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女飞行员》讲述的是我国第一代和第二代女飞行员成长的故事。
新中国成立不久,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就作出了培养女飞行员的决策。1951年4月,来自华东军政大学和航空预科总队的55名女学员被分配到牡丹江第七航校学习,它的前身是著名的东北老航校,4名带飞教官中还有两名日本教官。当时航校的学习条件和生活环境十分艰苦,不仅营房四面漏风,就连使用的飞机也是破旧的,缺器材、少部件,只能是几架飞机共用一副螺旋桨,共用一副轮胎。
正是在这种极其困难的情况下,第一批14名女飞行员仅用7个月就闯过了一道道难关,全部掌握了飞行技术,学成毕业。同期的女空中领航员、空中通信员和空中机械员41人,也先后毕业,无一掉队。
1952年“三八”国际妇女节,女飞行员们为首都人民作了第一次飞行表演。她们从北京西郊机场起飞,驾机编队经过天安门广场,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7000余名首都各界妇女代表的检阅。
截止到1966年文革前,我国共培养出了三批女飞行员,成为世界上拥有女飞行员数量最多的国家之一。这其中尤以1956年招收的第二批学员最为亮眼,她们是当年全国应届高中毕业女生中的精英,不少人已经接到了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有的甚至还是当年的留苏预备生。
1957年2月,当这批116名女飞行员以优秀的成绩从航空预备学校毕业时,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对她们说:“新中国已培养出了第一批女飞行员,她们都成器了,正在为航空事业做贡献。你们要很好地向她们学习。我代表空军党委要求你们,像第一批女飞行员那样,5年内不准谈恋爱,不准结婚……”
刘亚楼和女飞行员
虽然这是一根无情棒,但没有一个姑娘为了爱情而退出女飞行员的队伍。1961年秋,刘亚楼同时接见第一、二批女飞行员时,特别对第二批女飞行员说:“你们现在都飞出来了,都成器了。我现在代表空军党委宣布,你们可以恋爱结婚了……”刘亚楼对女飞行员的关心和爱护在空军传为一段佳话。
毕业于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刘亚楼不仅是一位军事指挥天才,而且多才多艺,会拉二胡、弹吉他、吹口琴,尤其擅长以弹壳吹奏各种歌曲。在任空军司令员后,他对部队文艺工作非常重视。早在第一批女飞行员刚入校之际,他就有把她们的成长故事搬上话剧舞台的想法,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空政文工团。
空政文工团成立于1950年,当时还没有专门的话剧队,于是刘亚楼从全国抽调了4个综合实力比较强的文工团,以充实空政文工团的力量。袁霞就是随胶东文协文工团进入空政的,她和其他七位女演员被派到航校体验生活,随女飞行员们生活学习了四个月。结果,话剧没有排成,袁霞却因为表现优异而引起了日本教官的注意,后者在带飞过程中感觉她接受能力很强,条件不错,就多次动员她改行当飞行员。幸亏袁霞没有动这个念头,否则我们也就看不到她后来在《永不消逝的电波》《奇袭》以及《苦菜花》等片中的精彩表演了。
1964年5月,林彪在部队文艺工作会议上讲话,要求全军大力开展创作运动,并指出要抓好创作就要领导、专业人士和群众三结合,领导要善于出题目、分任务、统筹安排。作为空军的最高首长,刘亚楼亲自下到空政文化部,再次提出了《女飞行员》这个题目,要求创作员深入部队、深入生活,尽快拿出剧本。
空政组织了最强的创作班底,三位编剧中,丁一三写过备受观众欢迎的《英雄虎胆》,黎静写过新中国第一部空军题材电影《长空比翼》,而冯德英则是长篇小说《苦菜花》的作者。冯德英最为积极,主动要求承担执笔,他一直认为刘亚楼对他有恩。当年他刚被调到空政文化部担任创作员时,只是住在集体宿舍里,待遇按一般干部对待,刘亚楼获悉此事,将管理人员狠训了一番:“空军有几十万人,能写长篇小说的有几个?你要是有这个能耐,我马上把你供起来!”从此,冯德英才有了更加良好的创作环境。
话剧《女飞行员》
