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站在岁月的这一头,回望四十多年前的青葱岁月。它的深沉故事,没齿难忘的苦涩及坎途,也许可牵动你青春岁月的回忆、以及对人生的慨叹!

记忆之门豁然打开

清晨,我搭乘去三汇坝的客车,到阔别的双凤煤矿一如今的车山村,这新地名是我到达后才知道的。

人间四月天,自然风景好,天气好,车行路线新:从区客运站出发,过东渡大桥,经钓鱼城山下到草街(过去的滩子公社所在地),然后上老路到车山口外,我昔日工作地。

草街有人上下车,车停峡谷。我一抬头,右前方两峻峰间的垭口大风门直入眼里,心被猛地撞击,眼里涨满了泪水,记忆之门豁然打开…

大风门又叫风门垭,距离双凤煤矿约十二里路。

从这里向西南行十五里就是盐井铁厂。从盐井铁厂南边坎下坐渡船过河,就到了盐井街上。盐井周边有丰富矿产资源,星落棋布小企业。盐井背街公路有重庆到县城的客车停站,我们可以乘客车回县城的家中。不过,那时车少人多,要凭力气和扒车窗的剽悍劲才能进入客车里。不然,就只好拼脚力再走三十里路回城了。

从风门垭下去左行二、三里路是华川机械厂,“备战备荒为人民”迁来的军工企业。华川是煤矿工人无限向往又不可企及之地,但我们仍然喜欢它。在那里的商店可以买到花布。每年一人一丈五尺布票我们千方百计用好,扮靓青春。还可以买到糖果,这也是稀罕物品呢!

最让人兴奋的是可以去看坝坝电影:往返三十来里路,站在坝子后面伸颈掂脚,忍受军工工人的不屑,照样津津有味热泪盈眶。朝鲜片《卖花姑娘》,《鲜花盛开的村庄》就是在华川厂看的。

我已两次提到了步行。确实,那时双脚是我们的主要交通工具。煤矿位于华蓥山余脉,简易公路与外界相连,没有客车,自行车都很少。矿里一辆长安小卡车,负责采买、运输生产生活用品,矿领导人外出接送。除此以外,矿长老婆和司机“懒蛇”的女朋友偶而坐副驾位上,让其它女工羡慕不已、或痛不欲生!

风门垭于我,有更深刻记忆和内涵。

有一天,我被矿里出名无赖秦癞子骂了一顿。我知道他对我的无理、暴烈和流氓样来自何人何事,但我无法揭示,无人可以求助。我痛苦绝望,泪水长流,疾步走出煤矿。没想过为什么,就朝大风门来了,或许那是通往回家的路,或许那边有滚滚的嘉陵江!

我一路哭一路行,不知不觉到了垭口,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蓝天白云迎接拥抱我。我嘎地止住了哭泣,停下脚步,立定那里,任强劲山风浇灭我发烧的脑袋、荡滌心中悲伤!我想了很多…

晚霞映红半天时,我拢拢吹乱了的头发、拭去泪痕,转身,神情淡定步履平稳地返回煤矿。

客车停不多会儿,离开草街上老路。老路加宽了,路上的车多了以前的十倍不止。但多数是拉煤炭、矿石的重载车,压坏了路面,坑坑洼洼不少。颠簸折断我脑子回忆的连线,不能成章了。

晕乎中,听到刹车声,司机说:“到车山口的请下年”。我下车,立定公路边,扫视昔日工作地:房屋多了,山上林木稀了,山口那边过来的小溪时断时续、失去了欢悦模样。

时隔四十多年,外貌有变化是一定的,不变的已深入我脑海、融合于历史,给我的人生一抹重彩!

