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非洲马里共和国发生了严重的军事政变和族人叛变,整个国家炮火连天,民不聊生。
不久,在马里政府的请求下,一支神秘的法国雇佣兵团,踏上了马里的版图,开始了有名的“薮猫”行动。
为首的第二装甲兵骑兵团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面孔,他身材魁梧高大,作战技术娴熟,在枪林弹雨的袭击中,和战友们一起朝着敌人的据点进发。
突然间,一枚飞来的炮弹在他的身旁爆炸,战友应声倒下,而他也被震到了2-3米远的沙土上,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中……
他,就是来自中国天津的小伙子傅晨。
因为女友被害,他被迫远走异国做了雇佣兵,却因此改变人生走向。
每天,当傅晨打开邮箱时,扑面而来的,除了网友各种羡慕的声音外,就是咨询他如何加入兵团的。
傅晨回答了千百次,早已腻烦了,可是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他的心底还是一阵悸动。
他是天津人,80后。和大多数同龄的孩子一样,他从小就在父母的期盼下,按部就班地念书、升学,大学一毕业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干起了外贸工作。
每天上班、下班,交友、聚餐,日子过的平淡如水。
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也许傅晨的生活会一直平稳地向前滑行。
然而,命运的车轮却在不经意间转了弯。
2007年初,工作两三年后的傅晨和一个美貌的女孩相遇,两个人情投意合,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傅晨就向女孩求婚了。就在两人商量着结婚事宜时,女友却离奇始失踪了。
傅晨找遍了所有女友可能出现的地方,均一无所获,焦急的傅晨报了警。
一天后,女孩的尸体被发现,而死亡现场,竟然是她前男友的出租屋内。
傅晨看着眼前的一切,几近崩溃,他安抚好女友的父母,直到凌晨,才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家中,在父母关切的询问下,傅晨再也忍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女友的案子最终被警方推测为情杀,嫌疑人前男友外逃、始终未被抓获。
“女友因何被杀,被杀之前都经历了什么?为何自己一无所知?”
一连串的疑问,无法揭开的谜团,让傅晨一直被震惊、困惑、自责的情绪笼罩着,始终无法走出。若不是父母拦着,他甚至几次想自杀。
痛失女友的日子里,傅晨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他无法正常工作,也没了活下去的信念,有时候,在下班的路上走着,就会突然瘫软下去……他就像一个被撞离轨道的小行星,无论如何也回不到正常的轨迹了。
傅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身体出了问题,还是心理。后来,他干脆辞职,窝在家里拒绝和人交流。
半年过去了,傅晨仍旧无法释怀,无奈之下,他只身一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想彻底逃离女友的印记。
直到一年后,父亲找到他,说:“孩子,你总不能逃避一辈子啊,要不然出国待一阵儿吧。”
傅晨一愣,出国,他能干什么呢?
可是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庞,傅晨心里五味杂陈,只好点点头说:“好,让我考虑一下。”
父亲走后,傅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往事仿佛过电影一般,在他脑子里盘旋。
突然,他想起来读大学时,在杂志上看过一篇介绍法国外籍兵团的文章,末尾的一句话曾让他印象深刻。
“加入外籍兵团,就意味着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
此刻,再次回想起这句话,傅晨直觉得热血沸腾,他想要彻底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这也许就是一种转机呢?
