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穿过威尼斯潟湖的天然盐沼。当地渔民正带着游客在意大利漂浮城市周围的水域游览，向他们介绍野生动物和它们脆弱的生活。
撰文：JULIA BUCKLEY
摄影：MARCO ZORZANELLO
在秋天或春天，要是飞到威尼斯上空，你可能会看到巨大的圆圈和奇怪的漩涡在水中蔓延。这些是捕蟹渔民的渔网，捕捞的是威尼斯潟湖的一种软壳蟹：莫埃切蟹（moeche）。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意大利这座水上城市的荒野角落里捕捞甲壳类动物。
很少有外人会认为威尼斯是田园风光的城市。相反，它是过度旅游的代名词——每年大约有3000万游客涌入这个不到5万居民的地方。在过去的70年里，威尼斯的人口减少了70%，居民们被飞涨的租金和服务的削减逼得离开了这座城市。为了遏制旅游人潮，今年夏天威尼斯当局将开始向一日游游客收取3至10欧元的费用。
潟湖中较小的岛屿将免征新税，但过度旅游也会威胁到它们。布拉诺岛位于北部潟湖，占地一平方英里，每天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游客从威尼斯乘坐40分钟的汽艇（水上巴士），参观岛上糖果色的小屋和倾斜的钟楼。游客们挤在狭窄的运河边人行道上，留下一团混乱和垃圾。
布拉诺岛距离威尼斯约40分钟的船程，自中世纪以来一直是捕鱼中心。
传说，布拉诺的房子被漆成不同的鲜艳颜色，是为了方便渔民能在雾中找到回家的路。
摄影：JULIEN JAULIN, HANS LUCAS/REDUX
现在，一些被称为“布拉内利人”的当地居民正在进行“反击”，在该岛发展生态旅游。岛上的渔民正在加倍工作——一边撒网，一边向游客展示脆弱的潟湖，解说它需要保护的原因。
百年捕鱼传统
布拉诺岛上的生活以水为中心。自中世纪以来，该岛一直是个捕鱼定居点，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罗马时代，与威尼斯地域上的相对分离使其传统保持完好。
然而，与游客打交道对渔民的生计越来越重要。在疫情大流行期间，海鲜批发价格几乎减半，虽然有所回弹，但在2022年底再次暴跌。“企业从其他国家购买养殖鱼，”布拉诺第五代渔民Andrea Rossi说，他也会带游客出海。“这是无法忍受的——潟湖鱼应该受到重视。”
Domenico Rossi也是一位捕蟹者，他带游客进行布拉诺半日游。他驾驶着红绿相间的bragozzo(一种传统的拖网渔船)驶入翡翠色的水域，展示了他的生活方式和潟湖的野生动物。
他说：“我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但我也意识到，再过几年，就不会有人继续干这一行了。”几个世纪以来，像他这样的渔民每年都会在潟湖上撒网两个周期：一次从3月到6月，一次从10月到12月。
Domenico 的家人从威尼斯共和国(697-1797)时期就开始捕鱼了，但这一传统到他这里就停止了。螃蟹和渔民的数量都在急剧下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布拉诺岛上有100个捕蟹者。现在我们都19岁了，”他说。在过去的十年里，气候变化提高了潟湖的温度，虽然螃蟹还没有濒临灭绝，但游进渔民网里的螃蟹却越来越少。
在威尼斯潟湖中，渔民 Christian De Antoni 和 Andrea Doria从网中挑选螃蟹。
一位渔夫在检查螃蟹的外壳是否脱落。
刚捕到的莫埃切蟹从网里溢了出来。这道美味养活了一小群生活在威尼斯潟湖小岛上的渔民。
传统行业遭受了不少损失，于是他开始提供旅游服务。“我热爱我的工作，我希望能留下点东西，”他说。“从来没有人费心去解释或展示这项工作。”
