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词》在1999年播出时,注定了它是一个时代传奇。
莎士比亚般的旁白,舞台剧般的精良到无懈可击的精美台词,让我第一次领略了语言表达可以如此之美;适度的节奏,精美的服、化、道,形神兼俱的演员,奠定了它如梦幻般的美。
满足了人们对大唐所有的瑰丽想象。
在某种程度上,《大明宫词》我人生中第一次印象至深的美育课。毕竟我们那个年代,哪里受过什么美学教育。
它既讲述忠诚,也讲述了背叛,也讲述了情爱,也讲述了离别,既讲述了皇家的冷血,也讲述了亲情的无奈。是盛唐画卷,也是人性激辩。
它可以是“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树桃花。”
是“皇位是什么,不过是治国者的资格,我将以我的铁腕赋于女性这样的资格“的杀伐决断。
剧中的人物都美得不像话。
年少时的太平公主如同水晶般灵动美丽,而长大后的太平公主如同一朵夜色中的牡丹。
薛绍一身正气,如玉公子,翩翩少年郎,而张易之则是妖冶的人间绝色,人、神皆不可抵挡。也只有李少红镜头下的赵文瑄,能将两个如此不同的男人,演绎得令人心动神摇。
当张易之用一条红色绢帕蒙上太平的眼睛向她讲述什么才是情与爱的时候,懵懂的我也象躲在门外十四岁的李隆基,被震惊了,觉得自己懂了,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懂。
整部剧就是少女时代的梦啊。
但整个剧中,最让我印象至深的是李治生前最爱的皮影戏--《踏摇娘》。
《踏谣娘》在剧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李治与贺兰氏,第二次是临终前的李治与女儿太平,第三次是暮年的太平与李隆基。
可以说《踏摇娘》是《大明宫词》的剧眼也不为过。
《踏摇娘》取自元杂剧《秋胡戏妻》,秋胡为求取功名,新婚三日便离家,三年后,秋胡春风得意得官荣归故里,在途中见到一位采桑女子容仪婉美,面如白玉,颊带红莲,腰若柳条,细眉段绝。心生爱意,便言语调戏之,遭到拒绝,谁知这美人儿竟是他的发妻罗梅英。
罗梅英得知前因后果之后,感到莫大的羞辱,执意要寻死而分开,最后经众人劝和才得做罢。
剧中第一次是李治与韩国夫人的女儿贺兰氏一起玩皮影。
那时的贺兰氏是大明宫中多少双眼睛的热烈期盼,她的歌声如风铃,她的舞姿曼妙无人能比。但只有十几岁的贺兰氏一心想和自己的姨母-武则天置气,她以为抓住了圣心,就是抓住了权力。只可惜,大明宫中有多少姿色卓绝的女子,都不是武后的对手。
明丽、温柔、娴雅、俏皮的少女吸引了李治的目光,
正如太平公主的描述:她的存在间歇性地使我父亲脸上多了一种微醺的神采。
李治与贺兰氏在皮影戏中诉说、试探着彼此的好感和爱恋。
如今再品,感慨这才是高段位的调情啊,那些尬聊的男生,你们能不能多学点文化?
李治:“来得是谁家女子?生得是满面春光,美丽非凡。”
”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贺兰氏: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而你却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的泥点。怎么,反到怪罪是我的错误?
李治: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秀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畜生忘了它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贺兰氏:你快走远点吧!你这轻浮的汉子!你可知你调戏的是怎样一个多情的女子?她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丈夫已经虚掷三年,把锦色青春都抛入无尽的苦等,把少女柔情都交给了夜夜空梦。“
”快快走远点吧,你这邪恶的使臣!当空虚与幽怨已经把她击倒,你就想为堕落再加上一把刀,把她的贞洁彻底打翻。你这样做,不怕遭到上天的报应吗?“
贺兰氏潜台词:“武后可是我姨母,你来招惹我,你不怕她修理你吗?我的一腔少女柔情无处可托,你可要保护我啊!”
李治:上天只应报应嫉愚的蠢人,我已经连遭了三年的报应,为了有名无实的妻子,为了虚妄的利䘵功名。看你这满目春光,看这比春光还要柔媚千倍的姑娘。想起长安三年的凄风苦雨,恰如在地狱深渊里爬行。看野花缠绕,看野蝶双双追逐飞舞........
李治的潜台词就是:我的妻子不理解我,早已是有名无实。我孤单,苦闷,仿佛生活在黑暗的地狱里,你就是我的光,才能驱散黑暗。
两人都特别会根据自己的心境来改词儿,这出皮影戏演得简值是眉来眼去剑和情意绵绵刀。
太平在回忆里说,父亲和贺兰姐姐在偷偷地恋爱。
但贺兰与李治都不是真正的爱。贺兰以为抓住了李治,就是抓住了权力的衣角,就有了向武后对抗的筹码,那是一种以青春资本向姨母对抗的浅薄和虚惘。
在剧中贺兰的死处理的极为唯美,她落水后,衣袂在水中飘动,仿佛是一个精致的娃娃渐渐沉入水中。而实际上,她是被毒死的。
而李治呢,不过是为了抓住自己一段青春岁月里的绮梦。
第二次,李治在临终前,仍然要与最疼爱的女儿太平公主演一出他最爱的《踏摇娘》,此时李治弥留之际,有不舍,更想用皮影戏去化解女儿失去父亲的痛苦。此时的他,有对长安岁月的不舍和担扰,也有他放不下的大唐。他借着皮影戏回顾了自己的人生。
所以,李治的台词是这样的:
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来的是谁家的女子,生得春光满面,美丽非凡....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第三次,李隆基与姑母太平公主
我简值不敢相信这当年是如何过审的,按照现在的标准,剧中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这段感情的改编铁定是过不了审的,可当年居然是堂堂央视首播的。
诚然,李隆基的整个少年时代中都经历了太多的动荡和变化,他或许需要寻找一个既坚定又温柔待他的人。但太平对待李隆基仍然是长辈对待小辈。
而剧中李隆基却大胆得向太平示爱。
可实际上,李隆基一登台,第一件事就是铲降了太平公主及其党羽。
已经暮年的太平公主对于小辈炽热的告白已经处理得是游刃有余。
她并没有甩手而去,也没有暴怒。
而是借着踏摇娘,在缓缓的对白中,李隆基自己想明白了要的是什么。
李隆基的台词和李治前两次的《踏摇娘》更完整了,这是剧中我们第一次知道了第一部份原本的台词是什么。
太平: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颤抖,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坠入悠悠碧水,搅乱了芳心柔情荡漾。 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 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信?
李隆基: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满足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 。现终于锦衣还乡,又遇上着故里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不知新婚一个月就离别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
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
太平:我当真美若天仙吗?
李隆基:是的。
太平公主:我真的犯下了错误是吗?
李隆基:不,您一世清白清皓。要说错误,也许是您过于完美了。
太平公主:不,我的错误是因为我太想爱了。
此前镜头曾缓缓划过室内,这里有薛绍的面具,薛崇谏银锁。
太平这一生,何其幸运,也何其不幸。
千帆过后,无论是薛绍、薛崇谏、王维、崔缇,那些本以为浓得化不开的心事,终会有云淡风轻的那一天,到最后,也只是对着皮影戏,说一句:
看那一江春水,看那满溪桃花,看那如黛青山,一切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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