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的天堂》,在11月6日的周末进入最后二集。这部剧一开始会吸引我想看的原因在于,它是以人们身体的疼痛作为入口,而后轻轻地探进每个来到「天堂」寻求推拿的客人深藏于心底的挣扎。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1)

「心灵的伤,身体会记住」是这部剧的主轴,也是我近年与慢性疼痛交手后,最大的体会。

《四楼的天堂》共有十集,每一集有不同的客人,带着不同身体部位的疼痛来寻找推拿师天意(黄秋生饰);而在这十集中,会不时反复出现的几位客人是:心理师张琪(谢盈萱饰)、街头涂鸦客宇宙(范少勋饰),以及剧场演员小绿(王真琳饰)

在角落星这系列的剧评,会聚焦在这几位人物,以及另外一位我私心想谈的「暗黑女神Leto」(孙可芳饰);为利读者阅读舒适,这系列的剧评会分成三篇(有毅力的话),这篇part1先来分享我在剧中所看见的「张琪与母亲的母女心结」这部分。

至死方休的「对抗」?心理师张琪与失婚母亲的结

在《四楼的天堂》正式播出前的预告,就呈现了张琪与母亲(潘丽丽饰)之间对于女性踏入婚姻的岐见:

「你若不结婚,我死了以后要怎么交代?」

「婚姻怎么可以用交代的态度?」

「有多少女性因为这种价值观而成为一个等门的人,你看你!你觉你快乐吗?」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2)

乍看之下,我们会以为这是要上演那老掉牙的「世代冲突」,又或者以为导演想单纯表达「现代独立女性」的某种刻板呈现。

然而,看到后来,会发现预告这一幕,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引子,为的是要引出,多年来深藏在母女关系的结以及张琪自身对于感情那道跨不过的坎…

至于,那句「你看你!」其实,隐藏着更深的含意,这部分我们后面再谈。

无法靠近彼此的「结」,来自共同却无法说出口的「痛」

张琪暨作为心理工作者,同时又作为一位女儿,大概多少能觉察,她无法与母亲在身体与心理上靠近…

推拿师天意教她可以如何为母亲按摩经络时,她告诉天意,自己与母亲不是那种肢体上能有亲密接触的关系;然而,母亲的罹病与生命将至,使得张琪开始想尝试去靠近母亲,这不可避免也会去触碰到童年的自己。

而想当然的是,她们彼此「一碰就痛」。

她们母女间,隐约存在着一个未解的结。

结成一团的结,让彼此间多了一团不明障碍无法真正触碰;然而,也是因为这个结,使位于结两端的人牵连在一起。

想解,也解不开;想靠近,却又无法靠近。这是自古以来,很多女性与母亲关系会面临到的情境。

父亲在张琪小时候,便因另有感情的去处,带着愧对离开了她们母女,也因此母亲一直称父亲为「那个人」。

母女之间的结,就在于「那个人」,那个让母亲感受到被离弃的人、那个对「小琪」说抱歉,再也无法陪伴你了的那个人。

失去,向来是生命的重大失落。尤其是面对所爱的人离去,那种失落与痛苦可能暨巨大又空无,张琪与母亲长年共同在这样的失落中,然而剧情中,似乎未曾见过母女俩好好谈过这件事。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3)

有一幕张琪开车载着母亲的路上,张琪开口说出:那个人走了,她有去他的告别式…,而母亲却表现的漠然与毫不在乎的样子:「告诉我这个干嘛?」

被母亲压抑的悲伤与愤怒,没有消失,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呈现

「它们」变成了母与女之间的那团无形的结,「它们」也在她的体内慢慢长成了有形的肿瘤。

谘商界的朋友们曾分享,有时会有一个很奇妙的情形,那就是:

似乎常常刚好遇见正与自已面临相似议题的个案,不论是有关自我形象、原生家庭、情感关系等等…

因而,才有这句「助人者自己能走多深,才能带个案走到多深」的谘商箴言。

第一集时,张琪正陪伴一位目睹父亲家暴的个案,而这位个案成年后竟又掉进了婚姻中的家暴;后来,这位个案的父亲在临终前,她与母亲也去见了她们的「那个人」,原本个案期待母亲会对父亲说些什么,但母亲没有多说…

