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不肖生

游击队夺取敌人的武器(前集五队里的碾)(1)

40年前,前集五队中间路两旁有两盘石头碾 ,一大一小。大碾支在路北,在我六老爷爷家的西南墙角处,跨过路、南边正对着俺家西边的胡同。小碾则支在我家东边的北头胡同口,在利俊叔院子外边、大门东侧。

其实,这盘小碾也只是在三块较规则的圆柱石上支着个碾盘,上边没有碾滚子、也没有碾柱,碾盘中间是个圆孔,盘面不是很平整,没有使用痕迹。我想,这应该是俺队里的先人留下的半拉子工程吧!

社员们常聚在小碾上聊天,每天两顿饭,邻近住户也习惯端个碗,或是煮锅饼、也或是红薯糊涂,夹块咸菜,拿碾盘当饭桌、边吃边聊。胡同口通风、碗里的糊涂也凉得快,虽然没有肉鱼,这饭吃起来却也都像是那么津津有味。

游击队夺取敌人的武器(前集五队里的碾)(2)

小孩子们则喜欢在碾盘周围钻上钻下,有时候会弄些水或者细土、细砂,从碾盘中间的圆孔中倒下去、再捧上来,如此反复取乐。每逢雨天,碾盘里会存一些水,明晃晃的,把旁边的老槐树映进碾盘上,树上还挂着个生产队招呼社员上工敲的铁钟。

这个铁钟很权威,每天天一亮,队长就打点集合。拉大车、下南洼或北洼、抢场、翻场……队长都是蹲在小碾上,一一给每个社员派活儿。点名、记工分、公布粮食或食物分配数额也都以小碾为中心,经常傍黑召集社员开会,总结一天的劳动,公布记分和分配的结果,并由长期任生产队会计的林庆叔定期画张表,张贴在小碾东南方向、他家的屋后墙上,他手里则经常拿一本“社员现金往来账”。

林庆叔家的这棵老槐树每年都结很多槐莲豆子(种子),秋后我们会经常捡一些,剥开粘滞的青皮,里边有两片胶质的半透明瓣膜,很好吃。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吃粉皮或是牛蹄筋,不用任何调料,筋道的口感,也真的很不错。

还记得二爷爷给我在小碾上推头(理发)。那应是夏天吧,他让我跑到东边牛屋坑里把头弄湿,在小碾上让我脱光衣服,用推子慢慢地推。几个小伙伴在那里起哄,二爷爷一边熊他们,一边让我别乱动,我也没大配合二爷爷。结果,二爷爷本想给我推个平头,最终却弄成个秃子。后来,二哥喊我“马之悦”,我就回敬他“马小辫”,两个人都是当年老电影《艳阳天》里的人物。

游击队夺取敌人的武器(前集五队里的碾)(3)

民以食为天。小碾是娱乐和集会场所,西边30米远处的大碾则是五队社员们的主要吃饭工具,因此大家也都格外注意并自觉维护大碾周围的卫生,碾盘上落只鸟儿,或者飞上了公鸡,或是谁家的猪把粪便屙到了碾道里,只要有人遇见,都会去主动驱赶它们。猪粪倒是不用愁,街上转悠着拾粪的人也多。就担心谁家的鸡在碾上拉屎、臭气难闻、粘稠难清,即使干在了碾盘上,也让人恶心,谁家用碾时都会骂两句:“这是谁家的熊鸡啊?这么会屙!”因此也必须到井上打两筲清水,好好刷洗,等晾干了再用。

社员们在大碾上压玉米糁子玉米面、碾谷子、压瓜干、压豆扁或高梁、压麦子麦仁子、压辣椒酱、过年压些花椒茴香……,只要生活所需的,这盘碾都会同社员们一起,历经风霜,默默承受那些岁月的苦辣和酸甜。

我家姊妹兄弟五个,推碾都是儿时的必修课。黍子笤帚、高粱刷帚、簸箕、蔀(bu)篮、担子、筛子、铲子、箩,各有各的用场。一般压细面是从碾里边往外赶,里边碾盘高,压力大。要压豆扁就得用碾滚子的中间或外沿,不能压的太碎,推碾速度、用力则越匀越轻松……这些细节都是父母手把手教的。

