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凯尔·拉里昂诺夫(Mikhail Larionov)1925年的作品
相信对于很多人来讲,“辐射主义”并不是一个经常入耳的词汇。这或许也是因为它仅“存活”了四年便“草草收尾”。不过,恰恰是这样一个寿短的风格流派,却为俄罗斯的前卫艺术带来了重要启迪。
先不谈及辐射主义(Rayonism)本身的历史背景如何,单从它的名字来看,大家会有怎样的印象呢?是炫酷、张扬,还是科技味十足的激光镭射?其实这些想象总体来说都有一定道理,因为辐射主义所描绘的正是“光的滑动所造成的超时空感觉”以及“可称为‘四维空间’的印象”。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1910年的作品
除此之外,辐射主义的首倡者、俄罗斯前卫艺术家米凯尔·拉里昂诺夫(Mikhail Larionov)对自己的“小孩”也从不吝惜赞美之词,他曾这样形容该流派:“它摆脱了现实形体,仅根据自身的绘画规律而存在和发展。”那么,辐射主义究竟是什么?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Blue Rayonnism(The Fool)》
关注正版“时尚芭莎艺术”官方微博,
=========
「辐射主义,何来“拾来”? 」
辐射主义最初在1911年始于艺术家的一些零星构想,直至1914年,该流派的两位核心艺术家——米凯尔·拉里昂诺夫及其夫人娜塔莉亚·冈查诺娃(Natalia Goncharova)接连停止了相关创作后便告终了。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作品,1910年
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时期呢?这与俄罗斯当时的社会背景相关。上世纪伊始,俄罗斯国内的环境纷繁复杂,这一点恰好为革命思想与前卫派艺术提供了温床。随着1905年革命的失败,俄罗斯国内的工业产业迅速崛起,这一变化促使整个国家在社会经济方面更加贴近当时较为先进的西欧各国。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Glass》,布面油画,104.1×97.1cm,1912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喜人的经济带动了思想方面的跃进与发展。俄罗斯艺术与西欧独具代表性的艺术流派在精神上产生了共鸣。尤其是德、法、意三国卓越的思想成就,更是为俄罗斯的艺术探索提供了养料。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作品,1910年
除此之外,在上世纪的俄罗斯年轻艺术家看来,此前19世纪所谓的现实主义、象征主义绘画都已先后丧失了往日雄风,它们当时倡导的社会道德与文化价值在此时也变得越来越没有说服力。求新、求变成为了他们共同追求的全新方向。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The Forest》,布面油画,130×97cm,1913年
因此,他们转而将目光投射到了自己民族的文化遗产上,并对本国的民间雕刻、绘画、古代石雕等艺术形式进行了新一轮的探索。从这一点来看,辐射主义所“拾来”的第一块“砖石”便是发源于自身的原始主义美学。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Green Composition》,1912年
而凑成它第二块“砖石”的,便是法国印象派、后印象派绘画中对于“光”这一元素的处理与运用。譬如在辐射主义形成的过程中,拉里昂诺夫便对各种以光学为基础的颜色理论有了较为深入的研究。除此之外,英国著名画家约瑟夫·透纳(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也曾影响过辐射主义的发展。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The Street with Lamps》,1913年
据说在1906年秋季,拉里昂诺夫正要从巴黎赶回俄罗斯,而这时路过伦敦的他刚巧有幸参观了泰特美术馆内新开幕的透纳展厅,其中的作品为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的感受正如艺术家后期在文章中所说的那样:“当时使我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透纳的用光效果与色彩的动感,更出乎意料的是他作品中那些潜在的‘抽象’感觉。”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Yellow and Green Forest》,布面油画,102×85cm,1913年
透纳及其作品不光对拉里昂诺夫的创作产生了较大影响,他甚至波及了艺术家对于精神和哲学的思考。而关于这一点,看看拉里昂诺夫后期的理论与创作便可找到相关证据。
在拉里昂诺夫眼中,辐射主义绘画中的光与传统绘画相比,在表现形式上会更加鲜明与突出,色彩间的配合也跨越了实际静物原有的模样。从某种程度上讲,绘画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Blue-Green Forest》,布面油画,54.6×49.5cm,1913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而想要理解这一点,我们要先从物理角度解释你看到的物体究竟是什么。其实简单来讲,“看东西”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有一个物。第二,有一束光射向这个物。最后,还需要一双眼睛接收到其对光的反射。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Domination of Red》,布面油画,52.7×72.4cm,1912-1913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而拉里昂诺夫认为,我们的眼结构其实是非常不完善的,这样的缺陷迫使我们必须通过其它感官能力的加持,才能获得被看物体完整且“正确”的形象。所以,如果艺术家想完整地表现出所看静物的全貌,那么必须要将这一物体的所有反光全部呈现于纸上。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Rayonistic Sea》,1912-1913年