促使人改变的,要么是从生活中学会了太多,要么是被伤害的太深。而傅晨属于后者。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在网上疯狂搜索着相关的信息,了解的越多,他越发现想加入外籍兵团并非易事。
法国的雇佣兵历史起源于1831年,当时的国王路易.菲利普为了保护和扩张殖民领地,而又不让法国人民流血牺牲,从而创建了外籍兵团。
来自100多个国家的不同肤色、不同阶层的士兵组合,超强的战斗力,亦正亦邪的气质,为这支雇佣兵团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在这里,不问出身,不管你是逃犯、流浪汉还是阴谋家、冒险家,只要通过严苛的考核,都能成为兵团的一员,也因此,这里被称为“罪犯的天堂”、“冒险家的乐园”。
所有的士兵在服役期满5年后,都能获得不菲的报酬和一个法国国籍,然而也有很多人或徘徊在生死边缘,或长眠于异国他乡的战场。
如今,为了维持兵团的荣誉,兵团对士兵的体能、智力要求非常高,高达95%的淘汰率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但是傅晨并没有退缩,为了朝着外籍兵团的标准迈进,傅晨进行了为期一年的刻苦训练。白天,他在健身房挥汗如雨,晚上,他又开始自学法语。
2010年7月,一切准备就绪的傅晨,终于踏上了法兰西的土地。经过3个月的语言培训后,傅晨毅然坐上了前往法国外籍兵团总部的火车。
在这里,傅晨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不问出身”。
一起来报名的有衣衫褴褛的意大利流浪汉,有犯下滔天罪行的盗窃犯,还有被劝退的杀人犯,只要年龄在17到48岁之间的男性,无论什么国籍、什么信仰,统统都有报名的资格。
只是想真正过关,还要经过一些列严苛的测试。
好在傅晨是有备而来,从万米长跑到引体向上,从速度测试到耐力考验,傅晨都顺利通过,成为同期报名的10个人中,唯一一个留下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傅晨可以留在兵团了,享受每月3500欧元(约为2.5万元人民币)的待遇。
但是,如果你以为考核就此结束,就大错特错了。
每个新来的士兵,都要经过长达4个月的魔鬼训练,每天行军120公里,每餐都是极少的食物,翻垃圾桶找食物,吃军官剩下的残羹冷炙是每晚的常态。
傅晨说:“很多人因为吃不了苦被淘汰,或者主动放弃。”
他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每当想退缩时,脑子里总会想起那句话: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于是,继续咬牙坚持。
2011年3月,傅晨终于通过了残酷的魔鬼训练,戴上了象征军团荣誉的白色高定帽,正式成为了外籍兵团的一员。
然而,傅晨的内心没有激动和欣喜,他只想知道,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真的能够“涅槃重生”吗?
刚刚报道的第一天,傅晨就发现,他的战友9成以上是各个国家最底层的流氓混混和偷渡人员。但是在这里,没人真的在意你是谁,所有的士兵都被要求扔掉家门钥匙,剪掉手机卡,改名换姓,甚至连生日、父母的姓名都要修改,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
傅晨给自己改名为Fang,他明白,一个全新的世界即将在他面前开启。
外籍兵团的军纪异常严格,集合号一吹,所有人都必须在一分钟之内站好,迟到哪怕一秒钟,所有的战友们都要被罚做俯卧撑,晚一秒种全体做10个,晚20秒就是200个,更折磨人的是,犯错的那个人还得坐在前面,看着大家做得满头大汗。
傅晨也迟到过一次,看着战友们挥汗如雨,他觉得非常愧疚,毕竟大家都是一起吃苦的兄弟。
残酷而严苛的训练,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枯燥的,乏味的。可是对于傅晨来说,却是一种解脱和释放,因为身体的充实和疲惫,让傅晨渐渐忘却了心灵的创伤和疼痛。
2011年圣诞节长假,傅晨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抵达的当天,他就买了一大束白色的百合花,去女友的墓前祭奠。
他平静地和她诉说着这几年的经历,恍惚间,傅晨觉得,曾经的伤痛渐渐结痂,而一种崭新的生活模式已经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一天,他在窗边玩电脑时,忽然听见窗外一声震响,便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翻滚下来,翻身、弓腰,把头埋在窗台下面。
四五秒后,当傅晨反应过来,是外面结婚的人家在放鞭炮时,禁不住哑然失笑。
