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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前几日，一位投行高管在参加培训过程中意外去世，这不仅引起了创投业内的轩然大波，更成为全网关注的热点。
当媒体深入探寻与这次事件相关的“培训班”时，我们才知道，原来纵然身处职业生态链的顶端，企业高管们也会跌入PUA的陷阱。
今天，时间君就和大家一起来聊聊这类“职场PUA”的来龙去脉。
01
从领导力培训，到变相传销
其实提到这些所谓的“领导力培训班”，“思维飞跃培训班”，不能不提到培训业臭名昭著的“教练技术”。这些培训班利用教练术，号称能为学员们能够通过人生探索、人生蜕变和诚信领袖这三个阶段的线下培训，形成领导型思维，更好地管理公司，管理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图源网剧《万万没想到》
听上去很美妙，是吧？
正是靠着这样的宣传，教练技术得以吸引众多拥趸，横行江湖。随着阶段的不断深入，我们会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在前两个阶段，学员们会在教练的带领下进行一些群体游戏、群体催眠等方式，让学员们放下戒备，绝对相信教练。到第三阶段，当这种服从和信任已经建立，教练们便会逼迫学员去感召“海星”，拉拢新的学员入场。而要进入每一阶段，都需要缴纳高额的学费。
我们不禁疑惑：这与传销有什么区别？
图源电影《我不是药神》
事实上，这所谓的教练术并非国内原创。尽管早在1995年，这一类型的培训班便在国内流传开来，但它的鼻祖其实源自美国。
在教练技术组织者的圈子里，流传着一本由John P.Hanly撰写的《Lifespring：From Where You Are To Where You Want To Be》。这本书被翻译成了中文，但是没有正式印刷。
John P.Hanly有个中文名字，叫做“老庄”，被视为教练技术的集大成者，1980年代他创办的Lifespring号称曾给40万人做过教练技术培训。根据书中介绍，老庄和他的Lifespring后来不断受到《华盛顿邮报》等美国媒体的质疑，并最终倒闭。
那本书提到了教练术中“感召”的起源：最初来源于美国1960年代著名的传销公司“魔术假日”。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国内便已经在开展教练技术的培训。目前国内所熟知的救生艇游戏、红黑游戏、摇篮游戏等，那时就已经在美国的教练技术圈子里流行。不过，随着美国媒体的持续质疑和揭露，教练技术的培训机构已经在美国很少见了。
教练技术最早进入中国是在1990年代末。美国人维吉·布洛克曾经撰写了一本《教练技术·教练学演变全鉴》的书。根据这本书的描述，教练技术最早在1990年代由加拿大华人黄荣华带到中国。当时，她在加拿大注册了汇才人力技术有限公司，1995年在中国香港创建分公司提供教练技术培训，并在1997年将业务拓展到中国内地。黄荣华也被称为中国教练技术的“鼻祖”。
图源豆瓣图书
但在国内，知晓教练技术起源的人并不多。曾有南方周末的记者针对这一问题询问过此类培训公司的主管，他们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不愿意将教练技术与传销挂钩。
但是，无论从业者如何不承认，教练技术或许从一开始便摆脱不了它的传销色彩。
02
“骂你是为了帮助你”
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曾言：“他人即地狱。” 但对于领导力培训班的学员来说，本以为真的能在这获得“自我提升”，没想到却进入的却是自我的“地狱”。
在课程的前两个阶段，课堂会安排大量的游戏，让学员们去感受生死以及信任、大爱、责任等高贵品质的真谛。
其中有一种游戏，名叫“救生艇”。船上的几十个人被告知船要沉了，救生艇只能容纳几个人，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让谁活下来。绝大部分选择死掉的人，就会像上面的场景那样，去体验死亡。
这类游戏大部分是在晚上进行，并且耗时很长，至少两个小时。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让学员疲惫，这样更容易对学员进行催眠。虽然教练们并不懂什么催眠术，但是在背景音乐、教练口述的诱导下，一群人很容易进入被催眠的状态。
“一群人闭着眼，躺在地板上，教练放着音乐，宣布他们已经死了，要把他们钉在棺材里。然后拿皮鞋往地上‘咚咚咚’敲打，产生钉棺材的声音。这个时候，有的学员开始抽噎，有的号啕大哭，有的举着胳膊，阻止别人钉棺材，嘴里还迷迷糊糊地说‘不要不要’。”