不过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人眼无法接收到所看物体背后的反光。所以,艺术家便用不同方向与角度的彩色线条,来表示物体反射的所有光线。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Landscape,47》,布面油画,54.6×46.7cm,1912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而关于构建辐射主义的第三块“砖石”,不妨从德国表现主义绘画中找找线索。首先,对于艺术创作者来说,看展一定是很好的学习方法。而拉里昂诺夫和冈察诺娃恰好参加过举行于1911-1912年的青骑士画派展览,这样的经历便能很好地解释辐射主义绘画中所渗透的表现主义特点。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1920年的作品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从两派艺术家作品间的相似性来理解“拾来”的真意。大约在1911年,德国表现主义画家弗朗兹·马尔克(Franz Marc)便将绘画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色彩上,又加之后期受到法国艺术家罗伯特·德劳内(Robert Delaunay)色彩理论的强烈影响,使之作品变为立体主义(Cubism)、野兽主义(Fauvism)和俄耳甫斯主义(Orphism)的综合体。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1912年的作品
而这一形式又非常顺利地与他深信的东方哲学——泛神论相结合,促成了画面中前后关系的消失。于1912年创作的《In the Rain》便能较好地印证马尔克的这一改变。
弗朗兹·马尔克《In the Rain》,1912年
而若从辐射主义绘画的创作来看,冈查诺娃于1913年所作的《Cats》则是很好的证明。在这幅作品中,艺术家运用互相穿插交叠的线条将不同颜色拼凑成了数只极具活力的猫,给人的视觉留以很强的震动感。除此之外,冈查诺娃在画面中将猫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做法,也恰好证明了她与马尔克创作间的交集。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Cats》,布面油画,85.1×85.7cm,1913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Red Rayonism》,纸上水粉,26.3×36.4cm
虽然辐射主义有着非常广泛的理论基础,但说到底它们所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外部催化。而它之所以能发展为一个焕发着勃勃生命力的先锋抽象艺术运动,最重要的还在于辐射主义与各流派间产生的化学反应。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Rooster and Hen》
=========
「经营辐射主义的神仙眷侣 」
正如上文中所说,辐射主义的代表画家是一对相爱的璧人——米凯尔·拉里昂诺夫和娜塔莉亚·冈查诺娃,他们二人的缘分似乎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Mikhail Larionov)
二人于1892年各随家人迁往莫斯科。六年后,双双考入了同一所大学——莫斯科绘画雕塑与建筑学院(Moscow School of Painting,Sculpture and Architecture),二人18岁便相识了。对于这场遇见,冈查诺娃是这样说的:“我和拉里昂诺夫从相遇起就再也没分开过。”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Natalia Goncharova)
起初在大学时,冈查诺娃与拉里昂诺夫所学的内容不同,男孩学习绘画,女孩学习雕塑。这样的过程持续一段时间后,冈查诺娃意外地转向了绘画。其间缘由正是因为拉里昂诺夫发现了冈查诺娃的过人之处——拥有一双敏感于色彩的眼眸,并建议她学习色彩。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Spanish Dancer》,纸上水粉,35×25cm,1914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在此后的陪伴中,拉里昂诺夫经常用他饱满的热情和天马行空的思考创作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而这一点在无形中也感染着冈查诺娃,使她对自己的艺术道路更加充满信心。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Blue-Green Forest》,布面油画,54.6×49.5cm,1913年 © 2018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ADAGP,Paris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Spiral》,纸上水粉,77.8×54cm,1915年 © 2019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New York / ADAGP,Paris
但谁的恋爱能一帆风顺呢?冈察诺娃的父母第一个说“不”。面对父母的反对,冈察诺娃和拉里昂诺夫并没有轻易妥协,反而毅然搬离家中,在外租住了一间公寓。就这样,这对令人艳羡的爱侣开始了有些拮据但却甜蜜充实的生活。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Sunny day》,1914年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经济问题无法钳制二人漫溢的艺术才华。拉里昂诺夫之后提出的辐射主义的概念深刻地震撼了欧洲艺术界,而在他这一切成就的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冈察诺娃。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1910年的作品
此外,二人生活的另一个重大转折便是结识了俄罗斯著名艺术家亚历山大·别努阿(Alexandre Benois)。当时,冈察诺娃为别努阿的舞台作品《金鸡》担任美术指导,并创造出了极为惊艳的舞台效果。
面对夫人的完美作品,拉里昂诺夫赞美到:“冈察诺娃在作品中表现出的‘俄罗斯风格’是具有首创性的。无论是微小配饰还是宫殿布景,一切细节都是她亲自构思设计的成果。”
《金鸡》的舞美设计图
布雷特·怀特利《The night café》,木板油画,122.7×144.5cm,1971-1972年 © Wendy Whiteley
在此之后,由于各方面原因的驱动,拉里昂诺夫最终于1913年底放弃了辐射主义,而冈察诺娃也在1914年中期结束了此风格的绘画创作。二人之后纷纷将视角转向舞台美术设计,并终年客居异乡。
娜塔莉亚·冈察诺娃《Electric lamp》,1913年
此间他们虽然有过短暂的分离,也分别与他人建立过紧密关系,但最终却还是发现无论是谁都无法代替彼此的位置。所以在1955年,74岁高龄的拉里昂诺夫与冈察诺娃正式结为夫妇,并终生相伴彼此直到最后。
米凯尔·拉里昂诺夫《White Composition》,1912年
正如俄罗斯著名文学家列夫·托尔斯泰所说:“爱情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只有用生活、用生活的全部来表达它”。而对于拉里昂诺夫和冈察诺娃而言,辐射主义其实并非“拾来”的风格,它更像一处深埋的宝藏,既见证了二人的爱情,也为俄罗斯后世的抽象艺术开辟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