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死亡,这句包含哲理的句子来自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哈姆雷特》,这是主人公哈姆雷特内心独白时最经典也最震撼人心的句子。实际上纵观整个剧本,我们会发现莎士比亚的语言具有独特的哲学特色,讽刺简直无处不在,这些特色渗透到每一个角色,每一个场景当中。
他善于用强烈的对比来突出人物在表面平静下的内心激荡。
王宫里殡葬的挽歌和结婚的笙乐同时奏响,新国王娶了去世老国王的王后,当他假意的问询老国王之子哈姆雷特为何愁云依旧笼罩在其身时,哈姆雷特的内心独白是:“超乎寻常的亲族,莫不相干的路人。”从中能够感受到哈姆雷特在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是内心却是十分的抵触这个婚礼,抵触这个叔父,一方面这是有着非常近的血缘关系的亲族,另一方面他们对于他而言就像路人一样不相干。只是他的身份地位让他无法开口说出来,他只能用另一句不那么尖锐的话语搪塞国王:“不,陛下,我已经在太阳下晒得太久了。“
这是一部复仇剧,所以剧中处处充满着紧张、压抑、冲突,哈姆雷特试图用装疯来蒙混其真实的想法,虽然心在疼痛,在滴血,但是他只能禁言,所以很多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他的心中藏着父亲被谋杀的真相,但是因为势力的悬殊,复仇的时机未到,所有的悲痛他都只能深藏于心,让自己处于疯癫的状态,因为他怕泄露内心的秘密,但是他内心的独白显示了他内心的激荡和不平,他内心高呼“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扫清那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这几句话充分显示了哈姆雷特内心的冲突和矛盾,他在到底要不要报仇中徘徊,他在到底是安于现状做个王子还是要轰轰烈烈为父复仇中纠结,最主要的他不知道哪一种行为是对的,哪一种行为是更加高贵的。之所以有这样的矛盾心理,一方面是因为父亲被谋杀,母亲很快另嫁而且嫁的是仇人,另一方面是他所信仰的基督教,认为人在世的行为会影响他死后的待遇。因为那时候人们对死后的世界怀有一种神秘的恐惧心理,他们认为人在那个世界里也是有知觉的,就像老国王的鬼魂告诉哈姆雷特一样,自己因为生前的罪孽没有消除便死去,所以要忍受着烈日的炙烤。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人们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境。
他喜欢用讽刺来呈现人性的真实和虚伪,用讽刺来揭示事物的真相。
哈姆雷特的母亲劝他脱下为父亲所穿的黑衣,对现在的父王和颜悦色一些,并且说人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是从生存的空间踏进了永久的宁静而已。
哈姆雷特对父亲过世的悲痛一直郁结于心,却不得不违背心愿参加自己的母亲和叔父的婚礼,心情本来就很糟糕,觉得这场婚宴就是用葬礼中剩下的残羹冷炙,来宴请婚宴上的宾客,对母亲的极度失望,对叔父的虚情假意极度厌烦。所以他用这样的一段话来回答他的母亲:“我墨黑的外套、礼俗上规定的丧服、勉强吐出来的叹气、像滚滚江流一样的眼泪、悲苦沮丧的脸色以及一切仪式、外表和忧伤的流露,都不能表示出我的真实的情绪。这些才是给人瞧的,因为谁都可以做作成这个样子。”以此来暗示他的母亲,他对父亲去世的悲痛不是外表的装饰能够表达的,也同时暗示其母亲在他父亲活着时表现出来的爱都是假的,是做作的,是虚情假意的。他对母亲的背叛是耿耿于怀的,所以他说母亲在送葬时穿的那双鞋子还没有破旧,就已经另嫁他人了,于是喊出了“女人啊,你的名字就是脆弱。”
面对儿时好友的背叛,哈姆雷特厌恶的说:“上帝给了你们一张脸,你们又给自己造了一张脸。”以此来讽刺那两个背叛他的人,一方面声称是他的好友,以关心的名义帮国王来刺探他的秘密,一方面帮助国王陷害他,企图借助英国人的手杀了他。
