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玩弄自己的美貌,正如孩子舞枪弄棒,迟早要伤了自己。

她将自己困在了情欲与贪念的牢笼里,这个牢笼需要她一生去挣脱。

高菲结过两次婚,跟同一个男人。

高菲离过两次婚,跟同一个男人。

高菲生过两个孩子,跟同一个男人。

完成这几波高效率的操作,高菲只用了五年时间。那是她大学毕业之后,人生最美的五年。而这一切都要拜一个叫孙超的男人所赐。

孙超是高菲毕业后的第一个老板。孙超的公司位于市里新区的一幢5A写字楼,从楼上南望,能看到市政府大厦周围的护城河。公司大概有二十间办公室,入门一面墙上挂的都是孙超和政商人物的合影。孙超对那些商界大佬如数家珍。

高菲看孙超的眼睛都直了。她应聘的职位是文秘,主要任务是编辑孙超那些攀附权贵的照片,然后牵强附会编成企业新闻。孙超创业项目繁多,雄心勃勃;孙超嘴里时不时会蹦出一堆新的商业名词;孙超说公司的目标是上市,如果上市,她就是上市公司的董秘。

高菲是一个不谙世事却满怀野心的姑娘,她认定跟着孙总干,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住进了孙总的别墅。工作转正后,孙超邀请她到他的别墅。

老板邀约,高菲自然没有多想。到了之后发现,孙超只邀请了她自己。平时高高在上的孙超像个父亲一样,在厨房里做饭。那一瞬间,她怦然心动,这种感觉在相处四年的男朋友身上从来没有过。

第二次烛光晚餐之后,高菲晚上没有回家。孙超甚至开玩笑地说,她的气质和院子里的兰花很像。那是一个叫兰苑的中式别墅,整个小区里种满了兰花。如果她愿意,她就是别墅未来女主人。

孙超的老婆是个事业狂,他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夫妻之间的关系就如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纵横交织的丝线。那张结婚证早已黯然失色。

抵挡春色的诱惑(情欲的牢笼)(1)

高菲成了老板的人,同事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小六”。她是老板的第六任秘书。老板每个秘书干的时间都不长,每个秘书都有在转正后被老板邀请到别墅参加烛光晚餐的经历。当然孙超的爱好很广泛,他身边的女人不止这些秘书。孙超是企业家里的猎艳高手,他能做到与众多女人周旋而有条不紊。

孙超总是摇摇他的小手指头,坚决否认高菲的质疑。高菲反说,自己能成为别墅女主人,别人也一样。

孙超说,看上她是因为她的独一无二。她沉迷在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之中,就像蜜蜂沉迷在花香中不能自拔。

高菲怀疑孙超有问题,还因为孙超的规律——他总是在每个星期天回到别墅。孙超给她的理由是忙,是搞项目,是谈生意,是见王总李总,是商学院,是研讨会。

高菲那时候已经辞去了工作,年纪轻轻的她成了别人眼中的富婆。直到一个叫黎苹的女人在公司大闹一场,她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角色:她上位晚,爬升快,已到了让一众女人嫉妒的地步。孙超像弹烟灰一样轻松地摆平了黎苹,黎苹拿到一笔分手费远走高飞。

此事之后,高菲决定要和孙超这个男人深度捆绑,唯一途径就是结婚。她比那些胭脂气的女人有内涵,而孙超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当然她的脸蛋也是漂亮的。

擒贼擒王。她的第一枪就瞄准了孙超的原配。孙超的原配本是无欲无求的中年女人。她这个年纪,你要给她谈情啊,爱啊,她就打哈欠睡觉。只有钱,才能在这个女人心中荡起波澜。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人,要逼宫。这在原配看来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

原配明确告诉高菲:“孙超经手的女人,我见过不止一打”。她晃了晃两个手,“你是第一个来逼宫的,”她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大声说话。她用一个形象的比喻:“小三就是小草,我和孙超就是那半拉的墙。别看着墙头破,它结实啊。孙超为什么不敢跟我离婚?这墙头都是混凝土,拆了也就碎了。况且这墙上长满了草,哪棵草先出头,老娘先拔哪棵草。让那姓孙的来,你跟我说不上话。没有规矩。”