冯德英和其他两位编剧一一走访了第一、二批女飞行员,在广泛收集资料的基础上,决定重点描写三个人物,即革命烈士的后代林雪征、童养媳出身的杨巧妹和高中毕业生项菲。就这三个人以谁为主,他们也经过了一番思量:以项菲为主,固然可以写出革命熔炉对知识分子的改造;以杨巧妹为主,可以写出她从软弱到坚强,但这都概括不了女飞行员的精神面貌,最终他们选择了最具革命精神的林雪征,她生在长征路上,长在毛主席身边,经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洗礼,是最符合时代精神的英雄人物这个人物。
剧本初稿出来后,空政文工团话剧团只用了四天时间就排演了出来,刘亚楼亲自主持创作人员座谈会,提出修改意见。直到第三次彩排时,他还在对每个人物的每句台词逐字逐句地推敲,力求在细节上做到完美。
1965年2月,五幕六场话剧《女飞行员》为全国三届人大做献礼演出,得到了与会代表的一致好评,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郭沫若题写了剧名,并赋诗对该剧大加赞扬。《人民日报》还破例全文发表了《女飞行员》的剧本,在全社会掀起了一股学习女飞行员的热潮。
早在1964年下半年,正在出访巴基斯坦的刘亚楼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回国后被查出是肝癌,但他仍然坚持工作。1965年3月下旬,刘亚楼的病情开始恶化,此时《女飞行员》正在上海演出,他赶到上海听取演出情况汇报,还找来编导和演员,研究观众的意见,对剧本作进一步的修改。5月7日,这位共和国上将于上海病逝,年仅55岁。
秦万檀《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
刘亚楼生前就有将《女飞行员》拍成电影的愿望,但他却没有同意把这部戏交给八一厂,原因还得从之前的一次不愉快的合作说起。1963年,八一厂决定将空政文工团创作的大型歌舞节目《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搬上银幕,这个节目其实就是大型歌舞史诗《东方红》的前身。节目中所有男高音独唱部分都是空政文工团的台柱秦万檀担任的,他演唱的《我爱祖国的蓝天》是一首深受空军指战员喜爱的优秀军旅歌曲。然而,八一厂导演华纯觉得秦万檀出镜效果不够理想,总想换人,但找不到唱得过秦万檀的。于是华导演就想出了演与唱剥离的方式,让八一厂的大帅哥王心刚替代秦万檀出镜,秦万檀担任录音配唱。刘亚楼知道后勃然大怒,在他看来,秦万檀是空军的骄傲,八一厂这么做是对空军人才的小视,所以他下令宁可不合作,也绝对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虽然最终八一厂作出了让步,但这件事还是让刘亚楼对八一厂有了看法。
刘亚楼找到文化部电影局,希望由北影厂接拍《女飞行员》,但前提是尽可能保留原来的演出班底。时任电影局副局长蔡楚生亲自召集北影厂创作人员与话剧《女飞行员》的主创人员会谈,北影厂方面由副厂长葛琴和著名导演崔嵬带队。
杨静
最终,北影厂决定由成荫和董克娜联合执导这部电影。除三位主要人物外,其他参与话剧演出的演员悉数保留。原来饰演林雪征的韩秀黎因年龄偏大,改为扮演杨巧妹的母亲。北影厂起初想让于洋的夫人、蒙族演员杨静饰演林雪征,但那时杨静也37岁了,试镜的效果不太理想。
在空政的协助下,摄制组撒开大网,在全国范围寻找演员,最后从沈阳空政文工团找到了许燕和李玲修,分别饰演林雪征和杨巧妹,从武汉空军文工团找来了20岁的陈祖荣,饰演漂亮大方的项菲。
《女飞行员》是文革前拍摄的最后一部故事片,这三位女演员刚刚开启的星途也因为随后到来的文革而昙花一现。许燕从此没有了音讯,李玲修后来成为了长影的著名编剧和报告文学作家,《心灵深处》《赤橙黄绿青蓝紫》和《花园街五号》均出自她手,陈祖荣是她们中唯一继续演员生涯的,她在电影《南海长城》中饰演阿螺,后来又在北影电影版《红楼梦》中饰演尤氏。
文革中,《女飞行员》也未能逃脱被打成毒草的厄运,由于电影实际描写的是1957至1958年间第二批女飞行员的成长经历,而当时担任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的分别是彭德怀和黄克诚,因此该片被认为是为彭黄“反党集团”翻案,又因片中引用了林彪的话,被认为是借林副统帅为彭德怀、黄克诚“抬轿”,罪加一等。1977年,《女飞行员》登上了《人民电影》杂志,成为文革后最早平反复映的影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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