而国王为了掩饰自己弑兄的罪恶,为了打消哈姆雷特的疑心,也是为了拉拢哈姆雷特,说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话来批评哈姆雷特:“一个不肯安于天命的意志,一个经不起艰难痛苦的心,一个缺少忍耐的头脑和一个简单愚昧的理性。”但是表面的镇定和强势掩盖不了内心的慌张和罪恶感,所以他的叔父内心的独白就是“涂脂抹粉的娼妇的脸,还不及掩藏在虚伪的言辞后面的我的行为更丑恶,难堪的重负啊!”但是自身又丢不开通过罪恶得来的王冠、王后以及国家的权利,内心贪图这些荣华富贵及名声,所以他用了娼妇的脸和自己虚伪言辞后面的行为作为对比,讽刺自己的懦弱和虚伪,同时内心还要背负这样难堪的重负。
而大臣波洛涅斯在帮助国王试探哈姆雷特时,他内心对自己是拒绝的,也是抗拒的,他觉得自己在用用庄严神圣的辞令,掩饰奸邪险恶的居心。同时他认为傻了的哈姆雷特说出的话反而是真实的,因为他觉得疯狂的人往往能够说出理智清明的人所说不出来的话。这其实是在讽刺清醒的人善于伪装,而疯了的人反而真实。当他自告奋勇的去往王后寝宫准备偷听哈姆雷特和王后的对话,以便将真相告知国王时,他自嘲自己:“人们往往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内心。”可悲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会因此一命呜呼。
他的语言总是能够让人瞬间醍醐灌顶,直抵灵魂深处。
剧中有一段雷欧提斯劝告自己的妹妹奥菲利亚的场景。因为哈姆雷特爱慕奥菲利亚,并且向她表白过,作为哥哥的雷欧提斯劝告妹妹,不要过早恋爱,不要接受哈姆雷特的爱,他对妹妹说:“一朵初春的紫罗兰早熟而易凋,馥郁而不能持久,一分钟的芬芳和喜悦,如此而已。因为像新月一样逐渐饱满的人生,不仅是肌肉和体格的成长,而且随着身体的发展,精神和心灵也同时扩大。”不得不说雷欧提斯看得很透彻,他反对妹妹和哈姆雷特的理由一是他觉得妹妹和哈姆雷特都还小,尤其是妹妹,还是个未成年孩子,此时的他们内心是不成熟的,只是单纯的因美丽而喜欢,时间极为短暂。而且哈姆雷特贵为王子,他的婚姻可能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因为那时候的王子和公主基本都是要为王室服务的,包括他们的婚姻基本都是联姻。所以他害怕妹妹就像那些春天的草木,还没有吐放它们的蓓蕾,就被蛀虫蠹蚀,像朝露一样晶莹的青春,会受到罡风的吹打。他告诫妹妹,圣贤也不能逃避谗口的中伤,而戒惧是最安全的方策。
谗言就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对女性尤其的不友好,而在封建时代,女性没有什么地位的情况下,更是谗言攻击的重点对象,但凡女性一旦被裹入两性谣言基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所以雷欧提斯很担心妹妹在懵懂无知中被哈姆莱特迷了心智,失去贞操。只有自己戒惧远离才是保全自己最佳的方法。
奥菲利亚的父亲,朝廷大臣波洛涅斯则直接指出哈姆雷特对奥菲利亚的爱慕是虚幻的火焰,这些火焰,是光多于热的,一下子就会光消焰灭,因为它们本来是虚幻的,你不能把它们当做真火看待。这句话即使放到今日也依然是颠不破的真理,因为很多冲动的誓言都如烟火一样,大声的说过也就过去了,如果执着的当真那只能是自寻烦恼。
当然我们不能否认爱情真的存在,但是真正的爱情极少,让很多以为抓住了爱情的人扑了一场空甚至伤痕累累后,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莎士比亚的语言技巧非常高超,他用词洗练,比喻新颖。他的语言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贴合人物当时所处的环境,就像哈姆雷特清醒时和装疯时的语言是不一样的风格。所以他的戏剧总是给人一种“仿佛要给自然照一面镜子,给德行看一看自己的面貌,给荒唐看一看自己的英姿,给时代和社会看一看自己的形象和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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