女人最后送她一句话:“女人玩弄自己的美貌,正如孩子舞枪弄棒,迟早要伤了自己。”

女人说她不看书,但是这句话说得好,这是她们中年“寡妇”群里的金句。

短兵相接,高菲一败涂地。在原配面前,高菲就像个雏鸟,她甚至找不出来一句像样的话反驳前任。那就让孙超自己强攻。她要孙超在两个月内离婚。孙超说她和前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要捋一捋夫妻之间的关系。

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捋下胡子那么简单。

但是这一捋就两年。两年之后,高菲怀孕了,是个儿子。高菲知道这个孩子的分量,这是她手中的筹码。

高菲偶尔也觉得自己不知羞耻,她拿未出生的儿子当交易。但是她不能后退,要在斗争中求生存。

离婚的过程是个拉锯战。高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等不起。孙超最终还是和原配离婚,他给原配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

他们的结婚证是生孩子前三个月扯的,没有举行什么婚礼。这对于高菲来说,不重要。两个红色的小本本将他们深度绑定,就像签订了什么秘密条约一样:秘而不宣。

她以为这是灵丹妙药,能让孙超收收心。孙超确实收了心,但也仅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孙超原形毕现——花天酒地,勾搭女人。

孙超又保持每一两周回家一次的节奏,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儿子挣奶粉钱。

高菲骂道:“你孙子,你重孙子的奶粉钱我这儿都有。求你回家看看儿子。”

孩子的百天礼在市里最好的酒店举行。他们结婚时偷偷摸摸,他们生孩子时偷偷摸摸。他做了四十多年儿子之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孩子的百天礼要光明正大,要不惜重金,要奢侈排场。

百天礼办得隆重热烈,高菲与孙超的家人达成了和解。

抵挡春色的诱惑(情欲的牢笼)(2)

只是好景不长。仅仅两个月之后,一个叫田甜的女人出现在她别墅门口。她说孙超曾经许诺过这个别墅给她的,孙超还说自己的老婆很快就会搬家。按那个女生说的时间,他们勾搭上的时间是在高菲生孩子前后。田甜说:“孙超还说我独一无二。”

她觉得高菲是鸠占鹊巢。

高菲打开门,让那个女人滚蛋,“我跟孙超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如果一个合法的妻子不住在自己家的别墅里,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而且,孙超给我承诺过,不会再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告诉那个女人,你使劲在小区叫骂,这个小区他妈的什么人都不多,就三多。你的脸蛋很漂亮,是用来搭男人的,让人撕烂了多可惜。要是那样,不要告诉我没有提醒你。

那个女人被震慑住了。高菲指着那个女人的红色奥迪车说:“孙超送的吧。”

“是又怎样。你管得着?”

“这是我去年的淘汰货。”

女人满脸羞愧。

高菲笑了,她教育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夜里,她对那女人酣畅淋漓的羞辱的快感荡然无存。她想起了孙超的前妻,那个教育过她的女人,心里徒生悲凉,比无边的夜色更冷。

她曾是那样一个不服输的女孩。她大学男朋友多么地爱她,但是四年了,她没有给他任何东西。她在见了孙超两次之后,就住进了别墅。这狗血的生活,像个滚筒一样转个没完,她美好的理想已经被搅得粉碎。她觉得自己不是二十五,而是五十二。

她觉得自己很贱,为这一个字,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她的儿子才一岁,如果是儿子十岁呢?孩子该怎样面对这个世界?她想,她这一辈子难道就要做个家庭主妇,然后一次次求孙超回家,等他在无尽争吵之后摔门而去?

