主,史称其“性宽仁,有大度,倜傥不羁,博学有文义,兼善弓马,遣人伏地著帖,琮驰马射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及即位,兴水军攻陈朝公安(在江陵南),无功而返。隋文帝见其英武倜傥,复置江陵总管监督他;又召其叔父萧岌入朝,拜为大将军,封怀义公,留在京城不再使还江陵。

萧琮即位之次年(公元586年),改年号为“广运”元年。江陵有识者析其年号说:“運字由‘軍’、‘走’构成,莫非我们的国君将要奔走吗?”广运二年(公元587年,隋开皇七年)八月,隋文帝杨坚召萧琮入朝,以五叔父太傅、安平王萧岩,三弟荆州刺史、义兴王萧瓛留守江陵,自率群臣200余人赴隋,十八日达长安。待其启程时,江陵父老无不流泪相送,哭道:

“我们的国君一去不复返了!”

隋文帝杨坚以梁主远离国都在外,又派隋武乡公崔弘度率兵往守江陵,其军行至鄀州(属后梁所辖,在江陵城北200里许),萧岩、萧瓛等害怕崔弘度趁机袭取江陵,于八月二十三日遣使南渡长江,向陈朝荆州(治公安县,今湖北公安县西北,距江陵仅40里许)刺史陈慧纪请降。九月十八日,陈慧纪率军到江陵城下接应,十九日,萧岩、萧瓛叔侄二人带领后梁文武官吏、平民凡10万人投奔陈朝。陈后主见其率众多江陵军民来投,便心生猜忌,把随来的军民分散到各处,而任命萧岩为东扬州(治今浙江绍兴)刺史,萧瓛为吴州(治今江苏苏州)刺史,并严加防范。后一年多,即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正月,隋破陈朝京城建康,时萧瓛在吴州深孚众望,吴人见梁武帝萧衍、简文帝萧纲及萧詧、萧岿等在兄弟中皆以排行老三得为梁主,故吴人推戴萧瓛为主,以抗拒隋军;萧瓛也以自己是萧岿的第三子,而颇为自负。当时有一个叫谢异的人,深知兴废胜亡,梁、陈之际言无不中,江南人对他极为敬信,陈主被俘,谢异也投奔萧瓛。这样一来,众人愈以萧瓛是天意所归,愈加拥戴。可是到二月间,隋军破吴州,活捉萧瓛。不久,萧岩也献会稽城投降,叔侄二人被押长安后一并斩首。这是后话,在此先述。

且说隋文帝杨坚,在长安闻知萧岩、萧瓛叛降,异常愤恨,于是在九月十九日下诏废梁国,梁主萧琮等留京不准返回江陵;派隋臣安抚召集江陵遗民,后梁主萧詧、萧岿的陵园各给10户守护。

后梁自是亡国。有国33年,历三帝,其后遗除萧岩、萧瓛叔侄二人外,凡活者多得归隋。

三、复旧国昙花一现

隋义阳郡(治今河南信阳市)罗山县(治今河南罗山县西南)的县衙大小官吏,连日来议论纷纷,其议论的内容就是新任县令萧铣:身为当朝皇后的侄儿,年龄也30多岁了,为什么被派到这里任个小小的县令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是的,自隋炀帝即位以来,作为萧皇后的娘家人,凡“缌麻以上,并随才擢用”“布列朝廷”,为什么独萧铣例外呢?实际上,他能得到这个官位已经是隋炀帝的极大恩惠了。

萧铣于后梁天保二十年、隋开皇四年(公元584年)生于江陵,他的祖父就是后梁小朝廷的太傅、安平王萧岩,其父与萧皇后是亲叔伯兄妹。萧岩上已述及,曾降陈朝,隋开皇八年(公元589年),陈亡,萧岩被俘,送长安斩首,其子(即萧铣的父亲,史失其名)大概同时被斩,萧铣时年才3岁多,故史称其“少孤贫,傭书自给”。所以,虽然萧皇后是他的亲叔伯姑母,可他也是隋王朝的死囚之后,他能有今日的局面,已非易事。

萧铣为罗山县令时,当在隋炀帝大业十年(公元614年)之后。时天下倡乱,各地纷纷起兵,自立为王,而且星火燎原之势愈演愈烈。说话到了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岳州(今湖南岳阳)校尉董景珍、雷世猛及其所属部将等10来人,同谋起兵反隋,众人共推董景珍为军主,董景珍以为不妥,对众人说:“我出身寒微贫贱,难能服众。今如果推选军主,应该拥立有号召力的名门望族之后。罗山县令萧铣,先梁皇帝萧詧之曾孙,宽厚仁德,胸怀开阔,为人大度,有其先祖梁武帝萧衍之遗风。我听说帝王出现,必有符命征兆,隋朝冠带,皆称‘起梁’,即梁朝复兴之义,这正是萧家复兴之兆。我们推举他为军主,这不正是上应天命,下顺民意吗?”

