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旧忆‬》系列‬文章‬是我父亲‬的遗作‬,经过‬一段‬时间‬的‬整理‬,已‬基本‬完成‬,准备‬汇编‬成‬册‬,以‬告慰‬父亲‬。

寻访别样的千年古镇(古镇旧忆风雨人生)(1)

龙山区校(桥下)点滴

一九五六年下半年,我调入永康龙山区校任教。当时,龙山区校有位美术教师已调走,刚好缺一位美术教师,我因为有美术爱好刚好补上了这个缺,这机会就让我赶上了。桥下离古山只有十里路,而且一下子能调到区校,跟西施小学比真是天壤之别。想想别人要进区校都很不容易,我只不过有美术爱好就能调进区校,当时我觉得自己是要开始转运了。

区校应该在各方面比乡镇完小要好些,规模也应大些。可是当时还做不到,读书人没有现在多,虽然已经解放六年了,但农民的生活水平提高没那么快,种田需要劳动力,因此,有女儿的不能上学,如兄弟姐妹有几个,就先让男的上学。六年制的完小——区校只有五个班,三、四年级只有五、六十个学生,只能办复式班。学校也很幸运,因我是教过复式班的,这个班就由我担任班主任。县教研室和校领导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以我的复式班教学为重点搞出经验来,以便在全县推广。

当时,龙山区校只有八位老师,校长、教导、总务主任当科任老师,其中女老师有两位。

辅导区有六个村校,教研或学习时集中学校,其余时间各校教师各负其责,既当校长又当教师,还兼炊事员。有的四个年级四个班,有的三个年级一个班,村校老师是十分辛苦的,因他们绝大部分既没专业又不是多能,往往只教语文、数学,其他课就无法教了,但语文、数学的教学质量不一定差,有的比区校还要好,归纳说,他们的学生练的多。事实说明上课时教师不需要说得那么多的,重点要让学生多练一点。

区校老师有个特点,老师之间团结友爱,平时大家课间有说有笑,教学工作认真,根本没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校长童德金很年轻,可能比我稍大一点,是一个有原则又和气的人,从来没看到过拉着脸训人。以前,我在缙云时学校里教师少,党团组织都没有。我到了龙山区校不久,学校就发展我为共青团员,这是组织对青年人的关心,我感到十分感激。从当时县里一些资料寄给我来看,领导是对我重点培养的,但当时我没理解,多年后回想起来觉得太不懂事了。

十月一日国庆节即将来临,我这个喜欢画画的教师该动手了,国庆特刊由我包了。先寻找资料,刊头就要用一张白油光纸,画上工农兵形象,涂上色彩,再在另外的白油光纸上抄上建国几年来的成就,每个标题用色彩写上美术字,篇与篇之间画上简单的条纹图案。在国庆节前一天贴到了供销社边的棚头墙上,十分醒目,引来了学生、村民的观看。国庆特刊一出后,领导、老师以及群众看出了我的才能,也为自己打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

一九五七年元旦来临,元旦特刊任务又来了。这一次以漫画为主,加上简单的说明。这样群众更喜欢看,就是字识得少的人也能看得懂。这对其他完小也有新的影响,以后有些完小在佳节来临时也能出特刊宣传了。

一九五六年冬天,农作物该收的已收完,农民比较空闲,全县开展了扫盲运动。这个担子自然就落到教师肩头上。白天我们教师上课改作业,晚上出村调查,登记文盲、半文盲人员的情况,这叫摸底。有了底就准备开办夜校了。办夜校就要动员文盲、半文盲的人去上夜校,可是他们积极性不高。就先上门做年轻妇女的工作让她们入学。开始年轻人觉得不好意思,这么大了还读书,有的孩子都已经上学了,总有些腼腆。桥下三个村每个村都办了一所扫盲学校。学校把教师分到各个村,夜校开学时既要上门动员还要去上课,教师们实在有点忙,但大家也毫无怨言。扫盲夜校一直办到农历十二月才告一段落,等下一年再继续。

一九五七年,学校人事有了调整。龙山区校调来了一位政治校长胡淑柳,负责辅导全区教师政治学习的,他是部队转业的共产党员,平时虽有笑声,从他的言行中看起来有点傲气,正在谈对象,后来很快就结婚了。校长结婚,教师们高兴,向他讨喜糖,结果他只买了几斤麦梨放在办公室让大家吃,说是请客。教师们背后开玩笑,说校长太吝啬了,结婚一生一次,连喜糖也不分。不过这也工作中的小插曲罢了。

