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法国名导让-皮埃尔·热内(Jean-Pierre Jeunet)开始为新片《天使爱美丽》(Amelie)寻找作曲家。这是一部色彩缤纷、奇幻异思的电影,片中的每一个画面都是“鲜脆欲滴”的巴黎风情画,热内想要找一个能够写出纯正巴黎情调的人。
一天夜里,热内和助理坐车返回住所,助理告诉他说,最近巴黎有一个叫杨·提尔森的小伙子,音乐写得很棒。说罢,便将一张CD放进车载音响。缤纷的手风琴响起,伴着巴黎的夜色,精致优雅的音符倾泻而出。车还没有驶回住所,热内突然兴奋地说:“这就是我要的巴黎!”
热内很快找到提尔森,诚恳地邀请后者为《天使爱美丽》谱曲。可此时的提尔森正在加紧制作专辑《缺席者》,根本无暇抽身为整部电影配乐。于是他让热内从自己的旧作里挑选合适的曲目放进电影里,自己则用15天时间赶制出几首新乐段。《天使爱美丽》的音乐就这样诞生了。
热内在电影中不停地重复使用那些提尔森的旧作和少数新乐段,而受到广泛喜爱的那几首主题旋律,大多来源于他的成名作《水瀑之路》(Rue Des Cascades)。
在很多人眼中,杨·提尔森是个孤独的隐士,他的创作方式十分怪癖,从作曲、演奏、录音到制作,几乎一人包办。
通常,他会一连几个月把自己关在巴黎的家中独自录制专辑。他的才华令人称奇,音乐中的乐器演奏,很多都是由他自己完成的。他将自己擅长的各种乐器:玩具钢琴、钟乐器、班卓琴、曼陀铃、吉他、大键琴、三角铁、手风琴、口风琴一轨一轨地录制下来,然后合成为完整的曲子,提尔森对这样的烦琐工作乐此不疲。
在这个随性而为的作曲家眼里,制作音乐专辑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我不会详细计划音乐从哪里开始,用什么乐器,我觉得做音乐就是一种本性,我只会去思索什么样的音乐是合适的。”
事实上,这个蛮声国际的音乐才子一点也不喜欢做电影音乐。在当代所有知名配乐家中,提尔森的作品产量也许是最少的。且不说那些职业配乐家,就算和那些从古典音乐厅走出来,偶尔在电影里玩票的作曲家相比,提尔森的创作频率都显得太低了,十年间,他竟只生产出寥寥数部电影音乐。
对此,他有自己的解释:“限制太多,得按别人的要求来做,很痛苦。”
不过,和那些作品产品巨大、质量却参差不齐的配乐家相比,乐迷们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但凡杨·提尔森出品,必属精品。这个轻易不接配乐的才子,一旦出手,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质量相对而言较为稳定。
人们不但喜爱他的音乐,也欣赏他的个性。当年,《天使爱美丽》的成功令提尔森非常意外,他没有想到这部无心插柳、大部分靠旧作支撑的配乐能够迅速获得全世界的认可,原声碟迄今为止已售出超过百万张。
虽然《天使爱美丽》的音乐没能获得当年的金球奖提名,但对各种奖项一向不感兴趣的提尔森并不为此烦恼,他曾经明确表示:“不喜欢这种仪式化的东西,人们从世界各地赶来,聚在一起庆祝,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方式,会让我想起禁困在学校里的生活。”
《天使爱美丽》后,提尔森原本安静的生活被打乱了,越来越多的电影导演和制片人捧着大叠钞票找上门来,但大多被他婉拒。直到沃尔夫冈·贝克(Wolfgang Becker)拿着《再见,列宁》(Good bye, Lenin)的剧本找到他时,他才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觉得这个剧本“很有意思”。
严格来说,《再见,列宁》才是杨·提尔森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原创配乐。这部作品依旧充满了提尔森式的旋律线条,但编曲形态没有那么五花八门,全篇都是钢琴与弦乐的交织,他那迷幻摇滚般的个性色彩在音乐中收敛了许多。
不过,《再见,列宁》其实把这位音乐才子折腾得够呛,他深深体会到了给电影配乐的“痛苦”。过去的提尔森习惯自由的环境,在创作音乐时脑海里从没有过特定的主题概念,习惯有感而发,情绪来了就写上一小段,而电影配乐好比是一道命题作文,题目限制了他的灵感,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不知从何提笔。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提尔森的配乐作品如此稀少了。痛苦归痛苦,《再见,列宁》还是为他赢得了德国电影奖最佳音乐成就奖。他在电影界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然而这个讨厌框束的作曲家始终没打算把事业的重心放在电影音乐上。
杨·提尔森的音乐很少动用大规模的管弦乐队,他的音乐形态更像是摇滚乐和民族音乐的混合体,并且,提尔森的早期音乐总是由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乐器来完成的,怪异的乐器组合造就了识别度极高的音响风格。
而这恰好是他的标志性特征,也是他的音乐如此引人注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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