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府胡同,是安阳老城十八巷七十二胡同中的一个传奇。这条长度200米的胡同内,西头第一家是袁世凯家,第二家住着其幕僚谢愃家族,与之比邻赵家也是名门望族。最后走出谢家大院的谢国秀老先生,通过豫记作者李恩义讲述了他所亲历的九府往事,从中窥见一个大家族的跌宕兴衰和中原人的祖屋情结。
在这里发生过的故事,甚至《乔家大院》、《大宅门》、《那时花开月正圆》等影视剧里的情节更传奇。
谢国秀丨文
李恩义丨整理
三爷爷一直跟随袁世凯
后来成了他家的邻居
我叫谢国秀,小时曾生活在谢家大院。又是最后走出这个大院的人。
六十岁以上的老安阳人,都可能依稀记得安阳九府胡同的布局。
我的祖藉在江苏常州府武进县罗墅湾,高祖有两个儿子。清咸丰年间,曾祖父兄弟俩为躲避太平天国战乱,各自逃离家园。
一支南迁广州去了,一支北上来到彰德府,从此兄弟俩天各一方。只是可惜去广州的族人,早已失去了联系。
高祖父有5个孙子,孙子按出生先后顺序排。老大、老二、老四为一父,就是我那失联的族人。老三,老五为一父,老三叫谢愃,是我的三爷爷;老五叫谢恺,是我的亲祖父。
我这一辈是“国”字辈。三爷爷家有两个堂兄弟,谢国祯和谢国愈。国桢是明清史专家、藏书家、教育家、金石家、版本目录学家,80年代去世了。
国愈如今健在,已经97岁高龄,是全国文物专家,故宫博物院文物鉴定顾问。
这倒也不辜负三爷爷的期望。民国时期,三爷爷谢愃是一个有知识的社会名流,曾为袁世凯的幕僚,一直跟随袁世凯。
谢愃与我祖父谢恺曾是彰德府水利官员,管过天平渠、万金渠和浚县大赉渠等。天平渠在安丰乡,是西门豹开挖的十二条渠之一。
袁下野后,谢家先到商丘,而后因谢愃曾任卫辉知府,到卫辉百泉居住。谢家兄弟捐资重修百泉祠庙,最后定居安阳。
袁在洹北建“洹上村”,谢家兄弟则选址在安阳九府胡同,建房一千多平方米,俗称谢家大院为“谢公馆”。
从曾祖父到谢国桢我们这一辈在安阳历四代,而且家族兴旺,上百口人居住此地,后院两层小楼也有人居住。
谢愃一支因工作调迁,堂哥堂姐们长大也先后赴北京,天津及各地求学或工作,逐渐离开安阳。这些哥哥姐姐及其后代目前散居北京、天津、南京、成都、台湾、美国、俄罗斯等地。
四代同堂的谢家大院
要按时祭拜大槐树
所以,从我记事时,谢家大院只留下我祖父谢恺这一支。
祖父有两个儿子,即大伯和我父亲。分家后,父母亲住前院,中院及后院由大伯一家居住。
从东侧门进来,前院有一方空地可停车马。正北有一座带木质影壁的门楼,朱门,门前有一对小狮子,可从两侧进入前院。院中青砖漫地,有东西两厢房各三间,可拾阶而上。
哥哥谢国枋(曾为市自行车二厂职工),嫂子冯俊卿(曾为市十七中教导主任)结婚在西厢房,1947年大侄子出生在此房中。西厢房北山墙上,哥哥养了几窝兔子及一群鸽子还有一只秃尾巴大狼狗,每当放飞鸽子,天空中鸽哨会发出很好听的嗡鸣声。
前院上房五间是过厅房,坐北朝南,带甩袖及大前檐,台阶两边有青石斜坡,小时候常做滑梯玩。过厅方砖铺地,窗户是大玻璃窗,其上下左右为方格棱花,粘贴白纸,屋内很亮堂。
过厅中间有木质影壁,其前方置方桌条几及一对大靠椅,条几上放置花瓶,帽筒,大座钟。
过节时,从影壁两侧穿过,可直通北门,进入二进院。过厅东西两侧,有直通房顶的木质雕花大隔山,影壁左右是用雕花大隔山隔成的两个卧室。
上房前左右两侧种两棵夹竹桃,一棵开红花,一棵开白花。院中间放置一大鱼缸,小时候常踩板凳玩鱼、水,为此常常挨吵。
中院、后院住着大伯一家。中院与前院布局一模一样,东西两厢房,座北朝南的大过厅,院中间置一大鱼缸。唯一是院中种一棵很高很粗的大槐树,郁郁葱葱。