在课程中，教练还会通过质疑甚至是辱骂的方式，击碎学员已有的认知架构，让他们有一种“活明白”的感觉。
“骂你是为了帮助你。”教练如是说。（采访来源于《南方周末》2019年的报道）
图源电影《梦之安魂曲》
在外人看来这简直难以想象：明明都是事业有成，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人，为何会如此轻易地相信这些其实很低劣的骗局。传销至少还打着入局者可以获利的幌子，而教练术所谓的“自我提升”比真实的传销还要没有说服力。这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就像两性关系中的PUA一样，一开始难以让人理解，但在那样的情境中，被隔绝了和外部的关系，自尊被压至最低，自我被彻底摧毁，仅靠情感的链接。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正常地、理性地生存。
图源网络流传的关于PUA的教学方法。可见教练术在某种意义上和情感PUA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类培训课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 PUA ”。在相似的心理机制中，学员被孤立于朋友家人之外，甚至辞去工作，只能接受【导师】单一的错误信息。对学员的不断否定是类似课程的重要部分，导师试图让学员放弃自己本身的评价体系，转而接受新的理念。
根据人格心理学，人在面对危险时有四种反应机制来保护自己，分别是社会参与、对抗、逃离或妥协。在全封闭的课程中，学员与社会联系绝缘，无法在第一时间寻求配偶或朋友的建议。
“缺少社会参与机制的他们只能自我拯救。对抗导师和其余所有学员，则可能受到更大的威胁。逃离也是近乎不可能的选择。于是四种反应机制只剩下了妥协。一时的服从和妥协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但几天之后，人便可能逐渐地说服自己去相信导师所说的一切。”（源自公众号“偶尔治愈”对心理咨询师的采访）
03
为了成功，付出一切
时间君曾为大家讲述过国内成功学鼻祖陈安之的故事。在陈安之的成功学骗局中，“落网”的是大多是涉世未深或者经验不足的人。然而在今天的教练技术的故事里，公认的商业翘楚却成为受害者。
我们难以再用无知等缘由去归因他们的行为，毕竟受害者可能是名校毕业或知识精英。所以我们看到这些教练技术培训班，主打的不是什么商业秘笈等经验类的知识，而是关注学员的心理与情感：领导力、卓越、成长、热切渴望、贡献、专注自我……
某培训机构，在官网上如此介绍自己的产品：
工作坊建立在负责任、承诺、真诚、冒险和贡献的原则上。只要守住这些原则，就能建立自己就是命运主人的深层确定感与信心，想要成就什么就能成就什么。
这些在商业社会被奉为“圣经”一般的、自我激励的格言，如今却成了束缚这些精英们的教条。
图源电视剧《加油吧实习生》
就像小时候父母总教育我们：现在苦一点，将来就轻松了。类似的培训班也用这种打击自尊的方式践行着“先苦后甜”的道理。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这类培训班所鼓吹的“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不过是个假象。使用了更加高级的话术来包装自己，实际和那些成功学骗局并无差别：个人价值的实现仅仅与商业价值挂钩；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也就意味着能够主宰商场的风险。
图源纪录片《东尼·罗宾斯：做自己的大师》
这个时代我们还需要成功学吗？当然需要，不过或许我们更应该学的是由自己定义的成功学。
--今日互动--
你如何看待这些成功学培训班？
你如何理解“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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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南方周末《教练技术：一项源于传销的培训术如何掘金二十年？》，20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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