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十多年前,一项以“大量读经”为手段的“读经运动”在中国萌芽并进入高潮。一时间,近百家读经学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大批少年从传统教育体制中跳出来,进入读经学堂求学。然而,读经到底是在培养人才还是在毒害孩子,问题的答案直到现在仍争论不休。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最早一批被贴上“读经少年”标签的孩子们业已成年,他们过得怎么样?

为什么读经会聪明(被神化异化最早一批)(1)

今年6月,无锡国学专修馆的学生在东林书院里举行公开讲学、表演话剧《屈原》。(图片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能与孔孟产生呼应的“读经运动”

小学四年级时离开体制教育,此后十余年辗转八省,先后在十个读经学堂求学。每日与经书为伴,每天背诵十小时……纵观最早一批“读经少年”,很少有人的求学经历比济南少年郑惟生更曲折。

综合北京新京报网、《新华每日电讯》报道,郑惟生的书架与同龄人不同,没有科幻小说,没有日本漫画,除了儒家经典,就是佛经。

《沙弥律仪要略增注》《大佛顶首楞严经》……过去十几年,郑惟生曾整本背诵过这些经书。但如今,他已不愿哪怕再翻开一下。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台湾学者王财贵在大陆宣讲并建立起一套名为“老实大量读经”的“理论体系”,自言以培养圣贤为目的,以全日制读经为手段。彼时,正是国学热兴起,“读经运动”在中国勃兴之时,王财贵的理论获得大量信众支持。

郑惟生退学的2008年恰逢其时。这种新的教育模式,宣称能帮孩子找到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让他们与孔、孟产生心灵呼应,造就大才,甚至圣贤。

这一下,郑惟生的母亲李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迅速为儿子办理了退学手续,送到了北京一家读经学堂。但说起儿子读经这九年,郑惟生的母亲李璇感到迷茫,为什么这条开局充满希望的读经之路,最终偏离了正轨?

“读经”或与国学教育背道而驰

对郑惟生来说,读经生涯的正式开端,是2009年,母亲嫌北京的学堂太宽松,把他送进河北承德山中的新学堂。但郑惟生觉得,日子变得难熬起来。

山中的毛坯房没有厕所暖气自来水、学生之间不得接触、冬天凌晨4时就要起床读经、甚至过年也不允许回家……尽管生活的艰苦已经很难克服,但郑惟生说,比这更摧残人的是求学的困惑。

背诵,不认字、不释义地背诵就是这所学堂课程的全部。郑惟生认为,没有老师讲解,学生不理解文章意思,背诵是没有意义的。老师的观点则针锋相对,反对学生在成熟之前大量读书,“知道的知识越多,你的障碍越重”。

为了打破局面,郑惟生只能在每天老师睡觉以后,用手电筒偷着看《史记《曾国藩家书》等“禁书”。

他此后回忆:“在往生堂的手电光照中,我发现了另一个国学经典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活灵活现、熠熠生辉的。”他觉得那些被幽闭的精魂,才是斯文所系的命脉,而私塾的“读经教育”,则很可能是背道而驰的东西。

“大部分人都被要求服从和听话”

与郑惟生有着类似经历的还有宋金阁。

初见宋金阁,没有人会认为这个长相清秀、表达流畅的女孩有何不同,但她自己却能很直接地说出心理上的问题——躁郁症和强迫症,而这也与她加入“读经私塾”有关。

2008年,宋金阁也被父母推入“读经教育”的“洪流”,患有严重读写困难的他硬是背完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也背了一半。

和郑惟生的经历一样,宋金阁遇见的老师不教技巧思路、不讲解内容,只命令学生在读经中参透、悟道。“我遇到的这个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被要求服从和听话。等我真正走上社会,发现很多是不切实际的,是在灌心灵鸡汤。”

长大后的宋金阁认为,自己那几年学的充其量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有些甚至是民俗和迷信,真正的国学应当涉及哲学领域,离不开思辨和讨论,是一门需要秉承科学精神钻研的专业。

到底是谁害了读经少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经历无数弯路之后的“老实大量读经”体系的早期追随者纷纷选择了退出。

如今的宋金阁生活在上海,是一名程序员,借助“读经”的副产品——耐心、坐得住、不怕苦、记性好,宋金阁未来的道路并没有太难走。

而郑惟生则没有这么好运。考研失利的他被调剂到西部一所985大学,但校方却告知被调剂考生的学历获得形式须为“普通全日制”,这也就意味着自考本科学历不在其认可范畴内。

不难看到,在这些孩子重返体制内的升学道路上,类似的坎坷很多,神化、异化、妖魔化同时存在。

“对于像我这样从读经班出来却又想要有一番作为的人来说,眼前没有路,过往被社会和舆论否定,对内在韧性的考验才是最大的。”宋金阁的话代表了很多人的心声。

那么,到底是谁害了这些“读经少年”?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刘志权直言,问题的答案直接而残酷,或就在望子成“圣贤”的父母自身。刘志权表示,推进一步,则可归咎于教育。因为教育没能塑造“父母”一代独立思辨的人格。由于蒙昧,有些父母以爱的名义“亲手”参与了对孩子的戕害。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气功热”,到新世纪张悟本式的“养生热”,“热”度不断,而每一种“热”最终都会灼伤一批人,这当然也包括了“读经热”。刘志权疑问,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治学之路被简化为国学心灵鸡汤;当读经成了可复制的连锁培训模式,家长难道对此没有丝毫防范之心吗?

长期观察民间“读经运动”的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柯小刚也认为,“读经给他们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整整十年,没有理智的乐趣,没有感受力的乐趣,没有想象力的乐趣,只有长年累月的无意义。为什么读经?‘为往圣继绝学’这句话孩子们根本就不懂。”

“否定传统文化教育的浅薄和野蛮读经的狂热之间有相通之处,都有功利思想作祟。喧嚣过后,探索更加契合古典教育精神的教育才是目标。”柯小刚认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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