虽未经历过实战,可是军队的习惯和素养,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而他不知道的是,生活中真正的蜕变即将开始。
2012年,法国的从属国马里共和国发生了军事政变,同时,马里北部的图阿雷格族人也趁机叛乱,内忧外患之时,马里请求法国派兵支援。法国总统当即下令,派外籍军团奔赴马里作战。
傅晨作为装甲兵被派往战场,他和战友们驻扎在高达50度的撒哈拉沙漠,与神出鬼没的反政府军周旋。
沙漠里天气恶劣,缺少新鲜水果和蔬菜,所有人都只能吃军用罐头充饥,同时还要忍受沙暴的突然袭击,以及毒虫的啃咬。
有一次,傅晨呆在装甲车里执行任务,热浪阵阵袭来,车里闷热无比,他中暑了,剧烈呕吐,差点丧命在沙漠里。
然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
那天,傅晨和战友们在一个村庄苦苦蹲守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能发现敌情,结果,正当他们放松警惕时,突然从对面屋顶上射下来几梭子弹,几名非洲籍雇佣兵应声倒地。
那是傅晨第一次见到战友牺牲在自己面前,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生命的脆弱。可是他来不及多想,身体便下意识地躲进了掩体,举起枪来反击。
谁知道,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一颗炸弹在傅晨不远处爆炸,傅晨当即就被气浪推到3米开外,头晕目眩,大块的弹片插在大腿里,血流如注……
直到傅晨伤愈出院,马里的战争仍在继续,不断有战友受伤或者牺牲的消息传来。
晚上,在大沙漠站岗的时候,面对着苍茫的夜色,寂寥的长空,傅晨无比地思念远方的家乡和亲人。
“几个小时下来,我把这辈子认识的所有人都想过一个来回了。”
每次换岗时,他都会认真拍一下战友说,“好好回顾回顾你的人生吧!”
历经枪林弹雨,经过战争蜕变之后,傅晨对自己的生活早已有了新的认识。
年少轻狂时经受的那些伤痛,与整个生命的浩瀚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没有什么挫折不可以越过,也没有什么伤痛不可以遗忘,活下去,才是对生命最好的承诺。
2013年6月,双方签订停火协议。随后,法国外籍军团载誉而归。
运输机上,傅晨从窗户远眺,看到蓝天白云间的那抹霞光,有一种一别经年,重新活过一遍的恍惚感。
为了纪念那段历程,他把自己的经历发在了网上。
没想到,引来了很多网友的关注。
很多网友好奇,到底是多高的待遇,才能让傅晨宁愿为兵团卖命?
也有很多网友骂傅晨不爱国,宁愿到国外当雇佣兵,也不愿为自己国家的军队站岗。
对此,傅晨哭笑不得。
他说,兵团的待遇和法国正规军队一样,每个月1200欧元,去海外执行任务时,工资翻倍。但是我们永远不会为了钱,参加针对祖国利益的战斗。
其实,华人去法国外籍军团的时间并不短,而且中国籍佣兵兵员素质相对较高,与军团中原来是混混或小偷或嫌疑人的佣兵相比,差别巨大。
‘军团就是祖国’是雇佣兵的格言,需要时刻铭记在心。
但在中国雇佣兵心里,他们像所有打工人一样,仅仅把这看成是一份工作,当和祖国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选择退出。
如今,距离傅晨退役已经8年了,他没有要法国国籍,而是回到了家乡,利用五年雇佣兵生涯换来的高额报酬,开了一家自己的安保公司,享受着与亲友相伴的幸福生活。
再回想起当初的心路历程,傅晨感慨:“来外籍军团的路就像去迷雾沼泽中的孤岛,签证、体能、语言、运气每步都走得很艰辛,但抵岛时发现跟想象差之甚远,却又不好意思再回头。”
雇佣兵的性质决定了,有危险的事情,必须冲在第一线。而危险绝不仅仅是敌人的炮火,还有自己身边的战友。有些人不退子弹导致擦枪走火,而有些人会因受不了长期压抑的氛围而攻击身边的战友。
也正因如此,傅晨会在邮件里奉劝那些跃跃欲试的网友:“如果你在外面混的好,不建议来这里。”
人生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只有失去过才会珍惜。
傅晨在刹那间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幸福,他是不幸的,却在百转千回后脱胎换骨,剔骨重生,也是幸运的。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放下了沉重的过往,但是在历经枪林弹雨的重生过后,还有什么比活着更令人珍惜呢?
作者:璇玑
编辑: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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