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二年(1042),王安石进士及第。

有一个传说说王安石本来应该是状元,但是因为在试卷里说了“孺子其朋”这句话,引起了宋仁宗的反感,所以被从状元的位置拉了下来,变成第四名——“孺子其朋”一典出于《尚书·洛诰》,原文是:“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本是周公对成王的口吻,一般理解为“你这年轻的小孩啊,今后和群臣要像朋友一般融洽相处。”也有理解为“你这年轻的小孩啊,要振奋啊。”总之有长辈教训的口气,周公是成王的叔父,出此语并没有什么不合适,可是王安石这年才21岁,对着31岁即位也有20年的仁宗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招人待见——另一说是考官见王安石卷中有犯忌之言语,而第二名,第三名已有官职,故将原列第四名杨寘(音zhì,义同“置”)的考卷作第一进呈。

苏东坡请王安石吃饭(除了写似曾相识燕归来)(1)

(宋仁宗赵祯,1010—1063,宋朝第四位皇帝)

王安石这届的状元杨寘才学出众,乡试即为第一,进京赴考后,国子监、礼部皆第一,史载崇政殿殿试,仁宗临轩启封,见杨寘名喜动于色,对辅臣言:“杨寘也”。遂擢为第一,朝内公卿相贺,以为得人,仁宗不让王安石当状元终究只是一个传说,没有确证。

杨寘是状元,榜眼是王珪,探花是韩绛,王珪、韩绛、王安石三人并为名臣,同出一科且名次相连,后世传为佳话——杨寘后来英年早逝,仕途上没有什么进步。

苏东坡请王安石吃饭(除了写似曾相识燕归来)(2)

(晏殊,991—1055,字同叔,抚州临川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

就在王安石进士及第的庆历二年(1042),晏殊官拜宰相,以枢密使加平章事。王安石是临川(今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人,和晏殊是同乡,晏殊对这位同乡新科进士关爱照拂有加。

先是仁宗皇帝让新科进士前十名去拜见晏殊,晏殊等到见礼应答完毕众人都退去后,单独留下了王安石,对王安石说:

廷评乃殊乡里,久闻德行乡评之美,况殊备位执政而乡人之贤者取高科,实预荣焉。

大概意思是:你是我的同乡,我早就听说乡里对你德行的好评,何况我当执政而同乡的贤才高中,实在与有荣焉。

又邀请王安石在休沐日(休息日)一起吃饭。

王安石恭敬地答应了。

等王安石退出之后,晏殊又专门派手下的值班官员与王安石敲定具体的吃饭时间,殷勤备至。

苏东坡请王安石吃饭(除了写似曾相识燕归来)(3)

(宋代宴会)

等到休沐日,王安石来到晏殊府邸的时候,晏殊按照很高的规格对待王安石,只见: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大雾)

按照宋朝的美食习惯,或许是:

酒醋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烙润鸠子、石首鱼、土步辣羹、海盐蛇鲊、煎三色鲜、煎卧鸟、湖鱼、糊炒田鸡、鸡人字焙腰子、糊燠鲇鱼、蝤蛑签、麂膊及浮助河蟹、江、青虾辣羹、燕鱼、干鲻鱼、酒醋蹄酥片生豆腐、百宜羹、燥子、炸白腰子、酒煎羊二牲醋脑子、汁清杂胡鱼、肚儿辣羹、酒炊淮白鱼之类。

总之,不讲究吃穿的王安石在宰相府吃了个倍儿香肚子溜圆儿。

饭后,晏殊还留王安石再坐一会儿,聊天的时候晏殊说:

乡人他日名位如殊,坐处为之有余矣。

(小老乡你他日的名位会和我一样,笃定坐我这个位子。)

还说了几十上百句赞叹羡慕的话,类似年轻真好,以后国家要靠你们之类的。

苏东坡请王安石吃饭(除了写似曾相识燕归来)(4)

(晏殊《浣溪沙》意境)

最后,晏殊说:

然有二语欲奉闻,不知敢言否?(我有两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殊话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仿佛在找准确的说法,最后只是泛泛的对王安石说:

能容于物,物亦容矣。(能宽容他人,他人也会宽容你。)

王安石只是敷衍地答应着,饭局最终散了。

回到旅舍的王安石不平之气溢于言表:

晏公为大臣,而教人者以此,何其卑也!(晏公身为大臣,而用这样的东西教导人,简直是LOW爆了!)

30多年后,王安石罢相来到江宁(今江苏省南京市),和弟弟王安礼经常说起这件事:

当时我大不以为然,但是后来我执政的时候所交的朋友,人人与我为敌,不能全始全终。今天回想,不知道晏公是怎么知道我这个短处而提醒我的,我也不知道“能容于物,物亦容矣”这两句话是有出处的?还是晏公自己想出来的?

王安石是11世纪著名的改革家,无论其事功业绩的评价是对是错,无论其历史地位的评价是高是低,在一般的认知中,似乎总比一生仕途平坦但政绩平平的太平宰相晏殊高明许多,但是,随着我们人生阅历的增加,晏殊的举贤任能、奖掖后进以及他本人在仁宗朝政局中的协调斡旋之功,有他人不可及之处,他是“忧勤国家”的能臣,绝不只是写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文人。

苏东坡请王安石吃饭(除了写似曾相识燕归来)(5)

(王安石变法的是非曲直可以再商)

苏东坡请王安石吃饭(除了写似曾相识燕归来)(6)

(砸缸的司马光是王安石的重要政敌)

我们反对把趋炎附势、蝇营狗苟当作情商高超,也不赞同做得过且过的太平官,但既然当到宰相,无论是守成还是改革,说到底还是所谓调和鼎鼐、燮理阴阳,拗相公没有妥协和博弈,刚愎自用,不能容人,撇开政策本身,成功的可能性自然很低。

年轻气盛的王安石对晏殊的教导大不以为然,用我们现在的话说认为是庸俗哲学,后来历经坎坷波折到了晚年,才明白晏殊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