常听大人讲,树上有神仙,所以在大树身上钉一块黄符,逢年过节要祭拜。西厢房居住三哥谢国楣(原市食品公司职员),三嫂胡凤贞(原白塔寺小学校长)一家。
后院东西两厢房各三间。西厢房居住大哥谢国枢(原五中语文教师)一家,东厢房曾居住谢国祯父亲谢宗夏大伯。
上房是面阔5间上下各5间共十间的两层小楼,当我记事时,楼内放置闲置的桌椅板凳,书报杂志,锅碗瓢勺等物。孩子们没有什么可玩,常常到楼上躲猫猫,因为年久无人住,老鼠特多,往往被老鼠的叫声吓得叽里咕噜从楼梯上跑下来,然后哈哈大笑。
近来,我去拜访方家杰老先生,谈起此事,满脸皱纹的他笑成了一朵菊花。
大家族虽已残破不堪
但谢家人从未忘记祖屋
我父亲年青时也习文,写得一手好字。小时候母亲告诉我,父亲20几岁时在外帮人司秤,因为一次肚子疼,有人撺掇说有一种烟吸两口即可止疼,果不其然,肚子不疼了。可谁知道,那烟竟是鸦片。
从此,父亲从一个儒雅的年青人变成嗜烟土如命的瘾君子。
家也不再是家,父亲开始变卖田地、卖家具,继而偷家里的细软、母亲的陪嫁,客人来时骑的自行车转眼无影。
我出生时,这个大家族已经残破不堪。
母亲原本是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家里遭此大变,母亲不得不放下身段,为人缝补换取生计。
母亲有一手好女红,绣出的花像真的一样,虎头帽子、虎头鞋,但这点收入远不够一家人花销。40年代中后期,家里开始去高阁寺摆地摊卖值钱的东西。记得一只大花碗在地摊上卖了5元钱。
家里开始吃糠,我年纪小,排泄困难,为此还大病一场。一直到1949年安阳解放,因为驻军的需要,谢家全家老小,离开了谢家大院。
自从三爷爷谢愃一支离开安阳后,我爷爷这一支一直住在安阳九府胡同谢家大院。从20年代开始,直到1949年我们离开谢家大院,我们这一支,繁衍二十多口人。
如今,早已人去楼空,仅有方家老三的儿子74岁的方家杰居住。
小时候常听大人讲,谢家西侧是袁家,现在从媒体报道才知道,袁世凯的九姨太曾在那里居住。小时候常爬树,爬墙头,没发现那院有楼。从我记事时到离开九府胡同,袁家大门始终紧闭。
为写这篇回忆录,不久前,我曾走访谢家仍健在的在北京的堂哥谢国愈,他为全国各地的文物保护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包括安阳殷墟的申遗。他曾对着安阳电视讲:我是安阳人,九府胡同是我家。
他多次写信给国家领导人呼吁、挽救频临消失的国家宝贵文物,他告诉我有关谢家的前前后后,拉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仍健在的堂哥谢国楠(我大伯的老四儿子),他原是十七中教师;还有我小时候的玩伴方家杰,他们都是九府往事的见证者,有兴趣的读者,可走访他们。
2008年,谢家在天津的后人,特来安阳寻根,在方家杰老先生的带领下来到小楼前,检了两片祖屋青瓦带回天津,以祭祖及怀念。
随着安阳老城改造及文峰中路扩建,在东丹尼斯东侧,当年的谢家只留下后院的两层小楼以及东边偏院的方家小院。
重读这些故事,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一些历史的片断,更多的是对我身上流淌的精神找到了印证和源头。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李恩义,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古都学会理事、文史论坛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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