孙超依然故我。一匹野马的归宿是草原,而不是马棚。

孙超去外地一个月,回来时发现高菲已经产后抑郁。她就像一个瘪气的气球,眼神空洞吓人。她整天窝着睡觉,对孩子全无兴趣,仿佛那孩子是她掉下的一根头发,而不是八斤二两的肉。

她成了别墅的主人,击退了身边众多竞争者,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除了爱情。她甚至想到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世界。这些危险的念头常在她头脑中闪过。

她在黑夜之中摸爬滚打了六个月,在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挺了过来。她选择了离婚。她想放过孙超,也放过自己。孙超的态度从坚决不同意,到佯装不同意,再到痛痛快快地接受离婚。孙超开出了不错的条件。如果不要孩子,她得到两千万。如果要孩子,她得到一千万。

她想也没想选择了后者。

抵挡春色的诱惑(情欲的牢笼)(3)

分手之后一年半,高菲找到一个“名家”算了一卦。大师说她与孙超的缘分没尽。

摆脱抑郁症之后,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孙超。尽管她知道他是个渣滓。

为了证明那星火般幽微的爱,她又一次跳进了火坑。她选择了与孙超复婚。复婚的条件只有一个:孙超回归家庭,不能再像个苍蝇一样追腥逐臭猎艳寻欢。

她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孙超的公司已经成了空架子。投资项目输多赢少,债务缠身。他之所以天天待在家里,并不是他浪子回头,而是无处可去。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觉得心疼。

高菲义无反顾地拿出离婚时的分手费。

在孙超焦头烂额处理债务时,她的女儿不走运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之前的困窘局面靠孙超的辗转腾挪还能维系,那一年的股灾,瓦解了他仅剩的斗志。

孙超疯狂集资,使用一比三的杠杆。他的数支股票被强制平仓,他的财富像雪崩一样飞散。他像个醉酒的人,一点点吐出在股市上的盈利,甚至吐净他二十多年的财富。直到最后,吐得他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他陷入了无意义的鏖战。不是每个人都是唐吉坷德,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西西弗斯。他像一个往山上推石头的人,终究被石头砸得粉身碎骨。

孙超不是那波熊市损失最多的一个人,但他一定是最惨的一人。对于一个雄心万丈的男人,没有什么比破产更具有杀伤力。如果有,那就是在破产之时,妻子儿女又离开了他。

伤口上撒盐一定比雪中送炭更有快感。高菲为了自保,又一次选择了离婚。

这一次,高菲什么也没有拿到。

那时孙超有的只有负债。离婚后不久,孙超跑路,亲戚朋友一遍又一遍转发给她孙超跑路的新闻。甚至孙超的前妻,也给她发信息。信息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这次离婚她已谈不上什么伤心。她觉得五年的时光,如梦般荒唐。

她认识孙超之前,一无所有。现在她多了两个孩子。

她极力寻找孙超爱她的蛛丝马迹,可他们之间的爱比白纸还要苍白。

公安局以非法集资罪抓捕了孙超。孙超之前在她心中是个花花公子,到那些讨债的女人蜂拥而至,她才知道孙超还是个十恶不赦的骗子。她终于理解了那句老话:哀莫大于心死。

这些女人里面有孙超的生意伙伴、亲戚、朋友和情人。她们组建了一个群——孙超债权人维权群。

这些人因为孙超走在了一起。孙超曾经像一个高超的舞伴让她们天旋地转,只是她们不知,孙超在深情款款的时候,已经在背后挖坑。

在整个股市财富灰飞烟灭之时,孙超以高收益集资的骗局昭然若揭。

她们怀疑孙超隐匿了资产,转移给了高菲和孩子们。很多人打来电话,问高菲跑到了哪里。她说他们已离婚,离婚后再无往来。

这些女人不信。

高菲说,如果孙超哪怕能转移一分钱给她,她都会感恩戴德,因为那证明孙超还想着她。但是没有。第一次离婚的钱一分没得,别墅被收回,她除了两个孩子,什么也没有。

她每天被人骂,还有人骂她是扫把星,说孙超跟前妻在一起时飞黄腾达,自打娶了她就江河日下!她有嘴难辩。

孙超案开庭,她没有去庭审现场,据说他认罪态度挺好,法院最后判了五年。

她跟了孙超也整整五年。那五年,她将自己困在了情欲与贪念的牢笼里,这个牢笼需要她一生去挣脱。

她从别墅搬出,是五月的一个夜晚,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完——

抵挡春色的诱惑(情欲的牢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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