游击队夺取敌人的武器(前集五队里的碾)(4)

姐姐八岁就自己推碾压面蒸干粮。特别是姐姐、哥哥去辛店公社十中读高中,每个星期都要带一包干粮,一家人都要参与压面、担面和箩面。对于我们这个孩子多、没有劳力的家庭,白面是不可求的,红薯面窝窝或玉米煎饼也吃不饱,父亲也经常去集市上去提(di、买)些粮食,主要是瓜干,也因此结交了一个好心的忠义叔,他姓王、家是辛店东边的梁桥大队。他当年看我们一家人吃饭困难,就给我们家送来了一袋子瓜干、分文不要。

父亲提起这一节就动感情,我们一家人也都格外感激忠义叔,每年两家也都有相互走动……

纯红薯面死面窝窝太硬,不好消化。母亲有时会加些玉米面,最喜欢母亲给做的蒸面条,用地瓜和玉米面和成面团,用个擦子擦成条,均匀地摆放到大锅里的篦子上,然后用沸水蒸熟,放些盐和醋,就是上好的美味。

还有煮死面红薯窝窝,把窝窝切成条状,像煮面条一样,下锅里煮沸,加些白菜叶、盐、酱油、醋,味道也不错。当然还有煮红薯和煮红薯条,到生产队已经收获完的红薯地里挛(luan、找)些小红薯(尾巴yiba),也偶遇到一些大的,煮上一锅,人吃,也给家里养的黑猪吃。下霜后的小红薯煮着吃非常甜,特别是那些软一点儿的。

提粮食、推碾、摊煎饼、蒸干粮……一家人为填饱肚子而想方设法齐努力。直到队里架了电,买了打面机才轻松了些,但家里要想打面,也要派人先到电机屋里去看看有没有电,排不排队,有电了家里或许又没有了粮。

推碾,我记忆中最个性的一件事儿,得算是太春大爷爷用碾压牛骨头。那些年,生产队里的牛时有病亡,老骥伏枥、志在服务于每个社员。它们为生产队倾尽一生,最后也把肉身分给它所归属的每一个社员。

游击队夺取敌人的武器(前集五队里的碾)(5)

牛肉分了,牛皮分割成细线,让生产队请人打了两根绠(geng、绳),牛骨头则被大爷爷一点点儿地敲碎,在碾上压成骨头泥。毕竟牛骨头比较坚硬,累死病死的又都是老牛,用碾压、费尽力也难以让牛骨头变成美味。后来大爷爷一看不行,就用锤子再一点一点儿的砸,就象捣蒜,没少费工。再后来他加上红薯面,蒸一锅窝窝给他的孙子们吃。孩子们却不领情,都说难嚼难咽,煞费苦心还落得个抱怨。

或许,太春大爷爷家可能没有那么大的锅。按他的智商,应该知道可以拿牛骨头来熬汤的。红军长征时都知道:牛骨头炖野菜、营养好的很!可不,现在汶上中都大街烟草公司南边的那家南门牛肉汤,生意一直很火。

也或许,这盘大碾是食了太多的人间烟火,大碾盘上的碾滚子、碾盘也油性极强、平滑发亮,碾柱和铁碾架的触点被磨得泛起银光。碾道里也踏实,比一般道路要硬朗,每家用碾时也都自觉往碾道里边铺些砂,即便雨天也不陷脚、不粘鞋。只是大家也都关心碾道,下了雨,总会有人及时去排碾道里的水。

当年,我们队里每个家庭也都备有一两根常用的碾棍,有时也相互借用 :“二奶奶,俺用用恁家的碾棍!”,记忆仍然犹新。润手的包浆和碾架硌出的明亮印痕,那是我们五队人的生活经历。

如今回家再看,街上再也没有了两盘碾的踪影……

游击队夺取敌人的武器(前集五队里的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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