因此，Domenico 在布拉诺建于19世纪的渔民合作社里会见客人，然后把他们拉进潟湖，穿过狭窄的水道——那里的水只有几英寸深，航行一日游的大型旅游船无法通过。如果是捕蟹季节，乘客可能会看到他们的渔网，这些网呈“之”字形排了三英里半长，由3000根栗木杆手工缝制而成。
然后，他将乘客载到布拉诺岛对面的岛屿托尔切洛岛，这个岛以布满闪闪发光的拜占庭马赛克的长方形教堂建筑而闻名。这就是威尼斯的发源地——在中世纪早期，随着布拉诺渔业的发展，托尔切洛成长为一个拥有2万居民的新兴港口城市。
游客们参观威尼斯潟湖马佐尔博岛上的圣卡特琳娜教堂。马佐尔博与布拉诺之间有一座人行天桥。
如今，托尔切洛只剩下十几个当地人；大教堂周围的土地现在已经休耕，其他大多数历史建筑也已沦为废墟。
教堂附近是Domenico的小屋，他在那里把游进网里的螃蟹分类。莫埃切螃蟹只有壳变软时才能食用，这意味着他必须将大约90%的捕获物扔回潟湖。那一小部分即将脱壳的螃蟹会被装进他小屋旁边运河里的板条箱里，Domenico每天会在那里检查它们两次，一旦它们脱壳，他就会把它们送到市场上。
他说：“布拉诺是一个快乐的岛。”“大量游客涌入，确实带来了很多工作机会。我只是反对某种类型的旅游，因为在这里只待30分钟没有任何意义。”
Andrea Rossi对此表示赞同。他说：“我们需要一种更好、更健康的旅游业发展模式。”“而不是人们成群结队地来买纪念品，来破坏这个岛。布拉诺是一个非常小但又非常特殊的地方。我们把房子漆成不同的颜色，在屋外烤鱼，在潟湖钓鱼。我很为自己的家乡自豪，但我也担心它会消失。”
在威尼斯潟湖的沙滩上有一座capitèllo（供奉圣母的神殿）。
Andrea为威尼斯的一些顶级餐厅供应海鲜，现在业务也扩展到生态旅游领域。他和伙伴Michele Vitturi一起，带游客前往托塞洛岛观鸟，以及前往狂野的北部潟湖进行航海之旅。
他说：“我想让游客看一看著名景点背后的东西。”“他们来到威尼斯，却看不到潟湖。我向他们展示宁静、植物和野生动物——这些都是混乱之外的宁静。”
“另一个威尼斯”
当Andrea 和Vitturi 驾驶着小渔船从布拉诺岛向北航行时，他说：“这是另一个潟湖，另一个威尼斯。”船滑过几个世纪前被遗弃的岛屿，沿着光秃秃的泥滩——形成潟湖的支柱。一对镰状喙的鹮鸟从头顶掠过，一只红隼冲向托尔切洛。再往北去，火烈鸟在浅浅的灰绿色水域中穿行。
威尼斯潟湖有118个小岛，其中包括圣母玛利亚岛，那里有一座18世纪教堂的废墟。由于海平面上升，许多岛屿已经被遗弃。
在返回布拉诺的路上，Vitturi 关掉引擎，朝着茂密的植物划桨。这些植物多数是海蓬子和用于酿造潟湖苦艾酒的海艾草，他会剪掉顶端让乘客闻闻味道。有时候，他会收这些植物的插枝，和螃蟹一起卖给威尼斯的餐馆。
两人合作的餐厅中有一家是米其林星级餐厅Venissa，位于Mazzorbo岛上，通过一座人步行桥与布拉诺岛相连。Venissa有一个葡萄园和一个有机蔬菜园，由岛上的退休人员打理。
布拉诺的Trattoria al Gatto Nero餐厅的菜单上也有他们的莫埃切蟹。这家餐厅深受好莱坞一线明星和当地居民的喜爱，拥有它的Bovo家族60年来一直从“布拉内利”渔民手里直接购买莫埃切蟹。
maître d’Massimiliano Bovo说：“我们尽量保持传统。”“我们喜欢在真正的布拉诺式氛围中为客户提供传统的鱼类做法，也让他们领略传统的风土人情。”菜单上有潟湖特色菜：虾虎鱼烩饭、烤扇贝和蛏子，以及时鲜的莫埃切蟹——炸过后整只端上桌食用，这样能更好地展示它们的咸甜口味。
Massimiliano说：“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潟湖，从现在就得开始努力。”幸运的是，渔民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译者：张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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