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地老去

认真的老去原版(认真地老去)(1)

文/子画

一棵破土而出的种子接着一池平仄起伏的蛙鸣;一场电闪雷鸣的交响连着一阵落红似雨的秋叶;几颗探头探脑的露珠衔着一场肃穆庄严的白雪。几场景致次第播映完毕,一年基本就结束了

春节似乎来的匆忙,去的急切。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咂磨一下春节的烟火与味道,她已经决然离去,连一片爆竹的碎屑都没有留下。她那一转身的留白,是对现实的诠释和不满吗?我不想去想,似乎也没时间去想。

连着几年的春节,就像被泡的茶叶一般,味道从浓烈变得浅淡,从浅淡变的索然,最后只裸露出被时间冲泡后的底色。仔细想想不是春节本身变了,而是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不同环境和心情下赋予了春节不同的感悟和色彩。

这不,一转眼又快到莺飞草长的季节了。我有段时间没写文章了,原本早就计划静下心来写一篇文章,可是这一篇文章每每都是还没等开始就夭折了。事实证明飘忽的心情真是掌控不了灵感的个性。

记得著名作家三毛有句话: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我很喜欢“认真”两个字,认真是对生活和对自己的一种态度和方式。可是,这世间哪件事情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特别是人到中年,我们的生活更是慌里慌张。上老下小的责任,衣食住行的保障,锅碗瓢盆的碰撞,事业前景的掂量,似乎任何一样都可以成为我们慌张的因素。

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当时生活在农村,偏远而又贫瘠。整个村庄被山包围着,像被放进一口锅里一般蒸、煮、煎、炖,四季轮回。旱的时候井水干涸,涝的时候河水泛滥。老家的耕地一家总共也就几亩,并且是几分地一小块的四散分布在山底,半山上。这些地像一块块补丁一样,给整个村庄缝补成一件特制而又魔幻的服装。这件服装会随着季节变化而变化:春天是希望的颜色;夏天是生长的颜色;秋天是收货的颜色;冬天是畅想的颜色。人们基本靠种植一些作物养家糊口。

老屋里有一个瓷器,瓷器的造型是一只白色的小猫。那只小猫一只猫爪向上抬着,保持着招财的姿势,似乎它的指掌能把握和召唤无限的财富。它的眼睛笑着眯成了两条弧线,这两条弧线似乎可以驱逐所有的困惑和不安。小瓷猫内部是空的,底端有个洞,可以从洞里塞些钱、物什么的进行储存,其实它就是个储钱罐。妈妈会把全部“家当”放在这个储钱罐里。它似乎成了我们全家一日三餐和衣食住行运转的支点。有好多次,我亲眼看见家里需要用钱时,妈妈小心翼翼地捧起储钱罐,像捧着一件弥足珍贵的珠宝。然而取钱时,里边三元、五元......全部加起来也凑不够所需数目。每当这时妈妈就悄悄地到邻居伯伯家借点儿钱,回来后继续有条不紊的收拾家务。当她手头稍微一宽裕,第一时间先去还了借别人的钱。

妈妈心灵手巧,缝衣制被样样精通。其中缝鞋垫是她的绝活儿。她每到空闲时总会坐在炕沿上缝制鞋垫。鞋垫的花样是她用笔一点点凭想象画出来的。花样是经过她精心修改,直到满意后才确定方案。然后用五彩丝线按照设计好的不同颜色一针针的缝制。时光顺着丝线被一针针嵌入鞋垫内,每一个花苞似乎都包含着历史的故事和未来的希望。时隔数日,一双精美的鞋垫就缝制好了。缝制好鞋垫简直就是艺术品,有的花含苞未放,有的花完全怒放,有的花朵颜色浅一些,有的花颜色浓一些。这就是我们美术作品中讲究近实远虚的变化吧。可见妈妈是个善于观察和思考的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也许一双鞋垫并不是什么惊世之作,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她能静下心来花时间缝制那么精美的鞋垫,这就是一种对于生活的认真态度吧。