张琪有感而发地告诉这位个案:「不管爱或恨,其实能够说出口,都是好的。」

我想,这也是她想对自己与对母亲说的话。

原生家庭的剧本,牵动我们对爱的选择

一个人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或进入什么形成的关系,其实一路都有迹可循。

让我们再次回到张琪与母亲对于「进入婚姻与否」争论的那一幕对话: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4)

「当初如果我早点离开『那个人』,你现在就不会受我影响了」母亲无奈地说。

而这马上引发张琪的反驳:

「那个人那个时候怎么样,跟我现在怎么样,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乱套因果关系!」

虽然,母亲在她的婚姻中落空了,但她似乎仍期待女儿要找到一个所谓的好的归宿、并且生儿育女。

看似矛盾,但也不矛盾,或许因为母亲失去了可以陪伴她的人,她不想女儿也这样孤单,仍希望张琪可以进入婚姻;因此,对于女儿的「不婚主义」她有几分自责,认为大概是自己的婚姻状态让女儿对婚姻的价值产生不信任。

对于这点,张琪是否认的,并且是严正地驳斥母亲。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小时候,她目睹了原本疼爱自己的父亲,在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的情形下,选择了离开,留下她与压抑的母亲;然而,纵使母亲是那么的压抑自己对「那个人」的生气,她还是望见了母亲落泪的样子。

父亲忽然的离开,以及母亲在婚姻落空后的压抑自我、情绪不稳定,都使「小琪」的安全保垒垮了,家说解散就解散。

心理学家约翰.鲍比(John Bowlby)提出广为人知的「依附理论」,他认为幼年时与母亲或重要他人的互动,会深远地形塑一个人对自己、对他人、对世界的看法:自己是否值得被爱、他人是否能够信任或依赖。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5)

发展心理学家的马利·安斯沃斯(Mary Ainsworth)进一步设计了「陌生情境测试」的实验。

透过观察婴儿在经历母亲暂离、陌生人进入的情境所引发的情绪及行为反应,将孩童的依附型态大致分类:安全型依附(Secure attachment)、焦虑矛盾型依附(Anxious-ambivalent attachment)、回避型依附(Avoidant attachment)、难以分类的混乱型依附(Disorganized-disoriented Attachment)。

而母亲照顾孩子的质量,会影响孩子依附形态的倾向。

张琪的母亲是压抑的,婚姻的消逝,使得被留下的那一方深感痛苦,而一个失去爱的母亲,很有可能无法有稳定的自我去响应孩子;至于父亲的离开,更让年幼的她感到困惑。

心理学家认为:

在我们孩提时所经历的依附关系,会间接的影响在往后成年后的亲密关系,因为他们在恋爱时会采取同一方式来对待他们的爱侣。

当友人邀约张琪的伴侣「庄医师」(马志翔饰)一同聚会吃饭,张琪很坚持地表示:

「自己不会参与他的生活,而他也不必来参与我的。」

「关系也不是套上权利义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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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张琪的心底,她害怕去依赖他人,因为他人很可能忽然就消失了,就像父亲在她小时候留下她那样;而最具有法律效力的权利义务关系-婚姻,在她的童年经验里,也不是爱的保证。

「如果从来没有拥有,那又何来『失去』?」

这往往是许多「逃避型依附」者脸上毫不在意的面具下,隐藏在心底最深的呐喊,这呐喊不论是当事人或对方都听不到,因为声音化成了「逃开」的行为。

逃避型依附者,通常只能相信自己,对他人可能持有不信任的态度,因为相信或依赖他人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不安全或脆弱的感觉。

以张琪这个角色在四楼的天堂这部剧中所呈现的样貌:

作为心理师的她是低焦虑并且独立的、有自己的专业与看法,排斥有承诺的亲密伴侣关系、不愿涉入对方的生活太多,很难对他人表达自己的情绪等等…,我想多少带着逃避型依附的倾向。

