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郭英剑
在我看来，媒体讨论聚焦的“中山大学新规——本科生毕业论文不能写综述类论文”的问题，其实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公众对本科毕业论文质量的关切，二是本科毕业论文究竟要不要写，如果写，应该写什么以及怎么写。
但在讨论之前，首先有必要厘清为什么本科生要写毕业论文的问题。
从目前看，做出这一要求有如下几点理由：
第一，前提条件。
现在，几乎所有四年制高校都对本科生做出论文要求，这是其大学毕业以及获得学士学位的前提条件。
第二，学术训练。
一般认为，毕业论文是对本科生进行的最后一次较严格的集中学术训练，可以帮助其了解学术写作的目的与规范。
第三，综合能力。
论文写作被认为是对学生综合能力培养的方式方法之一，也是人才培养重要环节，有助于考察学生的思维方式、表达能力、驾驭文字能力、动手设计能力等。
不尽如人意的毕业论文
虽然目前高校都会要求本科生写作论文，并将其作为毕业的前提条件，但论文的呈现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对此，师生也都颇有微词，论文写作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其主要原因表现在——
首先是态度问题。本科生对毕业论文写作并不重视，因为其写作时间多与实习、找工作时间冲突，学生很难将时间、精力投入其中。
这就导致不少学生产生马虎应付、得过且过的想法与做法。
其次，指导问题。
论文质量除得益于学生的态度外，教师的指导、把关也很重要。
虽然确有导师对此有失职行为，但应该还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因为心善而过于宽容。
很多教师对学生难以投入精力于论文虽时有怨言，但想到本科生工作、实习的具体压力，也就给予了理解。
最终论文只要不是实在看不过去，一般都会准予放行。
再次，监管问题。
毕业论文理应由学术委员会和学位委员会进行监管，但本科毕业论文却不像研究生毕业论文那样，有严格的监管制度与措施。
所以，人们会经常听到有硕士生和博士生因论文通不过而拿不到学位，但本科生却很少如此。
那么，究竟该如何看待本科生毕业论文？如何保障其具有一定学术水平？在这方面，国外高校的做法又有哪些启示？
英国：本科生无需提出新观点
与我国相似，英国高校也大多要求本科生写作毕业论文，其常规看法与要求如下。
首先，本科毕业论文（或学士学位论文）是对某主题的研究、写作的扩展，通常在学位课程最后一年完成，主要根据学生感兴趣的领域选择主题。
学生可自选导师。
导师会在其研究和写作过程中提供指导和支持。
其次，本科论文与研究生论文差异很大。
这首先体现在文章长度上。学士学位论文平均只有1万~1.5万个单词。
再次，本科论文不需要具有与研究生工作相同的原创性。
虽然要求学生独立完成工作并引用所有资料，但明确要求：本科生无需提出任何新观点。
他们只要能深入、持续研究，并对研究主题提出批判性讨论就足够了，不必讨论研究的哲学背景或设计独特的方法。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提醒说，最好的学士学位论文还是能够显示出真正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并且具有对许多不同来源的信息进行整合的能力。
美国：优秀毕业生才写毕业论文
一般而言，美国高校基本不对本科生提出毕业论文的写作要求，除非有两种情况。
第一是优秀毕业生。
对大多数毕业生来说，只要修满课程且成绩通过，就可获得学位。
写毕业论文则被认为是额外选择，只有聪明好学、愿意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以及从事相关专业研究的同学才可选择写毕业论文。
一般来说，凡完成了本科论文的人都会获得荣誉毕业生的称号。
而这种荣誉在现实中的确可以使本科生在研究生申请和就业中占据优势。
第二，特殊专业需求。有些新专业因为具有创新性和一定难度，所以将写作毕业论文当作学生选修的条件之一。
如前几年，斯坦福大学开设了一门跨学科研究的本科专业，其除对学生提出选修三个以上不同研究领域课程的要求外，还要求学生写作毕业论文。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限制一般学生、挑选优秀学生的手段之一。
需要注意，虽然本科毕业论文被认为是一个重大而艰巨的项目，但美国大学也强调其不应与研究生水平的论文相混淆。
他们认为后者的难度要大得多，其涉及的研究也要多得多，而博士学位论文更是一个为期数年的项目，代表一个领域的实际发展水平。
他们提出的比喻是，本科论文更像是一篇篇幅有所扩展的学期论文，代表着整个大学期间自己专业所学达到了一个顶点。
本科毕业论文能否取消
通过观察英美高校的做法，我们或许可以得出如下两点启示：
第一，可以考虑取消本科生毕业论文的刚性要求，将其自主权交由高校做决定。如果取消本科生论文，理由似乎很充分。
首先，我国无论是《高等教育法》还是《学位条例》，对本科生的论文写作并无明确的要求。
是否需要提交论文，自主权在高校手中。如果取消了，既不违法，也不违规。
其次，从学术性上说，本科论文的学术水平最为初级，一般难有创新之处。与研究生论文相比，存在很大差距。取消本科论文对本科生的学术水平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再次，过去认为本科生应该写作论文的理论前提基本不存在了。
比如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一般认为毕业论文是学术训练的重要途径，因为当时课程以讲授为主，很少有写课程论文或学期论文的学术训练，毕业论文因此发挥重要作用。
但如今，各种课程都要求写作不同的课程论文、学期论文，如果单单从学术训练角度来看，只要做得到位，它们足以让学生接受良好的学术训练。
最后，从实际出发，取消本科论文将有助于学生集中精力上好课，做好每堂课的论文写作，实习阶段认真投入。
同时，也把教师解放出来，使他们可以更好地教书育人。
这于双方都有好处，可谓皆大欢喜。
第二，不要对本科毕业论文要求过高。如果不取消本科论文，我们对它的认识与要求也可以有所改进。
首先，不能将本科生的毕业论文与硕士生、博士生毕业论文相提并论，要求也不能相同。像现在这样，要求本科生的毕业论文选题要有较强的理论意义、实际意义或应用价值，这就与对硕士论文的要求大同小异了。
其次，不要把本科毕业论文当作学业的最后一步，也不要对其要求太高，应该把它视为是其本科教育阶段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一门课程，或者一门课程论文那样。
再次，应该赋予教师更大权力，同时给学生更大自由，即教师有权决定学生可以写什么、怎么写以及是否能通过。
在如今狠抓本科质量建设、努力提高课程教学质量、全方位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大背景下，我认为应该更加重视本科生的课程学习、课程论文写作、学期论文写作等过程质量管理，而不要把质量的宝都押在最后的毕业论文上。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可以算作是破除“唯论文”评价体系的一种态度与方式。
《中国科学报》 (2020-12-01 第7版 视点)
编辑 | 赵路
排版 | 郭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