还有一件事情,留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任凭经年累月,四季轮转,它就像定格在宣纸上的一枚印章一般深刻、清晰。农村有句俗语:“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上杆儿。”意思是说到了农历八月十五左右,收货大枣的季节就到了。那天妈妈肩上扛着一支长长的木杆,手里拿着镰刀和几个尼龙袋子,要去山上摘枣。我跟在妈妈的身后一步三跳,像一只尽情撒欢的小鹿。秋草扑朔,朝露迷离,再往前走是一条荆棘丛生、野藤交错的羊肠小路。初秋的露水活泼,灵动。它们潜伏在草叶中恣意等待着时机。只要我们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一准儿从草叶上连滚带跳到我们的裤角儿上来。我和妈妈一边用手拨拉开肆意延伸到小路上的枝蔓,一边用脚试探性的一步两探地迈向前方。被惊扰的枝蔓把潜伏的露珠一股脑的抖露出来,像在揭露一个惊天的阴谋一般。这些露珠立刻像散开的碎银一般四处飞洒。我们好不容易跋涉到目的地,裤管的下半部分基本已经被露水打湿。蒺藜的种子像一枚枚小地雷一般别在库脚上,衣袖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们的硬刺扎到。我们经过小心的“排雷”和准备工作后便正式进入摘枣环节。

说起摘枣,不如说是我在解馋。我小小的个子,抬头仰脖张望着高处枝干上红的发紫的大枣。它们像一盏盏小灯笼一般挂在树上。当我看见中意的大枣,就使劲踮起脚尖,努力把五个小手指伸得长长的,企图把它摘下来。可是树干实在太高了,这简直就是徒劳。见状,妈妈挥动起那支长竿,对准枝干一敲,大枣噼里啪啦的散落到地上。我飞奔过去,捡起那颗最大最红的枣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当我吃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接着看见妈妈把手里的杆子轻轻地放到她的身后。我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心里“咯噔”一下,这大概就叫母女连心吧。此刻,我顾不上紧紧捏在手里吃剩下的半拉枣了,朝妈妈的方向飞奔过去。妈妈弯腰脱下鞋子的一刹那,我看见鲜红的血液淌落下来。原来镰刀隐藏在草丛中,妈妈的脚不小被镰刀割破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的感觉顿时涌上我的心头,像潮水一般汹涌而强烈。深山老林,荒无人烟,我不确定妈妈的伤会怎样。就知道除了我一个束手无策的孩子外,再也没人能帮到她。我心里感觉慌乱而又无助,像一只在迷雾中盘旋的小鸟,头脑一片空白;又像一只遇到危险和被惊吓到的小鹿,惊恐的不知所措。但我内心似乎很明白,无论如何妈妈的伤口不能失血太多。我急切地跟妈妈说:“妈妈,把我的衣服撕开把伤口包上吧。”妈妈说:“我没事,别着急,一会儿就好了。”妈妈从上衣口袋摸索着掏出一块儿手帕,用手帕把伤口包扎了起来。妈妈的淡定和从容给了我很大的安抚,让我恐慌和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慰。

现在每次想起这件事,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我知道妈妈当时在那种情况下表现出的所有的淡定、从容、不急、不慌、不痛,只是想证明:有她在,不要慌,她永远是我的依靠和北斗。她需要忍着多大的痛苦才能带伤经过那段坎坷的小路回到家?这是我们常说的“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吧。

相比过去,我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都优越了太多。可是我们的内心似乎总是感觉慌乱和不安。我们的内心充满浮躁和跃动,更注重现实和直接,很难花时间和精力执着和静心于一些看似“无用”的事情上。可是正是一些看似“无用”的事情让我们在浮躁和喧嚣中变得专注、坚持、沉着。

我还是很喜欢三毛的那句: “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认真大概就是:珍惜生命的每一个阶段,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步伐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为成为谁,不为取悦谁,而是成为自己喜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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