我缓缓往里面走去。

当头迎接我的是车山村公所三层小楼,黑底红字、白底红字两块吊牌。

穿越时光,前面分明是土场,有篮球架子。左侧一排平房是机电班厂房。右侧平房是木工房、医务室和几间男宿舍。

晨八点钟,我穿合身蓝布工装,梳过腰长双发辫,微黄脸上几许绯红,眼神欢悦行姿欢快的向机电班走去。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到新成立的翻砂组造砂型。翻砂组共三人:何师傅、我、另一个男孩(也是新来的,多报了一岁才招用)。

机电班三高:文化水平、机械化程度、管理水平全矿最高。二十来人中有两个重庆大学发配来的大学生,几个如我样的老三届中学生,班长刘师傅是八级车工。有三台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旧机床。机电班负责全矿机械与电器的管理和维修。这样的机电班在全县重工业厂矿里仅此一家。

做砂型需蹲式,砂要保持一定湿度。造型除了技术,还需要耐心和细心。我们干不了多久,腿麻腰酸双脚不能直立,索性坐下。坐下不能干活,不小心还会弄坏造好了的砂型。多年后我观察到老砂型工人腿变形,盘脚,多数人有风湿性关节炎。还好,这工作我没有干多久,因为简单几样产品翻砂不合格,撤了翻砂组。把我调去洗煤炭。

洗煤炭在机电班前后方半坡上。洗煤程序是这样的:原煤经二级提升进煤仓,粉碎后在水和重力作用下顺铁槽下行。由于煤质轻、矸石重,矸石落底,精煤继续下行进精煤池。精煤用于炼焦碳,供给炼铁厂。我的工作就是站在洗煤铁槽二段,用钩耙把沿沿不断的矸石碎块捞上来,让精煤顺利下行。这个工作也不轻松,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动作反复做也挺难受。但是我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竭尽全力做好。平时我谨言慎行,规矩守本份。工作来之不易,而且这是煤矿的好工种。

在煤矿,除了炼焦场,所有地面上工作都是好工作。在食堂煮饭都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我能当工人,跟天方夜谭差不多,说来话长!

我是回乡知青。照理说,我父母亲都工作,吃财政饭,我应该有非农业户口,成为下乡知青。但是我父母亲出身地主。他们为了稳住工作,把我和妹妹丢在老家,跟祖母、叔父过日子。

“文革”到来,我的处境更加艰难,受歧视打压,没尊严没关爱没前途。我强烈要求父母亲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老家。我母亲费尽心力,以农村迀移形式,将我和妹妹迀往她工作地的农村。迁移过程和由此引起的风波这里不赘述,但我体会到了办事的时机与速度的重要性。

我在新农村一年余,县属重工业厂矿招工,专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农村青年,女工占比百分之五。

那些厂矿地处偏僻,工作与生活条件很差,薪酬低。月薪二十五元,粮贴一元五角,中夜班津贴二角,深夜班津贴三角。这样的工作也让人挤破脑袋,所召男工父亲起码是生产队长,女工父亲起码是公社社长。我是例外,靠了父亲同事的丈夫是公社社敎队长帮忙。

我绕过车山村公所小楼和几栋民居,继续前走。咔嚓,咔嚓…传来铲煤声,定晴看,锅炉房到了。

锅炉工看我一眼,瞅瞅炉膛,哗啦一声关上锅炉门,又望着我。

我赶紧说话:“师傅,烧开水啊!这里还挖煤炭吗?”

“嗯,还挖煤。”

听言我举目望。澡堂还是老房子。右边矮坎下有食堂旧貌,但被村民小楼挤的不透气了。

左边的一排女工宿舍没有了,杂草丛生。我心里一阵轻松:这里的人终于明白了锅炉房附近不适合住人。

过去,女工宿舍这地儿是最热闹处。烧锅炉日夜不停,男澡堂全天开放,几十名女工活泼靓丽。

洗澡是煤矿工人生活大事。井下工人下班第一是直奔澡堂洗澡,恢复人模样。同我一齐进矿的小伙子们,开初一出矿井就用安全帽遮住脸,狂跑进澡堂。后来就如老工人样淡定的走,但清洗后的脸色也如老工人样苍白无血色了。

澡堂和锅炉房总不安静,吵闹声影响睡眠。这点不好,时间一长人的感觉麻木,“听而不闻”了。还有,万一锅炉爆炸就很可怕。开初,我们不知道锅炉会爆炸。后来听大学生叨咕,就怕了。怕了也无可奈何,沒办法不住那里。

上天保佑,我们住那里两年直到离开煤矿,锅炉没有爆炸。渐渐地,女工们还喜欢住那里了,这是为什么呢?

(未完待续)

被困矿工救出现况(纪实中篇巜煤矿往事之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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