然而,当她与庄医师的「非典型情感状态」被周刊报导出来,而对方向媒体发表「爱妻宣言」后,她感觉到自己「被切割」了,原来对方不是她想的那样。

而其实,她也不是她自己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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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渴望情感、渴望被爱,也害怕失去爱,也依赖着那段她认为「没有依赖」的关系;然而,原来就算这关系本就不存在承诺与义务,失去它还是那么受伤。

有时,就算我们觉得自己能因着「选择」而逃离原生家庭的伤,然而谁也逃不了。

我们做的选择,尤其是对爱的选择里,往往根源于对原生家庭里,关系伤痛的逃离;可是,逃离只会带来更多逃离,我们能做的只有勇敢跨过去。

一辈子的对抗,原来是在呐喊:母亲,我希望你快乐

剧中场景从医院与推拿所来来回回,而回到天意的「天堂」时,她对师傅天意说着:自己与母亲对抗了一辈子,最近好像快要和解了,母女间好像还有没有说的事,但母亲已经走了…

其实,在张琪的心底,她想对抗的,不是那个独自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她想对抗的,也不是婚姻制度或普世对于关系的价值观;她在抵抗的是「失去自己」-她的母亲失去了自己,一辈子都在为他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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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场景,是张琪开车载着母亲,母亲回忆起她这一生,似乎都在为女儿烦恼…

再母亲病逝后,她打开母亲的衣柜,发现母亲仍保存着「那个人」的衣物的那一刻,她终于流下了眼泪,痛哭问着:

「你这一生,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活过?」

「你这一生,到底活得快不快乐?」

看到这幕,忽然明白,其实她与母亲的对抗,是她心疼母亲的呈现。她心疼母亲这一生都在等门、都在等女儿长大、结婚…

即使是陌生的「那个人」,母亲竟然还一直为他留着衣服…

人,有时很难真的觉察到,自己感受及行为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张琪认为她在「对抗」母亲,并且向母亲证明自己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很好;但她没有发现,这么用力的对抗与证明里,藏着是对母亲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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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琪证明着自己,或许在她的内心有这样的期待:

好希望母亲能像自己这样,为自己而活,她希望母亲除了是位母亲,更是「她自己」。

作为女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母亲活得快乐。

原来,这辈子她与母亲的对抗,竟是心疼母亲的另一种呐喊。

「结婚怎么能用交代的心态?」「你看你!」张琪多么希望她的母亲能够「看」到,这一生她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

也许,母亲在天堂,已经看到了。

我们从母体滑落到人世间的那一刻,妇产科医师剪掉了有形的脐带,然而母亲与孩子的依附,却是一辈子与我们相随。

与母亲的关系,深深影响着我们如何与他人互动、如何看待自己;而母亲的笑与泪、喜悦与失落、敞开与压抑,往往牵动着孩子的全心。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10)

曾在脸书看到一位心理师写着,似乎每个成年女性,内心都或多或少有着「母女关系」的议题。

或许,不论外在呈现的是爱、是恨、是对抗也好、不舍也好,作为女儿,其实只希望母亲活得快乐,只是我们不一定会发现自己这最单纯的「愿望」…

就像剧中作为心理师的张琪也一直没发现,她一切的对抗、证明,都只是「母亲,我希望你活得快乐」的呐喊。

在最后一集,相信观众与角落星一样,已经能够看出,张琪渐渐能试着依赖他人了,她不再避免表达自己的情感需要:从「逃避型依附」移动到「安全型依附」

当天意说,最近自己想休息一下…张琪以俏皮的语气问道:「蛤?那我的失眠怎么办?」

「我不是说,我之后不能再帮你推拿了吗…」天意为难地说着。

老屋见证了母亲的坚强(她与母亲的对抗)(11)

向来不想麻烦他人的张棋在这时安静了一下后,挤眉弄眼撒娇地说:「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天意笑着说。

张琪,正从「逃避型依附」移动到「安全型依附」的路上了。如果有第11集,我想,他们大概已经合开「新天堂」四楼的推拿所与五楼的谘商所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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