众人闻听此言,无不称好,都梦想成为开国功臣,封侯拜将,当即写下书信,选派精细干练之士赴罗山县,拜见萧铣,详陈来意。萧铣闻之大悦,给董景珍复信说:

我之本国,昔在有隋,以小事大,朝贡无废。乃贪我土宇,灭我宗祊,我是以痛心疾首,无忘雪耻。今天诱乃衷,公等降心,将大复梁绪,徼福于先帝,岂非上天意也!我敢不纠励士众,敬从公等来请!

萧铣送走来人,当即以天下大乱,当自建武装,退可保一县平安、进可为国讨贼为名,公开张榜募兵,又令富户商贾出资相助,很快就组建成一支数千人的部队。

恰在此时,颖川(今河南许昌)反民沈柳生率其部队入侵罗山县,萧铣率部出战不利,于是对其部下说:

“当朝无道,天下叛隋,我等能为昏君守节而得以保全吗?岳阳的英雄豪杰密谋起事,曾派人请我为主。我的先人昔日曾定都其地,如从所请,定能兴复梁国,你们也各有丰功伟业。而且派使往召沈柳生,他也一定能顺从于我。”

部众无不大喜,萧铣即自称梁公,尽弃隋朝官服、旗帜,树起梁朝的旗色。遣使游说沈柳生,沈果然率众来归,萧铣拜其为车骑大将军,然后率众进军岳阳。时在隋大业十三年十月间。沿途行进仅5天,远近来投者就达数万人。

岳阳董景珍得报,派徐德基、郭华一人率州中首领数百人,到军前迎接萧铣,先与前部沈柳生相遇。沈柳生对其部下说:

“我最先奉从梁公,勋居第一。今岳州兵马一倍于我,我入城后定位在其下。今不如杀其首领,挟制梁公攻取岳阳城!”

于是,命左右杀徐德基,然后报告萧铣。萧铣大惊道:“今天起兵,本欲拨乱反正,复兴梁国,可事业刚刚开始,就自相残杀,我不能做这样的军主!”

说着恨恨走出军门。沈柳生见状非常恐惧,伏地请罪,愿意改过自新。萧铣无奈,怒言责斥,苦言劝导,然后赦免其罪,令其仍为原职。

萧铣陈兵城外,自率部将数人入城与董景珍相见。董景珍向萧铣进言道:“徐德基奉梁公为主,丹胆诚心,沈氏凶狠残暴,如不治罪,如何为政?且其久为盗贼,凶险顽劣已经成性,现在虽然去盗从正,可本性难改,与这样的人同处一城,终将为患。如不早加预防,后果堪忧!”

萧铣从其言,设计斩沈柳生于城内,沈氏部将皆溃散。董景珍筑坛于城南,择定吉日,萧铣登坛焚香,祭告天地,自称梁王。祭天之日的数天前,有奇异鸟飞临岳阳城,于是建年号为“凤鸣”,以隋大业十三年为凤鸣元年。

次年为唐高祖李渊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四月,萧铣在岳阳即皇帝位,仍以“梁”为国号,置百官,完全循用梁时故制,追封大伯父萧琮为孝靖帝,自己的祖父萧岩为河间忠烈王,父萧璿为文宪王。封部将:董景珍为晋王,雷世猛为秦王,郑文秀为楚王,许玄徹为燕王,万瓒为鲁王,张绣为齐王,杨道生为宋王。

隋岭南镇将张镇周、王仁寿率军来攻岳阳,未能取胜,恰在此时他闻知隋炀帝被杀,其二人便与钦州(今属广西)刺史宁长真、交趾(今属越南)太守丘和等率岭南诸州县归降萧铣。萧铣又发兵攻取了豫章(今江西南昌)、荆州江陵,又略定岭表。九江初有林士弘,自建国号,不久其内部自相残杀,林士弘逃去,其部下所属州县也降于萧铣。

萧铣迁都江陵,修复先世陵园,用岑文本为中书侍郎,使他掌管文书机密。自此,东起九江,西到三峡,北自汉水,南至交趾,皆为萧铣所有,拥有精兵40万。

其部下诸将,忽然暴贵,自恃有功,骄恣专横,杀戮多自决。萧铣恐日久难制,于是以休兵耕种为名,夺诸将兵权。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十一月间,大司马董景珍之弟为将军,心怀怨恨,谋划作乱,事泄被斩首。时董景珍镇守长沙,萧铣下诏令赦免其无罪,召令他回江陵议事。董景珍不敢奉召,竟欲以长沙降唐。萧铣派齐王张绣围攻长沙,董景珍想突围逃跑,被其部下所杀。晋张绣为尚书令,张绣也恃功骄横傲慢,专恣弄权,萧铣又斩杀之。萧铣性格外表宽厚,内怀猜忌,尤嫉恨超过他的人,又相继诛杀大臣,故而边将镇帅多疑惧,多叛降而去,萧铣无法制止,因此兵势渐弱。