一九五七年上半年,教学比较稳定,每个教师抓好自己的班级,教学质量得到了一定的提高。从8月开始,全县教师集中县里进行学习,主要是清理阶级队伍。全县教师以区为单位分班,县里的中学分到各个区的班里,成立班级组织。先是召开大会,全县教师集中听报告,讨论时分辅导区,学习讨论后的心得体会先在班里发言,比较典型的全县集中听。这是提高思想觉悟的阶段。接着是清理阶级队伍。对解放前在国民政府工作过的教师进行检举、批判、斗争。在教师队伍里这些旧职人员是不少的,按照党的政策,只要他们拥护社会主义,不反党反社会主义都是可以留用的。但运动搞起来就有些控制不住了。为了使有历史问题的教师把历史问题交代清楚,有些年轻的教师竟用脚踢人。特别是一些年轻的、家庭成分贫农出身的年轻教师,又想在人们面前表现,表现得甚是“积极”,不顾国家的政策,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成了逼供,而这样的人后来还可入党,等运动结束后不少人还派出去当校长。不懂政策,不懂教学业务,只会整人的校长,在一段时间里把教学质量搞得往后退。后来,到一九六零年,又来了一阵抓智育风,进行全区统考,排名次,谁的学生差就整谁。

清理阶级队伍后,又出现了缺教师的现象,全县聘请了不少代课教师,这也成了教学质量下降的原因。

一九五七年下半年,区校校长童德金与四路口小学校长吴庭梧等被送到兰溪学习,以当时来说,他们是龙山区比较好的校长。龙山区校调进了胡福真担任业务校长,他在文教科当过业务辅导员,工作能力比较强,也比较会抓业务,他认为上级派我到这里当校长,我就该把学校抓些成绩出来,主观性也比较强。

本学期全县要开运动会。运动会还要进行集体操比赛。这集体操比赛是传统项目,从解放前直到解放初都举行。上级规定区校和一些比较大的完小必须参加。龙山区校虽然学生数不多,集体操是必须参加的。胡福真校长根据当前的教育方针,想出了一个节目——《劳动在我们的园地里》,利用《劳动最光荣》这首歌的曲调,加上一些舞蹈动作和一些队形的组合,通过学生们的劳动在金色的秋天获得丰收。丰收的表现是两米多长的玉米蒲、直径一米多的大向日葵,还有直径一米多的大棉花。这些丰收的农作物道具就要求我设计。

胡福真校长公布了方案后,就挑选学生,学生主要是从高年级挑选,每天下午课后进行训练。这训练由胡校长自己亲自负责。在训练中,他用小钹指挥队伍阵型与动作的变换,就这样练了一段时间,然后,在一天下午的课外时间,校长邀请教师观摩集体操表演,并要大家提出修改意见,以促进集体操更完美。

丰收的劳动果实的道具我也设计差不多了,最难的大玉米蒲,要设计得像大红宫灯一样可撑可合。我就根据以前自家开店时从温州买来的大红宫灯的原理进行制作。中间用一根三、四米长的竹竿,另外再搞一段毛竹,请篾匠破好竹篾,玉米尖头固定,下面可以上下拉动;用一圆圈把下面的竹篾缚在圈上,也可以上下拉动,再在竹篾上拉上线、糊上较韧的纸,画上玉米粒,等干燥后收拢。向日葵就用谷筛子缝上纸板,画上葵花瓣、葵花籽。棉花也只能用马粪纸正反面画好,用线缝合,中间装进一些废纸,使道具饱满一点,让观众看得出是棉花。在比赛时,这些道具是先放在场地的外面,等快要结束时,迅速撑好拿到场地里表演;等表演要结束时,很快扛到人搭成的马上,高高地抬起来走出场地,场地上奏着丰收欢快的音乐。

全县运动会开幕了,地点设在永康中学,出场顺序是按抽签结果的顺序进行。轮到龙山区校已经比较后面了,观众和各校来宾不会想到龙山区校一出场,就使他们眼睛一亮。广场上响起《劳动最光荣》的音乐,一群小学生舞动双手模拟拿锄头的动作出场,舞蹈动作整齐划一,与音乐相融洽,使人感到劳动的欢快,接着是播种、中耕、施肥、治虫、收获等一系列劳动过程通过舞蹈演绎出来,等抬着丰收的果实出场时,观众们响起来热烈的掌声。这一次龙山区校的集体操改变了人们对龙山区校的看法,更提高了龙山区校在全县的知名度。

当运动会结束拿回全身镜的纪念品时,桥下的群众和一些家长举起大拇指赞口不绝。以前的桥下小学学生不多,连参加演出的资格都没有,还哪能得奖呢?这次得奖真是破天荒了。

时值十一月,我因患肺结核在家养病,接到学校寄来的通知,要求参加全县整风会议,说会议很重要,请病假的老师也要参加会议。接到通知后,我按规定的时间赶到县里报到。

这又是一次重要的会议,对于整风运动报纸上也已透露,大概全国都这样搞。会议没有时间限制,到几时结束也没有人知道。开始还是形势报告、讨论,每个人还要表态。接下去是大鸣大放大字报。你想写谁就写谁,可以写教师,也可以写领导;可以写作风,也可以写言论,把你平时对某个人的言行可以全部倒出来。因此,在大会堂、在宿舍、在走廊上等可以张贴大字报的地方都贴上了大字报。当时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形容当时铺天盖地的大字报。

写了几天的大字报后,就组织各个班去学校会场参观大字报,参观后又写,还把每个人写的大字报张数进行登记统计后公布。写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后真有些写不出了,班部里有些领导的言论被揭发了,那干部就靠边,有些不怀好心的人就趁机报复,个人恩怨也写上了大字报。根据大字报揭露的内容一个一个给你整理出一些问题,然后对那些严重问题进行批判,这个批判就叫反右斗争,是资产阶级向党进攻,我们要进行反击,反右派斗争就这样开始了。这场斗争持续最长。小组里批判,班(大组)批判,严重的在全县教师大会上进行批判,可以讲是批得体无完肤,更有甚者给无限上纲。个别有海外关系的老师更吃苦头,平时有句话讲得不好,这次就拿出来说事,就说有特务嫌疑,就给你戴上特务帽子进行批判,一口难鸣。有位青年教师,1953年下半年分配到龙山区校的,这张嘴巴很会说,他说的有些话给上纲上线,被大批特批,结果在那次整风运动中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开除公职,回家劳动改造。像县教研室是人才济济之所,每个人都有一套,可能是妒才忌贤,在写大字报时相互检举,结果把教研室里的人都推到了右派分子上,文教科长则成了他们的总后台,也成了大右派。

大会从十一月份开始至农历一九五八年一月一日,大年初一只休息一天。由于离家里远,再加上父亲历史上有“污点”,家也没回。大年初二以后又是大会小会小批判大批判,直至阳历一九五八年四月,整风运动才结束。

在这次运动中,我是病人,是共青团员,但我自认不是“积极”分子,只不过是走过场,既然人人都要批判,我只能随大流而作,实际上的批判都是骂人之作,是被逼着这样做的。批判的问题大家都看得很明白:一是平时对党的政策有看法的,大字报也涉及的,如党的领导、粮食问题是重大问题,涉及这些问题的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二是平时的工作作风、生活作风,这是领导的问题;三是教师之间、教师与领导之间的矛盾关系问题。我是教师之间、领导之间关系都比较合得来的,领导布置的工作任务我都尽力去完成,教师之间需要帮助的,如教学上的挂图、班刊的刊头等,我也会在百忙中也帮他们画,。

我的工作是兢兢业业的,从来不怕吃苦。在教学上总千方百计想把学生教好一点,对成绩差的学生进行补课,往往放在放学后来补,自己休息时间是减少了,但提高了家长对我的信任,学生的成绩也有了提高,有几个六年级学生还考上了初中。

平时对国家方针政策我是不去说的,就是在大鸣大放大字报阶段也不写这些。我的表达能力并不好,对同事之间讲的东西不多。况且在运动前报纸上看到过整风运动是怎么一回事,不该说的话就不说。有时画几幅漫画,只不过是对一些人或事而言,根本没有向党进攻的企图,所以我是清清白白的。有一次,班部里公布每个人写的大字报张数,可是没有公布他们自己的,我冒险画了张表,请他们在自己的名字后填上大字报的张数。虽然他们最后没有填,也说明他们自己也担心自己之事。这次整风运动给以后的工作留下后遗症——说假话。

在1957年上半年,六年级学生拍毕业照,是由古山胡建明去拍摄的,等胡建民拍摄完成后,我与童德金校长在“窄水陇峡”拍了一张合影,至今保存着,这是很有意义的。这“窄水陇峡”也可算是一个文物,陈亮的传说中就提到过它,可是现在已经不在了,在建造太平水库时已被压在了水库大坝的底部了。照片也说明了我与童德金校长的情谊,成了永久的纪念。

1958年太平水库开始建造。我参加了水库的开工典礼,被抽去搞宣传工作,主要是报道工地上各组的进度以及一些先进事迹,用蜡纸刻好,再用油墨印出来,分发到各个公社民工居住地,以鼓励先进,激发民工的劳动热情。住在上型头,虽离校较近也不能回校睡,我和当时体委的徐光祖共一张床。他个子比我还高,两人睡在一起是有点拥挤的。老徐是管治安的,因为是部队转业的,当时还带有一把手枪,夜里要到工地上巡逻。我们睡的地方,民工进进出出人很多。每一班上下班都要吃饭、洁身,影响了我们的睡眠。一个月后,我以睡眠不足为由提出要求回校教学,结果领导同意进行调换,派了另外的王同宰老师去搞宣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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