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李靖出使江南,向信州(治今四川奉节东白帝城)总管赵郡王李孝恭献攻取萧铣十策,李孝恭上奏唐廷,李渊从其策,诏改信州为夔州,命总管李孝恭制造大舰船,练习水战;又因李孝恭没有沙场征战经验,任命李靖为长史兼行军总管,将军事委决于他。李靖和李孝恭商定,把巴、蜀酋长的子弟全部召来,以酌量才能授予官职为名,把他们安置左右,表面上是选拔任用,实则是把他们作为人质以挟制诸酋长。

八月,唐朝诏命调发巴、蜀的军队,任命李孝恭为荆湘道行军总管、李靖为行军总管兼孝恭长史,统辖12总管及兵马,自夔州顺流而下;又任庐江王李瑷为荆道行军元帅,黔州(今四川彭水)刺史田世康出辰州(今湖南沅陵)道、黄州(治今湖北新洲)总管周法明出夏口(今湖北武汉)道,一齐向萧铣统治区进攻。时正汛期,长江水暴涨,萧铣以为三峡路险,唐军一定不能来攻。唐将也请求等水落再进军,李靖说:

“兵贵神速。现在我军刚刚集结于夔州,江陵还不知道,假如乘水势突然抵达江陵城下,乘其不备发起袭击,此行一定能擒获萧铣。如此良机,决不可失!”

李孝恭采纳了他的主张,于是战舰2000余艘乘汛东下,步卒沿长江两侧东进。九月初,李孝恭军攻克荆门、宜都二镇,进军到夷陵。萧铣部将文士弘率精兵数万驻扎在清江(今湖北恩施),九日,被唐军击退,获战舰300余艘,斩杀淹死的人数以万计,一直追到百里洲(江陵城西长江中)。文士弘收拾残兵再战,又被打败,进入北江(百里洲两江之北段长江)。萧铣江州(今江西九江)总管盖彦举以五州降唐。

萧铣因裁军经营农业,宿卫江陵的军队才留有数千人,听到唐军到来,文士弘兵败,大为惊惧,其他部队都在江南、岭南,仓猝征调不能马上到来,只得组织城防数千兵和文士弘的残兵,奋力抗拒。可终是寡不敌众。李靖请李孝恭把舰船散放江中,随水漂下。唐将颇不理解,李靖说:

“萧铣的地盘,南出岭表,东至洞庭湖,我们孤军深入敌境,如果江陵城久攻不下,他们的援军四方合集而来,我军内外受敌,进退不得,那时虽有舰船又用什么用呢?现在让船只顺流而下,他们的援军见到它必定以为江陵已被攻破,不敢急进来援,派兵往返探报,其行动就要滞留迟缓旬月,那么我军就有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攻破江陵城。”

萧铣的援军见到江水中的大批舰船,果然疑惑不敢冒进。唐军大围江陵,攻守甚激。萧铣见内外断绝,便向中书侍郎岑文本问计,岑文本劝其投降。萧铣于是对臣下们说:

“上天不保祐降祸于梁,战也无益。如果一定等到力尽再屈服,那会使百姓蒙受灾难,岂可因我一人而陷百姓于毁灭之中呢!众人失我,何患无君?”

九月二十一日,萧铣到太庙祭祀,然后下令开城出降,守城的将士流着眼泪相送。萧铣身穿孝服,头戴布巾,率领群臣出城,来到唐军营前说道:

“当死者仅我萧铣一人,百姓无罪,请不要纵兵杀戮掠夺。”

李孝恭进占江陵,其诸将想乘机大肆掠夺,岑文本劝李孝恭道:“江南士民,自隋末以来,深受虐政之苦,加之群雄虎斗,现在幸存者都是九死余生之辈,翘足引颈以待真主明君的到来,因此,萧氏君臣决心归附天命,以免百姓之苦。如今若纵兵任情虏掠,恐怕江陵以南无人再心存教化了!”

李孝恭很赞成,立即下令禁止虏掠。诸将又请道:“梁朝将帅与我军恶斗死拼,罪过深重,请按户籍抄没他们的家资,以犒赏我军将士。”

李靖解说道:“称王者的军队,应以义声为先路。梁将效主死战,这就是忠臣,岂可以叛逆相看而抄没他们的家呢?”

于是,唐军秋毫无犯,城中安然如常。南方州县皆闻风而降,竭诚归附,萧铣出降数日后,援军有十余万到来,听说江陵已经失守,也都归降了唐军。

萧铣被送到长安,唐帝李渊亲自召审,指斥其过。萧铣说:“隋失其政,天下共逐。萧铣没有得到天命,所以致此,犹如汉初田横自立为王,并非负心汉朝。如果陛下以为我有罪,我甘愿一死。”

李渊怒其不肯屈服,诏令斩首于市,年仅39岁。这是梁朝后裔最后一位称帝者,自称帝复梁号,至此凡5年。李渊杀之,其度量也不可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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